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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大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狄伯莱克，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再一次见面就只有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沈不逊觉得宝石被盗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到他耳朵里了，可是狄伯莱克表现得云淡风轻，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沈不逊愣在原地，呆呆地问了句：“去哪？” 狄伯莱克没有回答，泛着寒意的眼神扫过来，似乎在反问他：你也有资格问？ 沈不逊心里冒出几分不好的预感，事先没有任何准备，突然说要离开，更何况档案局地下那颗莫名失踪的宝石到现在还没有下落，怎么能走呢。 他踌躇着，眼里带着零星的希冀，犹如黑夜里幽而复明的磷火，试探地望过去：“那……伯里斯呢？总不能把他扔在这里不管吧？” 唐歆也帮腔：“多洛莉丝的医疗设施远比不上首都星，先生，不如先将伯里斯带回去吧。” 他们两个都有种预感，狄伯莱克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一定关乎着宝石的最终动向。在这十几天里，洛骁没有再给沈不逊传递任何消息，沈不逊也不清楚对方现在身在何处，说不定就已经先一步到达了狄伯莱克的目的地。 还是被狄伯莱克管控得太严，否则沈不逊也不会想要拖延时间，找个机会把消息送出去。 他看了唐歆一眼，彼此之间的默契让他们不需要进行过多的眼神交流就能轻而易举地猜到彼此的想法。 只是狄伯莱克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说道：“不需要，没用的东西，待在这里就够了。” 跟以前一样，狄伯莱克对伯里斯的态度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转变，也没有因为他处在昏迷之中对他产生任何的怜惜。还是以前那样把伯里斯视为达成目的的工具，视为随时可以抛弃的消耗品。 唐歆的脸上划过一丝悲凉，作为“曾经的”狄伯莱克的下属，她早就目睹过许多次类似的抛弃，只是这是距离她最近的、并且亲自参与的一次。当初如果不是因为玛扎娜的事情心生嫌隙，也许今天躺在监护室里被当做垃圾一样随手丢弃的人就是她了。 说完最后一句，狄伯莱克转身离去，对于这个近乎残忍的安排，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皱着眉头思考在最后的阶段当中如何寻回至关重要的宝石…… 是主动出击，不惜一切代价搜寻宝石的下落，还是耐心等待宝石的持有者自己送上门来。 他盯着门窗上倒映着的沈不逊的身影，步履沉重地离开。 你会带给我惊喜的，对吧？ 沈不逊盯着白色床单上的字样，似乎还在为狄伯莱克抛弃伯里斯这件事感到惊讶。他蹙着眉头，几乎把心里的不满全都写在了脸上，同时又因为狄伯莱克无情的手段为那些素未谋面的“孤儿们”感到几分惋惜。 他的不满当然不是因为伯里斯，毕竟他的爱人也曾经是其中之一。 时至今日，沈不逊才能完全理解洛骁的纠葛。 以近乎病态的方式成长，口头上的“爱”就是束缚他的枷锁，为了那一点零星的、甚至不能被称之为“爱”的感情而变得偏执，看似在成年后以自暴自弃的方式挣脱了泥潭，实际上却仍是在挣扎。 他从未逃脱幼时的噩梦。 也未曾获得过逃亡的机会。 直到这辆被设定好程序的自动驾驶车辆遭到了规划之外的撞击，强大的冲撞力带他偏离了原本的路线。 “或许我是他的救星。”沈不逊看着白床单上的竖条纹，冷不丁地笑起来。 唐歆略带诧异地看过去：“谁？伯里斯？” 沈不逊：“他也配？” 想明白了沈不逊说的到底是谁，唐歆扯了扯干涩的嘴角，挤出一个局促的笑容：“醒醒吧恋爱脑，他是我们的救星才对。” “是嘛……”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病房离开。 反正狄伯莱克的决定没有改变的可能，留在病房里对着叹气，不如顺从眼下的安排，至少在表面上他们还是配合的。 至于伯里斯…… 连狄伯莱克都放弃伯里斯了，沈不逊又何必再废心思。 让他不知不觉地被埋葬在多洛莉丝的风雪之中，就是最合适他的死法。像他那样以别人的痛苦和无助为乐趣的人，生活应该是轰轰烈烈又臭名昭著的，而现在，他即将要被籍籍无名地封存在冰层之下，像是路边随便一只被厚雪压死的臭虫。 没有人会记得他，没有人会悼念他，寡淡而寂寞的结局，就算有一天狄伯莱克得偿所愿，所篆刻的丰功碑上不会提及伯里斯的只言片语。 这是对伯里斯最好的折磨。 让他永生永世的灵魂都被无情的风雪掩埋。 直到多洛莉丝消亡的时刻，这颗苍白的星球上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他的名字，他更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爱与铭记。 像大多数时候一样，沈不逊习惯性地站立在星舰的窗户前，而这是他第二次看着多洛莉丝离他原来越远，从庞大到让人恐惧的冰雪星球变成遥远而渺小的白星，直至消失不见。 他有预感，他很难再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目睹伯里斯在休克的状态下就被永久封存的缘故，他有些畏惧再次回到多洛莉丝，尽管这里是智体人为数不多的领地之一。 “沈哥。”余淼放弃了那些花里胡哨的称呼，直白地站到了沈不逊身后。 沈不逊懒得转身，只斜着眸子扫了他一眼，态度并不如以往热络：“有事？” 