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并列排名第二的阿长和金桔不同,食堂的这两只猫只在干饭时凶狠,谁来打谁,平时脾气乖顺得很,而蛋黄无论什么时候脾气都像一簇炮仗。 就连不管闲事,一心锻炼蹭课睡觉的黑猫斯比都不屑于蛋黄为伍。 杜簿安哄孩子一样搂住自己的小猫:“别怕,躲在我怀里,我在这儿它不敢过来。看到绳子了吗?栓了绳子别的小猫都知道你有主人了,流浪猫不打家猫。” 宣止倒还真止了抖,它若有若无地看人类一眼。 杜簿安总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先前是对“宣止”,现在又是小猫,它喵喵揭穿不怀好意的大骗子,不满地喵了一会儿,对峙中的蛋黄支起身子,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又不是喵你。 小猫摇晃铲屎的手臂,发起撤退信号。 杜簿安还不走,他装聋作哑,任由橘猫逼近。 橘猫弓着身子,庞大的骨架支撑着缺失的血肉,不像是猫,反而和长脚的节支虫子更为接近。 它嘴里嗷呜嘶吼,凭借肢体和声音伪装出一副怪异模样。 宣止惊恐,自知不敌,一如往常节节退败,寻找掩体。但这次掩体不撤,宣止被躲藏在暖暖的怀抱里,进退不得。 橘猫威胁的声音愈大,在到达某个顶点后徒然转小,小白猫探出一只眼睛,惊讶地发现蛋黄竟在边吼边退,显出几分底气不足。暖气片退到了尽头,蛋黄擦着边坐下,掩饰性咂咂嘴,扑通一跳离开教室。 宣止彻底愣住。 难不成它一直败给了蛋黄的装腔作势? “遇到危险就和我待在一起。”杜簿安亲亲小猫,“我身边是最安全的。” 宣止还没回过神,冷不丁又听了一耳朵怪话。 它瞧着人类漫不经心又款款深情的样子,心中一动。 它好像有办法破坏“宣止”在杜簿安心中的形象了。 这需要伯医生配合。 宣止入夜后悄悄离开宿舍。 杜簿安的睡眠习惯向来很好,不打呼噜,不吵猫,夜不翻身,不压猫。 宣止每次偷溜都站在床头,暗暗叮嘱:杜簿安,你可千万别醒啊。 效果显著,杜簿安倒真没起过夜。 工作室灯火通明,伯医生果真在等宣止,宣止进来时他趴在桌上睡觉,看起来神识不在这里。 宣止一根手指戳戳伯医生,等了几秒,伯医生眼皮动了动。 “两点四十七。”他推推眼镜,手背顶在鼻端,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小猫,你日夜颠倒吗?” 宣止讪讪:“伯医生,你找我?” “没什么大事,一叫你就跑,话也不听我说完。”伯医生抬起压着厚厚的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知道你赶时间,把这个看完再走。” “绝育……流程书?”纸边被宣止捏皱。 流程书由伯医生手写,还没录入桃李医院档案,伯医生标注了每一样步骤及间隔时间。 宣止从上往下一路看下去,驱虫……疫苗……在末尾才看到“绝育”二字。 “这么麻烦?”宣止掰着手指算,“驱虫一周后注射疫苗,三针疫苗,每针间隔三到四周,三针疫苗注射后观察一周才能确定绝育时间?!” 伯医生含笑看着宣止震惊。 “对,除了驱虫和疫苗,绝育手术还需要你体检项目合格,确保身体健康。现在开始规划,到你猫身‘绝育’结束,至少需要半年左右。宣止,你要和杜簿安做半年的情侣吗?” 不想。 宣止只想速战速决。 “伯医生,你骗骗杜簿安,说我以前做过驱虫和疫苗,我们可以直接绝育!体检报告……桃李可以作假的呀。只要我们演过这场戏,我就能立刻和杜簿安分手了!” “宣止。”伯医生沉下声音。 “……好吧好吧。我知道,我是流浪猫。” 伯医生抽回宣止手中的流程图,在各个项目逐一画圈:“宣止,杜簿安为你花了钱,如果你决定以家养猫的身份生活,驱虫和疫苗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确保身体健康是对你自己负责,也是对你的主人负责。” “你还想在体检报告上作假?”伯医生似笑非笑,“在外面野了这么久,好好做个检查查查身体。” 宣止原地蹦跶,一掌拍在桌子上:“我有手有脚,活蹦乱跳!” “饥一顿饱一顿,暴饮暴食。”伯医生如数家珍,“吃了A大学生多少猫条?清楚他们买的是什么牌子有什么成分吗?总共摄入了多少添加剂、诱食剂?平时让你饿了来找我,对学生谄媚撒娇,对我倒是客客气气。有人愿意养你倒也不错,看你这几天胖了不少。” “我没胖,是毛长。”宣止弱弱反驳。 伯医生反问:“你之前爆过毛吗?” “……” “不要想着投机取巧,老老实实按照流程来。” 伯医生一锤定音,眼镜片反射出一道光:“我们再来谈谈费用。杜簿安的花费不说,你的委托账款会在桃李单独计算,除此之外,你还需要再买一样东西。” 宣止眨巴眼睛。 “睾/丸。” ?? 喜闻乐见的小猫呆滞环节,伯医生笑道:“你不会以为把你送进手术室后,再打开门,杜簿安就会信了吧?” 他两指夹住笔帽,往前一搁,模拟情节,“你‘手术结束’后,还缺了一件关键道具。” “桃李医院平时给普通动物做绝育手术,和主人重金购买切割下来的睾/丸,保存起来。你说,是为了应对什么情况?” 宣止臊红了脸。 他眼神乱瞟,看也不敢看被伯医生拟作睾/丸的笔帽,虚荣心作祟,舔舔嘴唇还是叮嘱道:“那伯医生你记得帮我挑个大的。”
