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去当警察了?” “不,”小林笑道,“我去当警察是因为我哥去当警察了——他是警校毕业的,他才是从小想当警察。我从小只会表演魔术,在国外读了个野鸡大学,回来后找不着工作,所以就走他的后门,先去底下当了两年片儿警,然后调去市局了。当然,这其中肯定是卓先生出钱出力。” “卓别林先生吗?”戴月来问,“你为什么这样称呼他?” “不称呼他为父亲、爸爸什么的吗?”小林失笑,“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就那么叫他,我小时候还不知道他是我父亲。我还一度以为我是他领养的孤儿。” “你的母亲呢?” “我的母亲是俄罗斯芭蕾舞艺术团的一位领舞......我是后来听卓先生说的,自己都不敢相信,因为我长得并不像混血。卓先生,他因为工作缘故,一直在世界各地奔走,他和我母亲应该算是,嗯,婚外情。我出生的时候老大的母亲还没有去世。” “可是你们的感情很好。” “是的,不过一开始不好,我去市局报道的第一天,他就派我去下水沟里挖尸块,第二天我明明没有迟到,他非说我迟到,第三天就要开除我,让我滚回派出所‘掏鸟蛋’去——显而易见,他那时候以为我是去跟他抢家产的。” “那后来呢?”戴月来追问道。 “后来他可能发现我既打不过他,也骂不过他,觉得我对他没有威胁了,”小林摊了摊手,“他甚至主动提出分我一点家产,因为他认为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在市局混出头’,‘靠死工资吃饭连市区一套房子都买不起谈对象都没姑娘愿意答应’......嗯,其实卓处他就那样的人,只是嘴硬。不管是以前市局,还是现在的特研处,大家都知道。” “我很羡慕你们。”戴月来带着些笑意,认真说道。 小林默了默,问道:“羡慕我们活了很久吗?” “羡慕你们一起活了很久。”戴月来躬身,去捞起两人中间地面上搁置着的水杯,“小林警官,你会很清楚地记得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吗?” “嗯......”小林想了想,“你是说我的那个,记忆投影吗?其实也不是,我也有印象深刻的,和不深刻的。你想看电影吗?我来给你放一个......” 戴月来开心地笑出声:“别,不用了。初代病变的实验样本一般在多长时间内会死亡?” “这个不好说,”小林道,“有的几个小时,有的可以十几天。” 双方沉默了片顷。 外头响起轰隆轰隆的飞艇起降声。 “那他们现在都走了吗?”戴月来又问。 “我不知道,”小林摇头,“我把终端通讯关掉了,视频和语音都关着。你想要重新再打开吗?” 中心指挥室内,卓不群一遍又一遍地戳他面前虚影通讯屏幕上小林的头像,反复朝周静水解释道:“他不理我,拒绝接通,我也没办法。你还想说什么?不然你留一个语音信箱吧,录频也可以,总之时间一到,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把你敲晕塞进这里头。” 周静水也在他自己的iCard屏幕上不断戳戴月来的头像,也没有应答。 戴月来的个人终端就落在临床实验室的实验台上,“滴滴”的呼叫声响个不停。 小林的个人通讯终端也滴滴答答叫个不停,不只是卓不群,还有特研处城内城外各个行动小组的下属们,全都在疯狂地给领导打请示电话。 “不用了,”戴月来喝了一口水,嗓音清亮了一些,“我建议你们赶紧把人敲晕带走吧......他不会自己跟你们走的。” - 距离云楼A不远处的空旷原野上,一座通体钛黑、状如矮山的庞大飞行物缓缓落地,特研处行动分组已经携带应急物资赶到现场,在小山一样的飞船周围搭建起七八个检测台。 来自城内和黑森林的第一批近地飞行器陆续降落。 索菲娅裹着防护服,冲向刚刚爬出舱门的疤叔:“怎么说?这飞船有驾驶员吗?我进去看了一下,驾驶舱里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开?” 疤叔跳下地来,向身后一指弗里兰:“你问他。你们卓处到了吗?” 司徒突然半空钻出来,一把拉住疤叔:“荆老大,你带人手了吗?在哪里?这现场恐怕一会要乱。” 疤叔一边风风火火往前冲,一边又朝身后一指路易斯:“在这呢,你把所有武器权限开放给他。宝宝?宝宝?” 陈柏年正被一中心城听证会场里刚过来的人围住问东问西,见疤叔经过,连忙抽身出来跟上:“荆先生,大椿集团有没有再联系您?会场大门关闭前他们的人好像出去了。” 疤叔绕了几个检测台和刚落地的飞艇,没找见人,焦躁地把身上那“龙霸天”的那件棕熊皮大氅一扯,随手扔在草地上,一屁股坐下,“啪”甩开折扇呼啦呼啦扇风:“还没有,他们肯定和那帮进闭门会议室的人一样早跑了。小林也没到吗?” 司徒强行拽着路易斯往临时武器库去,隔着终端通讯器道:“政总已经发布消息了,也在派发人手和物资。我猜大椿集团用他们的设备和药品和政总交易了飞船和航母舱位。小林陪戴同学进了实验室,卓处在那给‘人文关怀’——我说什么来着,不要给静静同学苏醒的机会,非得不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载客运输艇来来回回起降,飞船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各个检测台前排起了长龙,果然不多时就有伙人动起手来:“他们凭什么直接进去了?” 检测台前工作人员:“他们从城内来,做过检测和防护措施了!” “那我也做过了!