郎渠:“你和宣止在一起多久了?” 杜簿安:“还不到一个月。” 郎渠沉吟:“你了解他吗?” “郎叔,我很喜欢他。” 郎渠笑了:“你或许有所耳闻,宣止之前在我店里工作过一段时间。” 宣止确实提过,他在店里打工时受了伤。杜簿安微微皱眉,没想到面前的郎渠就是店老板。 郎渠十指交叉:“你觉得,那次事故,错在不在他?” 杜簿安果断摇头:“宣止没跟我提过具体情况,他不是背后道人是非的人。” “嗯,他确实不是。”郎渠眯起眼睛,“小孩业务能力还算不错,在店里排得上号,但他性子不行,笨得要死,辨不清好坏是非,人人都能拿捏,早晚都会碰壁。” 郎白助阵,迫不及待加码:“他还不知谦虚,不懂礼数,欺负小动物!” 郎渠把探头的郎白拨到身后。 “郎叔,你想说什么?” 躲在航空箱的宣止竖起耳朵,心吊在嗓子眼。 说什么? 说“宣止”的坏话呀。 杜簿安天天在小猫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小猫也可以逆向思维,雇佣他人从中作梗。 面前的人类秉持着礼貌,对嚣张的长辈欲言又止,郎渠直白道:“不明显吗?我在抹黑你的小男朋友。要不要猜猜,是谁让我来的?” 他话中指向明显,答案在杜簿安心里沉甸甸不敢落地。 “我也没有在背后道人是非习惯,小孩子把我当做坏人,我也没有办法。”郎渠摊手,“呀。看,他还识人不清。” 航空箱里猫喵喵乱叫,杜簿安无暇他顾,死死盯着郎渠。 “背后说坏话,真是小孩子的幼稚把戏。”郎渠嗤笑,他单指点点脑袋,“想一想小朋友,他磨磨唧唧,是想让你主动提出分手,自己不好意思说出口,还要劳烦我来跑这一趟。” 愿意被人类收养的精怪不多,愿意和精怪共度余生的人类也不多。 郎渠与人类小子对视几秒,上上下下地看:“你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 航空箱与杜簿安的腿竖直平行,宣止扒在笼口用尽全力也看不到杜簿安的表情。它急得喵喵叫,以往最关心小猫的杜簿安却听不到它凄厉的叫声。 宣止只能看到对面郎白担忧犹豫的样子,她的视线正对着杜簿安。 杜簿安怎么了? 宣止听到杜簿安冷静的声音:“谢谢郎叔转达,我会考虑的。” 杜簿安说他会考虑。 郎渠替他说出了迟迟未言明的话,杜簿安的回答也遵照宣止的预料,但宣止并未轻松半分,它凝重地朝着郎白喵了一声。 郎白对航空箱里的小猫摇头。 宣止五内俱焚,杜簿安提着它去取体检报告,提着它走进最后的驱虫室。它只能看到形形色色的半身的人类,穷尽力气也只能看到杜簿安的领口。 小猫永远都要被关在笼子里。 郎渠长腿自在地跟随其后,宣止还看到了郎白的白裙子,变成人身后的西施犬也能自在地出入公共场所,不被拘束。 航空箱终于被打开,宣止被医生抱出来。这次的医生是只绵羊,动作温柔,嗓音绵软,安抚两下小猫情绪,手疾眼快在小猫嗓子眼里塞了一颗药。宣止囫囵吞咽,调转方向,被套上了伊丽莎白圈。 从外表来看,杜簿安没有异样,小猫轻轻喵叫,低下头在杜簿安摊开的手掌里蹭了蹭。 杜簿安? 人类手指僵硬,收拢掌心,在猫再度蹭上去的时候抱住了猫。 杜簿安是宣止见过的,最别扭的人类。 伯医生赶在一行人离开前送来了毯子。 “垫在箱子里,外面下雪了,小猫刚剃了毛,受凉容易窜稀。” 雪。 这是宣止经历的第二个冬天。 说实话,宣止对冬天的印象不深,和人类一样,任何动物都会对自己幼时的记忆模糊不清。 雪花斜斜穿过铁栏,飘在宣止的鼻头。雪下了有一阵了,地面浅浅铺上了一层白霜。 “真的下雪了!郎渠,我要穿你的大衣!” “小祖宗,出门前让你多穿你不穿,出来祸害我是吧?” 郎渠有车,杜簿安把两人送到停车场,谢绝了郎渠稍他一程的好意,站在街头打车回学校。 来时车里猫吵人叫,现在突然静下来,司机从后视镜频频回望,研究那个猫笼里到底有没有猫。 他看到拎着笼子的学生一言不发地把笼子打开,抱出一团雪。 “哎……”拿出来了?乱跑怎么办? 司机咽下制止的话,男生阴郁地看他一眼,把脸埋进猫里。 “宣止。” 猫的身体徒然紧绷。 杜簿安回想小学长爽约的借口,被老师叫走? “你还会主动联系我吗?” 小猫两只眼睛一格格转动,杜簿安握住猫的前肢,沉迷地看这对儿眼睛。确切地说,是在看金黄的那一只。 小猫心虚地闭眼,脖子上的圈影响了它的行动,它只能喵喵地在人类怀里舔爪子,它连带着杜簿安一起舔,舔他的手掌,手指,小小一颗尖牙嗑在杜簿安指甲上,划出一道白线。 杜簿安谨遵医嘱,用毯子紧紧裹住小猫,他给张仰青打电话,两人在宿舍楼下分工协作,再次偷渡。 张仰青敏锐:“班儿?你心情不好?猫怎么了?