第四十六章 挑个大的? 伯医生一笔敲中宣止脑门:“小的便宜。” “你又不是真的切蛋, 瘪不下去,切下来的太大惹人怀疑。”伯医生进一步解释。 宣止惋惜,似懂非懂地点头。 “伯医生, 你怎么跟杜簿安说我要在医院等他呀, 我学不会分身啊。” 伯医生又打了个哈欠:“原来你还在担心这个?他到医院之后,你再推说临时有事, 放他个鸽子不就好了?” “哦。”伯医生看起来很困,宣止怕他不耐烦,小心翼翼地问:“你们约了哪天呀?” “后天。” “去医院是只做体检和驱虫吗?” “对。” 宣止摩拳擦掌:“可以有外人陪同吗?” “嗯?”伯医生抬眼。 “可不可以……请郎老板来一趟?” “让他来干什么?”伯医生警觉, “你想做什么坏事?” “让他来和杜簿安见上一面。”宣止雀跃。 “为什么?” 因为……他是宣止见过嘴巴最欠的人。 事情全权交由伯医生安排, 当事猫溜回A大男生宿舍, 和主人形影不离。 外面的气温彻底降下来了, 空气冰冷干冽, 拜暖气所赐,宿舍里的小猫没受到什么影响, 反而过分活泼。 期中刚过, A大里显出几分松弛。杜簿安下课回宿舍, 一路天色昏暗, 木林平躺在床上睡得平稳——他犒劳自己考试辛苦, 又逃了课。小猫趴在阳台,说不出是无聊还是渴望,它下巴搁在猫薄荷盆沿,爪子间断地扒拉盆边的草。 草杆弯曲, 根系斜斜有出土迹象, 杜簿安把根压回土里, 上面部分干脆从中揪断了,捻着草叶逗猫。 小猫注意力被吸引, 抢走杜簿安手里的草,叼进窝里。 “在宿舍无聊吗?”杜簿安问。 他不喜欢看到小猫趴在窗边对着外面的世界发呆。 他的猫流浪惯了,或许已经适应了外面广阔的天地,但他想把它困在小小的房间里陪着自己。 小猫扒门,杜簿安就给它开门,看它跳出去上厕所。 天空压下来,久违的平静无风。猫回到宿舍后抖抖毛,抖散干燥沉闷中夹着的丝丝凉意,上完厕所,它乖巧地蹲坐在桌上,让杜簿安给自己擦脚。 小猫干净得很,没什么可擦的,但杜簿安对猫的洁癖没有意见。 擦过脚,小猫照例翻箱倒柜,这几天它到处搜罗,给自己屯了方小天地,把喜欢的东西都叼进窝里。 窝里满满当当,小猫从不在窝里睡觉,杜簿安乐于每晚抱猫,不去打扰小猫的新喜好。 但杜簿安也不会给小猫保留隐私,猫在床上翻,他例行打开铜锣烧查看小猫的藏品。 他的枕巾;一小块没吃完偷偷藏起来的冻干;一根前几天还挂在逗猫棒上的,白色的长羽毛;昨天丢失的笔也有了下落,笔身布满啃咬的痕迹,可怜地缩在铜锣烧的角落里;还有一张团起来的纸团,杜簿安打开看,上面是自己的笔迹,不绝育。 新添进去的,是刚刚被小猫衔进去的那根草。 都是些没用的小东西,是自己的财产,小猫没去偷窃珍藏517其他舍友的物品。 小猫从床上跳下来,歪着脑袋瞧他,被抓个正着,杜簿安毫无心虚,帮小猫盖好铜锣烧。 他知道他的猫在找什么,找那只早就被他扔掉的老鼠。 他欺负小猫不会说话,演技精湛故作无知,摸着小猫脑袋大方地夸奖:“乖宝,今天又丰收了?” 他也装作不知道小猫的小动作,比如被塞在书桌后面缝隙的牵引小背心,比如刚刚到货就被挠烂外包装的航空箱。 宣止对航空箱笼子的造型很不满意。 两者都在带小猫去医院的那天得到了拯救。宣止被套上牵引绳,塞进航空箱,刚嚎叫两声,杜簿安对着比了个嘘。 “乖宝,一会宿管阿姨过来吃小猫了。” 猫不叫了,无精打采地缩在航空箱里。航空箱目标太大,杜簿安拎着箱子驻足在一楼楼梯拐角,让张仰青掩护。张仰青假借忘带钥匙,骗宿管开门,杜簿安趁其不备,抓住机会成功偷渡。 出了宿舍,一路上宣止喵呜喵呜地叫。这是伯医生教它的,做猫不要太乖,适当给铲屎增加就医难度,铲屎日后会抗拒带猫来医院。 宣止不舍得骂太脏,此消彼长,晃荡笼子的力道就大些。 杜簿安不动如山,从窄小的笼缝看出去,宣止看不清杜簿安的表情,但他把住笼子的力道很大,大到没吃早饭的宣止力竭,乖乖平趴。 看到医院大门,宣止的闹腾告一段落,它不太确定地想:伯医生这么教,真的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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