余淼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先前沈不逊总说，狄伯莱克不会带他离开的，个中原因余淼虽然不清楚，但沈不逊却熟悉得很。 毕竟余淼不算是狄伯莱克手把手培养起来的亲信，他只是一个半路出家被人托孤到膝下的可怜虫，狄伯莱克不会在他身上投入大把的资源，更不会倾注心血，能把他正常地养大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的存在只为了维护狄伯莱克慈善家的头衔，连像伯里斯那样成为工具的资格都没有。 而今天，狄伯莱克却带走了他。 是不是要利用他做什么文章，沈不逊也不得而知，只能是未雨绸缪地跟他保持距离。 “伯里斯他……” “怎么？先生跟你说什么了？”沈不逊双手搭在窗台上，眼睛依旧凝视着多洛莉丝的方向，对余淼抛出来的话题，他表现得不那么感兴趣。 余淼单纯地挠了挠头皮，有些难以启齿：“老师说，他背叛了我们。” “哦……”沈不逊不以为意地长吟一声，敲击着窗边塑料板的节奏也变得高深莫测，“背叛，也许是吧，先生没有跟我说这些，可能是我太迟钝了，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沈不逊说完后，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一句：“是我让先生失望了。” 这番说辞，堵得余淼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继续话题。他心里有疑惑，总觉得伯里斯没有背叛的理由，可是老师身边的人拿着一叠又一叠的证据告诉他，伯里斯背叛了他们。伯里斯是潜伏在老师身边的恶魔，妄图攀附老师的势力来达成他那卑劣的私心。 不只是对老师的背叛，还有整个联邦。 那些人信誓旦旦地说着，伯里斯是缺乏大义的小人，不过还好他所做的罪孽都已经被扼杀，而接下来正是要去众人面前揭发伯里斯曾经犯下的错误。 而他，余淼，会作为目睹事实的见证者向大众公示这一切。 不过，余淼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见证了些什么。 甚至连处在浑水当中的沈不逊都猜不透狄伯莱克把这一讯息传达给余淼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伯里斯是否真的做出了背叛的行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狄伯莱克似乎打算把宝石丢失的帽子扣在伯里斯头上，反正死人不会说法，伯里斯也不能突然跳出来为自己辩解。 但狄伯莱克这么做又为了什么？ 狄伯莱克不是明知道宝石的丢失跟沈不逊脱不了干系吗？ 还是说……狄伯莱克真正要做的是把他这个“罪魁祸首”摘干净，也好顺理成章地让沈不逊成为明面上的领袖。 想到这，沈不逊心里一凉，他转过身绕开眼前的余淼径直往外走去，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下一站目的地究竟是哪里，他又会在那里遇到什么人。 “沈哥？” “沈不逊！” 前后的两声几乎是同时把人喊住，沈不逊只看了一眼出现在前方的唐歆，就忽略了余淼带有疑惑的询问，拉着她转身进入最近的房间。 沈不逊舔了舔嘴唇：“我们是不是要去长枢号的最后一站，乌尔塔。” 唐歆愣了一下，没想明白沈不逊是怎么知道的，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将自己推算的路线展示给沈不逊看：“根据星舰的航行轨迹，我们很可能前往乌尔塔。” 沈不逊蹙了蹙眉，表情显得有些疑惑：“那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你知道地球人类参与宇宙战争之前，最后一次动员演讲是在哪吗？”
第127章 乌尔塔的誓言 乌尔塔，并不是什么气候宜人的旅行胜地，也没什么值得一看的独特风景，甚至连战争遗址也算不上，只是在百年前小小地成为了一次演讲地，自此声势浩大地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 联邦的重要活动，譬如议会元首的换届仪式，都会象征性地选在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星球上，似乎在乌尔塔的演讲台上说出的誓言都格外有说服力。 如此一来，把这里选做长枢号的最后一站并不意外，狄伯莱克把这里当成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也不让人疑惑。 “乌尔塔……” 沈不逊反复思索着这个陌生的星球，他并非出身联邦，对于这个庞大的体系也没有半分归属感，连乌尔塔这个宇宙闻名的星球也不怎么了解，连那份熟悉感都不过是从新闻上来的。 但他很快地就理解了狄伯莱克想在乌尔塔上做些什么，“长枢号上的游客，现在还安全吗？” “我不清楚，跟长枢号有什么关系吗？” 自从唐歆离开玉门后，就失去了长枢号的实际操纵权，虽然长枢号名义上的舰长还是她，但她也很久没有得到过长枢号的消息了。如今掌控长枢号的舰长是狄伯莱克的人，她更没有办法去打听任何消息。 “长枢号上有不少政要权贵，可以说是首都星……甚至是对整个联邦都至关重要的存在，一旦他们被控挟持，后果不堪设想。” 唐歆沉默地站在一旁，过了许久才说道：“你的意思是，狄伯莱克很可能在乌尔塔上对那些人做些什么。” “不排除这个可能。” 现在的狄伯莱克仍算是联邦的重要官员，他并没有选择跟联邦撕破脸，虽然有可能早就有人察觉到狄伯莱克的小动作，但至少面子上还说得过去。 一旦如沈不逊想象的那样，狄伯莱克打算在乌尔塔以长枢号游客作为筹码公开站在联邦的对立面，那才是真正地跟联邦公开叫板，甚至不管他们这些人愿不愿意，都把他们拉进了自己的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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