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人我刚才已经查过了,还好着呢。我派了两名暗天使去保护他,不会被猎魂兽吃掉的。这顿饭是一份心意,我路西法从来都是讲究投桃报李的人,你不会好意思拒绝一名孕妇,叫她伤心吧?” 她又搬出了孕妇那套来示弱,这叫吃软不吃硬的约书亚很难反驳。 娜塔莎居然也帮衬着她来说服自己:“你的肩膀都受伤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能飞行,还是先歇歇吧!或许在这里吃顿饭,你的体力会恢复些。” “我有点想尝尝这里的酒。”马克舔了舔嘴唇。 路西法露齿一笑:“那再方便不过。我们这里的黑曼巴干红是全世界最好喝的酒,酿酒的葡萄是用黑曼巴蛇的毒液灌溉出来的,味道极甜,就是带有剧毒。” 马克听到这里立刻将舌头缩回去,差点咬到:“有剧毒?” “嗯,世界上哪有什么美味的东西是无毒的呀?就比如,我听说东方某些国度流传着一种‘拼死吃河豚’的说法,就因为这种鱼肉质鲜美,即使五脏俱毒,也值得冒险;还有些地方喜欢吃一种叫‘见手青’的菌类,据说会致幻,看见小人跳舞,最后毒素影响神经而亡。而那些人都只是肉体凡胎啊,是真的会生病、会死的!” “那我也不想喝有毒的葡萄酒,我还没做好死第二次的准备。”马克把双臂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怕路西法叫人把他按住,然后撬开他的嘴强行给他灌似的。 娜塔莎锤了他一下:“放心,灵体没那么容易中毒,可以喝一点的。” 路西法摇摇扇子做了个招手的动作,两名暗天使弟兄飞了过来。约书亚发现,在黑尔,男性暗天使很少见,他们在地下城遇到的,绝大多数都是和卡梅拉一样的女性。 这两名暗天使身穿深灰的丝袍,从侧面看去无论是手臂还是大腿均无遮挡,只在腰间用一根编织精巧的棉绳系住,防止“春光乍泄”。他们的背后是纯黑色的羽翅,他们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都很英俊,单调无聊的英俊,就像路西法的男性翻版,但缺了那份灵动。 他们抬来一只软轿。 “躺上去吧。”路西法还是一贯地贴心。 “……” 约书亚老脸一红,这怎么好意思呢?孕妇站着他躺着?怎么看也不像一位绅士该有的作风啊? 于是他连连摆手:“不必了,我能走。” “你给我上去。”娜塔莎一把将他按到轿子上,“你都为她解决了龙这么大的麻烦,坐她一副轿子又怎么了?” 约书亚摔在轿子上,碰到肩膀,疼得眼前一黑。还没坐稳,轿子就启程了。 他眼冒金星地听到路西法说:“本来这座白色的城堡就是我的殿宇,可惜被那龙毁了,今天肯定来不及修好。只能委屈你们多走点路,跟我到旧宫去。” 她一个响指叫来了赫尔墨斯,卡梅拉扑棱着翅膀跟在她身后,娜塔莎抱起小汤米,马克抓好小金,更有一大群暗天使前呼后拥地随行。 约书亚彻底放弃挣扎,乖乖在轿子上躺着,像个布娃娃。 路西法的旧宫名叫叹息宫,坐落于冥海之滨,也是所有暗天使的老巢。 冥海与戴斯彻海相通,即为黑尔的另一个入口。 城堡很长,绵延数里,几乎望不到头。全部的立面都采用黑云母,钻石一般的切割工艺,让整栋建筑在光线里有种如梦似幻的失真感。数不清的窗格嵌在墙上,就像蜂巢里的巢眼,大方地向来客炫耀着房间的数量。城堡的四周环绕着密密匝匝的黑松林,像一道高耸的围墙。 叹息宫宏伟的大门前,有座牛头人的金雕。等约书亚一行人靠近,它居然抖落尘灰,动了起来。 “这是米诺陶斯。”路西法介绍,“我把他从成为龙饲料的命运里救了出来,从此他就对我死心塌地。” 她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一身衣服,一条深蓝色的广袖直筒长裙,宽松地掩盖了她的孕肚,繁复的金丝刺绣环绕周身,图案如同最精美的波斯地毯,宽大的袖口垂下金色的流苏,掩映着线条优美的手臂。她的背后依然是镂空的——黑尔女王似乎很不愿意将自己迷人的背部给藏起来——两根金色的穗带在双肩之间连成两条下弯的弧线,居中挂着硕大的蓝宝石,点缀在她的脊柱上。 “夫人,”米诺陶斯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您终于回来了。” 黑尔女王将手掌轻轻在他两角之间放了一下,牛头人这才站起来,挺着胸膛,瞪大眼睛,打量着她身后那群不速之客。 “你们是何人?”他大声质问。 “他们都是我的客人。米诺陶斯,开门让他们进去。”路西法说。 牛头人一身腱子肉,胸肌伟岸,四肢粗壮。他走上台阶,毫不费力地推开了那道看上去极其沉重的大门。 马克羡慕地望着他的背影:“哇!他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叹息宫的王座厅。厅内到处都是水晶,仿佛不要钱似的:黑色、紫色、茶色、宝蓝、墨绿……从吊灯到烛台,从高背椅到矮脚蹬,从台阶到窗棂,到处镶嵌着五颜六色的水晶,却看起来并不艳俗。地板上铺着织锦地毯,绣着猎魂兽捕猎的图案,两边的墙上高挂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动物的头骨。 