体检出问题了?” “没有。” 他的猫很健康。 “没事,我去写作业了。”杜簿安把猫放在它的窝旁,打开电脑。 宣止一圈圈绕着桌面为数不多的空隙转圈,杜簿安与往常无异,他敲起代码来速度不快,断断续续,每一下都响在小猫脑袋里。 杜簿安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动作,他顺着猫的视线朝外看去。 “想玩雪?外面太冷了,在这儿等等。” 袋子里还有半袋饼干,杜簿安拿起一块吃了,剩下的倒在纸上包裹号束之高阁。 袋子空了出来。 阳台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杜簿安挑选最干净的部分盛在饼干袋子里,他弯下腰把阳台的猫砂盆搬了进来,脚下还有空地,杜簿安腾出一块摆放猫砂盆。 “喵?” “外面冷,以后不要出去了。” 杜簿安一下下轻柔地摸着小猫:“以后不要出去了好吗?” 杜簿安亲亲猫的侧脸,嘴唇在小猫耳边一张一合。 他只是不想让宿舍里其他人听到,只有他怀里的宣止能够仔细辨认。 那是微不可闻的四个字。 别离开我。
第四十八章 饼干袋子薄薄一层, 毫无支撑力,它盛了雪,成为小猫的新玩具。 宣止心里酸涩, 它用鼻尖顶了顶雪, 伊丽莎白圈把饼干袋撅飞,白盈盈的雪碎撒了一桌。 宣止先杜簿安一步补救, 毛绒绒的爪子和尾巴一轮一轮在桌面扫,新雪干净,杜簿安取了最表面的一层, 和小猫的毛一样绒, 经不起折腾, 也受不住热。雪花沾染在猫毛的表面部分, 贴近小猫皮肉, 被体温融化,再经由尾巴一扫, 雪水在杜簿安书桌纸面上糊成了一片。 好心坏事, 宣止不敢再动, 尾巴却不听话。 杜簿安偏巧弯下腰, 高度足够, 大尾巴在杜簿安脖颈划过,留下一道晶亮的雪水。 宣止怔愣两秒,眼也不眨地跳进铜锣烧里逃避罪责。 铜锣烧里全都是它的宝藏,尖尖角角抵在宣止被剃了毛的肚子上, 不舒服。它胡乱踢了两脚, 在铜锣烧内部蹭掉身上的雪, 一颗心怦怦直跳。 “别离开我。” 杜簿安喜欢宣止,这毋庸置疑。但他不知道杜簿安怎么会因为宣止难过到这种程度。 和宣止是否分手未成定局, 杜簿安已经提前把离愁别绪代偿在了小猫身上。 杜簿安从医院出门后便再未拿起过手机,不像是会主动联系宣止的样子。他又在等宣止主动邀约,在等宣止亲自开口。 他又是这样,欲拒还迎,扭扭捏捏。 离开医院前,伯医生为小猫裹上毯子,一猫一狗交换眼神,伯医生承诺稍后他会把杜簿安约出去,宣止再溜出门,与杜簿安见面。 圈实在影响行动,宣止从铜锣烧的开口处四下观察,杜簿安,张仰青,还有即将下课的秦礼遥。只有木林每天都会和女朋友在外面腻腻歪歪。 杜簿安重新整理了书桌,继续在电脑前敲代码,眉心紧皱,心不在焉,每隔几分钟都扫一眼手机。 小猫探出头,他向猫招手。 宣止不理人,它跃上窗台,蹲在猫薄荷旁,专心朝外面看,祈祷517人数不要再多下去了。 大雪纷飞,宣止根本看不清楼下行人的脸,一片朦胧中,宣止睁着眼呆呆地做梦,它梦自己掌握了分身的技巧,“宣止”会不会踮着脚尖在楼下遥遥招手,和小猫对望。 最浓烈的雪景渐渐淡了,零星的雪花隔着玻璃在宣止面前飞过,几只小鸟重新飞回枝头叽喳叫跳。 宣止身后椅子吱嘎一响,刮过一阵风,杜簿安推门出去,他指尖捻了剩余的饼干,纸折叠好平铺在阳台边缘,把饼干碾碎成渣。 他携裹着凉风回到小猫身边,对猫一笑。 宣止一头雾水,直到半个小时后,宣止惊奇地发现逐渐有麻雀成群结队盘旋,它们观察确认屋里的猫出不来,大着胆子三五成群啄饼干碎。 张仰青饶有兴趣走过来:“呦?小白看电视呢?” 他从后面压住杜簿安的肩膀:“写完了吗班哥?借鉴借鉴?” 屏幕上大片的空白,杜簿安堪堪开了个头。小白猫聚精会神地看着麻雀吃食,张仰青摇头痛惜:“玩猫丧志啊班哥。” “免得它无聊。” 张仰青竖起大拇指:“不怕你学长吃醋?” 杜簿安笑容淡了几分:“和猫吃什么醋。” ……他的小学长甚至还没亲眼见过猫。 正在此时,杜簿安手机叮铃响了,伯医生模仿宣止惟妙惟肖,懊恼,歉意与即将见面的兴奋分毫不差。 他们照例约在A大校门口。 “宣止”看起来不知道请来的外援出卖了自己。杜簿安调整好心情,出门前下意识看了一眼猫。 小猫跟脚,依依不舍地缠着他。 杜簿安抱起猫,恶意摸它光秃秃的肚子:“外面太冷了。” 它被抱回猫窝,杜簿安破天荒掐了两颗草塞进小猫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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