为什么我不能上去?”一名黑森林来的中年男人揪着检测员的领子。 检测员没有还手,压着怒火:“您没有通过检测,您肺癌晚期了。” “我可以、我可以换仿生器官!凭什么我不能上去?” 检测员憋红着脸:“我们没有时间换仿生器官了,先生,请您理解。” 另一女人抱着个孩子:“那我呢?我也通过了检测......” “您的孩子先上去,请您在等候区稍后......” “等一下长官!”旁边另一检测台前一年轻女孩尖叫着,“我很好!我没有感染!这不可能!” ...... 疤叔抬眼看去:“是新迭代吗?” 通讯那端的检测员立即答道:“是的荆处!” 几名武装部的工作人员立即把女孩按着拉了下去。 “......这太残忍了。”陈柏年要跟过去,想了想又生生撤回步子,“荆先生,既然公民系统可以抽舱位,我们不如把中心大厦会场那边的人交给政总安置吧,这里留给黑森林六千人。还有,不做‘优先级评判’是不可能的,现在检测员已经是在做‘筛选’了,您应该给他们一个统一标准,否则......” 疤叔拍屁股起身,看了陈柏年一眼:“你看,你也一面说残忍一面要‘筛选’。‘筛’吧,这是你的分内工作陈部长。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找你们处长。” 路易斯一路皱着眉,甩开司徒朝疤叔急步走来。 疤叔远远冲他一摆手,抬步朝背离飞船和人群的一个方向走去——飞船停靠地其实距离云楼A极近,中间只隔了一片绿地和几条未成气候的溪流,从云楼A望出去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飞船船身,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座“小山包”。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揉乱草丛,兔子从面前倏地窜跳过去,麻雀七七八八扎堆在灌木枝上,一阵一阵地飞起再落向另一处枝桠。疤叔把折扇收起横叼在齿间,背朝众人,双手从银链牌中“拉”出了一方巴掌大小的虚影屏,他将十指一同按在虚影屏上,脸也对准屏幕中央的面部识别框:“生命万岁。” “嘀——开放访问,绝密计划档案,请您选择阅览项......” 卓不群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我的权限。相距超过三百米不能共享,你在朝我这来?”
第42章 不多时, 疤叔一脚踹开云楼中央控制室的大门:“给你三十秒,收拾包袱跟我走。” 周静水立即朝门缝冲去,卓不群一把擒住周静水后脖颈:“绝密计划阅览项,你阅览了哪一项?” 疤叔先不答话, 三下五除二拽过周静水, 与卓不群手脚配合当即把人按进“蓝棺材”隔离舱,周静水势单力薄, 拍着隔离舱盖大喊——但那材质隔音, 疤叔从茶几下翻出运输飞行板, 一边垫进隔离舱下一边道:“什么蟠桃计划、后盾计划、前锋计划,全是狗屁!从头到尾只有过一个计划!” “你不是早看出来了。” 舍弃所有被感染者, 远离沦陷的土地,让安全者去往安全者的天堂,悲惨者去往悲惨的地狱,裹挟蓝釉的亚核弹将在全球炸响, 而飞船将在炸响的前一秒离地冲霄——适者生存, 十字计划。 诚然无可厚非,但...... “小林呢?”疤叔问。 “在隔壁, ”卓不群靠着沙发背, 不挪动步子,“我不想丢下他。” 周静水把舱门踢得砰砰作响, 然而不过一瞬,舱内突然升起白雾, 整个人没了声息。 “可我也不想丢下你。”疤叔看着卓不群。 卓不群犯愁似的笑笑:“你是个自私的坏人。” “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 ”疤叔操控飞行板, 拖着隔离舱走向外去, “卓处, 欠的命来日再赔吧。” 卓不群大步跟了上去。 飞船检测台处一片混乱。陈柏年站在人群中央,额头不知被谁扔石子砸出了血,路易斯提重枪推搡群众,分分钟要走火扫射。舱门已经闭合,反推器突突地喷着气焰。 “!”路易斯冲上去抓住疤叔的手。 疤叔:“怎么回事?” “荆先生,卓处,”陈柏年捂着头,“通过检测的人已经登舱,但没登完,没位置了,我们几个乘黑珍珠号,弗里兰看过说,这几艘黑珍珠竟然有太空模式。” 新老两位处长名头响亮,卓不群眼神一扫,人群不敢再拥近,只路易斯近旁一个小女孩怯怯伸出手,递上手心五个硬币:“电视叔叔,咳咳……我,我的钱能买一张飞船票吗?” “凯蒂......”疤叔一默——凯蒂的血管发褐,皮肤泛青灰,不停咳嗽。 陈柏年在一旁道:“不能碰,该起飞了,索菲娅说侦测到附近有大量亚核预震波,这说明......” 卓不群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知道了......大椿和政总那边的飞船呢?” 陈柏年:“好几艘已经起飞。” 疤叔没有接凯蒂的钱,也没有着实去摸小女孩的头,不顾路易斯的拉扯自顾前走:“他们早有准备。黑珍珠号留一艘给小林,我们提前起飞。” “卓处,”陈柏年看向卓不群,“小林和戴同学......” 卓不群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按荆处说的办。索菲娅和司徒上飞船,另外四艘黑珍珠号我带静静同学开一艘,老荆开一艘,路易斯一艘,还有一艘留给你,你留在这里处理一下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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