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系列防护服、疫苗、隔离雾,任何设备,能用的全搬出来,和‘蓝釉’混在一起。”卓不群的语气十分冷静,顿了顿,“但是注意,只能放使用‘蓝釉’系列的人出会场,扯个谎把其他人先安置在会场内。然后把使用‘蓝釉’系列者送到坐标地......” 小林在通讯频道里说:“老大,我建议你们立即离开这里,也带着所有库存物资马上去坐标地。索菲娅,荆处联系上了吗?” 索菲娅:“说上话了,做标地已发送到所有人终端,请查收。” 陈柏年:“城内除中心大厦会场外,另发现七例疑似感染者,各行动组已经赶到现场,其他人手分散部署在十三个人流密集区和交通要道,除会场行动组......卓处,其他工作组手头没有‘蓝釉’系列物资。” “没有就用其他的,”小林又重复了一遍,“老大,你们立即离开这里。” 卓不群切断了管理层和行动组的通话,向小林道:“情况怎么样?” - 城内行动组人员的终端通讯里一片“哔、哔”的忙音。指挥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先依照指令,让人把‘蓝釉’系列和其他物资混在一起,吆喝道:“一个一个来!先过检!检测员会给你们分安全等级一二三,拿到自己的数字分别到对应窗口打疫苗,打完领防护服,穿好听从工作人员安排!三级的先出来到飞行器起落场,五十人一组,看清金十字徽标的客运飞艇,别登错机!客运飞艇驾驶员注意,驾驶员注意,人满立即起飞!不要停留!不要停留!” “再说一遍!请大家保持秩序,我处将为在场每个人进行病毒安全检测,为通过检测者注射疫苗,并发放防护服,然后将大家送往安全区!请大家保持秩序......” . “请大家保持秩序!” 与此同时,黑森林中也是一片混乱。疤叔站在学校最高建筑物的房顶,举着荣誉校长演讲专用大喇叭朝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吼道:“我说了不!要!挤!” “中心城被感染了吗?” “我们从电视上看见了!会场里那个女人......” “他们都跑了!我看见天那边有很多飞行器飞过去!” “我们怎么办?” “弗里兰,你来撑一会儿我不行了,”疤叔把喇叭塞给身旁的青年男教师,捂着自己的耳朵,“吵死我了,头他妈的都要炸了,喂,你那边怎么样了宝宝?” 卓不群在云楼A中央指挥室内,穿着笨重的防护服,周身无数飘浮着的虚影屏幕,有的屏幕上显示着城内工作分组的现场实况视频,有的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数字,还有的是一张立体的吧啦吧啦说话的人头——那唾沫星子从嘴里喷出来,化作蓝色的光沫,湮灭在其他屏幕的光雾里。 “......精神状况怎么样?”卓不群正在和小林说话。 “我不知道,他不和我说话,”小林那边十分安静,只有许多实验器械嘀嗒嘀嗒的警示音此起彼伏,“他哥怎么样?” 卓不群瞥了一眼仍旧昏迷的周静水:“正常。” 疤叔见没人理自己,又道:“你怎么样了?” 小林:“老大,你立即带静静同学去坐标地吧。这里交给我。” 卓不群:“不行,你去坐标地。” 疤叔气到抠脚:“姓卓的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卓不群调出了疤叔的实时通讯投影,“在听。飞船搞到了吗?” 路易斯开着飞艇徘徊在学校建筑头顶,疤叔站在呼呼啦啦的艇下气流旋涡中心:“搞到了!已经开到坐标地了!小月亮怎么了?” 小林默了默,向疤叔打开实时通讯视频:“疑为原发性病变,但和2021年时空内的样本原发性病变略有不同,恐怕会产生新一代源病毒......” “卧槽!”疤叔只看了一眼就立即一把捂灭视频投影——只见被气旋扰动的模糊虚影里,少年人抱膝蹲坐在墙角,像是察觉到小林的终端通讯镜头对准了自己,原本低垂着的头蓦然抬起。 他原本柔软细黑的头发全然干枯灰白,皮肤皴皱,长满血泡和脓包,除了一双仍旧黑白分明的眼睛,几乎认不出本来面貌。 他一定还十分清醒着,那双眼睛里的目光仍维持着一贯的平静与寡淡,但又“水落石出”般地露出一丝沉淀日久的悲伤,和克制过后的害怕。
第40章 弗里兰——那名戴黑框眼镜的青年男教师, 对着喇叭喊道:“我们只能保证,每个人都有接受检测的机会,通过检测者可以领到最新免疫疫苗和防护服,身份审查合格后能够登舱......” “是那种只能飞出去在太空飘上几个月就报废的飞船吗?” “那我们之后要在太空生活吗?” “太空部的移民计划不是早就完蛋了吗?” “我们要去月亮上吗?还是火星?” “我们有空间站......” “空间站和太空母舰计划一块泡汤的!” “那我哪儿也不去!我还呆在这里好了, 我们这里还没有人被感染。” ——22世纪人类几乎把全部精力和资源都投入进与生命健康相关的产业, 探索太空这种事情就如同21世纪的那些背负生活重压的社畜们去探索诗歌、艺术与爱一样,被认为是不切实际的行为。所以普通人民大众对半路夭折的太空移民计划的态度就像上个世纪人们对待“某草书大师用头发辫子在地上甩出的半幅字作”一样。 疤叔夺过弗里兰手中的喇叭:“愿意留下的就留下!想走的在这里排队, 上飞艇!” 几架老旧的客运飞艇颤巍巍从“仓库”树房区飞来, 气浪冲开人群, 有的轰然落到木台上,有的落在黑黝黝的沼泽面。 昨夜一宿无雨, 沼泽里的泥垢沉淀下去,上方有一层清浅的绿水,绿水倒映着周围苍郁茂密、摇摇曳曳的树丛冠梢,朝阳的金光从树叶间筛漏下来, 如同被碾碎的金箔般铺洒在深色的水面。 水面扰动浑浊起来——一些踩着“跷”站在泥沼中的人拔步朝近边的一架客运飞艇走过去。 弗里兰拉住疤叔胳膊:“荆先生, 方才那是......” “嘘——”疤叔一把捂住弗里兰老师的嘴。 弗里兰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扒开疤叔的手, 在轰隆轰隆的飞艇发动声中小声道:“可是这艘载客飞船只能乘坐一千多人,您让他们都过去, 这恐怕......” 疤叔先一步登上了路易斯操控的黑珍珠号,伸手把弗里兰也拉上去, 关上舱门:“先要检测是否被感染——我们这里尚未出现感染案例, 预计通过检测的人数肯定不止一千多......” 终端通讯语音还一直开着, 卓不群的声音从疤叔脖子上挂的银链牌里传出来:“城内通过检测的人数肯定也不止一千多。但是没有办法, 我们现在已知或许能够安全阻隔迭代病毒传播的东西只有‘蓝釉’系列防护服, 生科哲总办现在联系不上,我们处权限下能调用的‘蓝釉’防具总共只有一千八百套,政总也联系不上,在没有行政指令下达前我们就随机发用吧,不用......” “不用做身份优先级评判,”疤叔接过道,“你是特研处总指挥,场子还需要你来镇,你立即赶到坐标地去。把静静带上。我去找你。” 卓不群没有再出声,他那头和小林的终端通讯视频投影还开着,混在无数影屏中间。投影里,面目全非的戴月来透过虚空,平静而绝望、惊惶至极却又有一丝释然地看向他。看他这边背景里躺在沙发中的人。 小林:“老大,荆处说得对。我会随时向你汇报这边的情况。戴同学现在恐怕......需要和其他人隔离。为了安全起见,我也就先不和你们一起了,武装部小组成员现在大多数都在城内,荆处长,你那边能带人出来维护一下现场纪律吗?” 疤叔看了一眼操控台前路易斯的后脑勺,说:“可以。” “各中心城内还没有官方发布通告消息吗?”弗里兰老师借着疤叔的通讯终端向对面问道,“联大太空研究所那边现在也联系不上了。” 卓不群在指挥室内来回走动,密密麻麻的虚影屏便紧随着他的行动来回飘走,像是一层层追逐溺水者的海浪,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淹没。他看了眼面前同时开着的与正方总部、生科哲办公室总部和大椿集团的通讯屏——通讯频道中俱是一片灰黑色的“无人应答”空屏。卓不群伸手抹去这几个空屏:“你就是那个国际联合大学基础教育学博士生?前男友在联大太空研究所的那个?” 弗里兰说:“是啊。” 司徒惊讶道:“就是十来年前联大太空研究所宣告破产、所长拿全部家底去垫项目基金窟窿,然后因为没有钱还房贷、和伴侣俩人露宿街头、最后感情破裂分手、这事儿霸占了一整年各大新闻头条的那个?” “......”弗里兰叹了口气,“是啊。” “那你们现在复合了吗?没复合这找人帮忙能靠谱吗?你怎么联系上他的?”索菲娅质疑道,“我知道那个所长,给他一个支点他能自个儿撬动整个地球——整个人拗得让人恨不得打死他,比荆老大还会抬杠,卓处您理解吧?” 弗里兰推了推眼镜:“这一点你们放心。飞船是一定靠谱的。因为露宿街头那段时间里他写了一份比22世纪全球通用语种大词典还厚的分析报告书,每天向政方总部的意见信箱里投放一次,投了一年后大总长被说服了,同意继续‘仰望星空’——不过得秘密进行,不能让纳税人知道他们的钱被撒进了两万五千米外的茫茫太空。” “那还能再找几艘吗?”司徒问。 弗里兰摇头道:“不行,全球大约只有不到六十艘,几乎全都分别部署在各中心城临近的隐蔽发射基地。这一艘还是样板号。” 索菲娅:“那怎么办?是要把人送去什么空间站吗?可以一批一批送吗?放下一波再返程回来?” “也不行,”弗里兰坐在黑珍珠号的客舱座椅里,抬头越过路易斯的背影去看前方全景大屏幕,“到时候地面指挥联络中心肯定已经没了。最重要的是空间站......不,好像不是空间站,是几艘太空母舰,载乘量也有限,具体多少我还不知道,但肯定只能容纳全球现有人口的极小一部分。” 从大屏幕里可以看见,今日的天空一碧如洗,一丝云彩也没有,风有些大,低处连绵的山脉、葱郁的森林和柔软的草地呼啸起伏像大海的波浪,太阳也格外辉煌。许多像飞鸟一样的黑点急速从视野中飞掠而过——那些都是大大小小的各种飞行器。 通讯屏道中一时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索菲娅突然惊呼一声:“广播!等一下我给你们接通......” “......我亲爱的同胞们,”一个“多人大合唱”般的声音从个人终端通讯器里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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