王座厅正中央,是三级镶嵌珠宝的黑玉石阶,阶梯上是路西法的红丝绒缎椅。大厅中央有一只长桌,上面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餐食:有口含苹果的焗乳猪、点缀着黑天鹅翅膀的牛肉派、裹着金黄的面粉油炸的巨大鲜鱼、肚子里填满各种香料和其他肉类的烤鸡、一整只雪白的刺身乌贼、如同黑玛瑙一般的葡萄、还有那种据说甘美到拼死也要喝一口的黑曼巴干红。 马克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这儿可比我们那里吃得好多了!” 路西法笑容迷人。她缓步走上石阶,在那张宽大的红缎椅中坐下。左右立刻飞来两名男性暗天使,在她面前摆上矮桌和杯盘。 “请原谅我,身体笨重,不能和你们同桌用餐。” 直到落座,她的脸上才终于显出一丝疲态,一缕黑发顺着脸颊垂下来,让她本来锐利的美貌瞬间柔和下来。 她身旁的一名暗天使忙问:“妈,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歇歇就好了。” “妈呀,这殿上乌泱乌泱的,都是她的孩子?”马克嘀咕。 “要你管!”娜塔莎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 约书亚拖出一把高背椅,小心地坐下:“你们发现没?刚才给我抬轿子的那两个暗天使,几乎就是男版的路西法,而这殿上绝大部分的女性暗天使,也都和她长得极为相似,反倒是卡梅拉,一点也不像她。” “这里面肯定有故事。”马克咂着嘴道。 “我说你们两个大老爷们,怎么尽喜欢嚼女人的舌根?还就喜欢讨论人家生了几个娃、产了几个崽,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啊?”娜塔莎义正言辞地批评了自己的领导和同事。 宴饮间,那些穿着“清凉”的暗天使弟兄们一直在餐桌旁来来去去为他们铺碟摆盏,倒酒盛菜。米诺陶斯负责任地站在门边,铁棍一般的胳膊抱在胸前,表情戒备而严肃,仿佛不是在警戒外面的人进来,而是防止里面的人逃出去。 与约书亚他们同桌的,清一色都是暗天使姐妹,卡梅拉坐在长桌的尽头,用叉子挑起酒杯转着玩,发出叮叮当当的噪音,显得百无聊赖。 交杯换盏一阵后,路西法忽然举起酒杯道:“约书亚,我单独敬你一杯。” 约书亚赶紧忍着肩膀上的痛从座位上站起来。 “多谢你,为我摆平了那条祸龙。” 约书亚和她隔空碰了个杯:“微末小忙,你已经谢过我三遍了,不足挂齿。还是希望女王陛下能尽快告诉我崔斯坦的下落,我的顶头上司还催着我回去呢。” 路西法羞涩地一笑,甜美的酒窝里盛着比黑曼巴干红更致命的毒剂,让人不能拒绝,不忍拒绝。 “再等一小会儿,晚宴一结束我就告诉你他在哪儿。在那之前,你还是我的宾客,我希望你能全心全意地享受我的款待。” 约书亚点头落座,他刚想再调整一下座椅与餐桌的距离,好坐得舒服些,就又听见了路西法叫人无法抗拒的嗓音。 “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只是一个小忙,希望你能答应……”
第16章 第一日(15) 她把食指和拇指分开一点,仿佛她想请他帮的忙真的就只有那么大。 约书亚的心往下一沉。还有完没完?自己不过是向她打听一个人的下落,怎么搞得像欠她一条命似的? “请讲。”他按下忧郁的眉头,他不知道这个“小忙”帮完,还有多少个类似的“小忙”在等着他。 路西法朝他充满感激地甜甜一笑,随即将目光落到长桌最远端的卡梅拉身上。 “我的女儿卡梅拉,你们已经相互认识了,她是所有孩子中,我最寄予厚望的那个。我想拜托你,带她离开这里——” “妈!”暗天使女孩打断她,“我不想离开黑尔。” 路西法对女儿的违逆毫不介怀:“傻孩子,我知道你爱我,想留在我身边,但我也一直知道你认为这里是囚牢,将你从生到死困在里边。我希望你能有机会看看不一样的世界,反正我知道,你总会回来的。” “妈!!”卡梅拉显然被说中了心思,为自己居然想要逃离母亲身边感到惭愧,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路西法转向约书亚:“你答应替我照顾她吗?” “……好。” 又是一个倒霉孩子,约书亚心想,他的第七小队快要变成托儿所了。况且这次还是一个暗天使,不知道米兰达会怎么说,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会有一大堆表格等着他填。 “那我就要再敬你一杯!” 路西法仰起脖子,将满杯鲜红如血的液体一饮而尽。约书亚也奋力灌了一口,已经有些不胜酒力。 一队浑身不着寸缕,只有关键部位用叮叮当当的银链和钻石“稍作装饰”的男性暗天使走了进来,在王座厅的黑玉阶梯前驻足,开始跳舞。他们表演的是一种古老而原始的舞蹈,像一首叙事诗,从一举手一投足间,仿佛看到了野兽,又仿佛看到了祖先,他们在荒原上相遇,相互狩猎…… 路西法歪在红缎王座上,两条腿交叉翘在面前的矮桌上,隆起的孕肚上放着一只金盘,盛着青翠欲滴的葡萄。 黑曼巴干红的后劲儿上来了,约书亚轻轻打了个嗝,眼前摇曳的烛火分裂成两枚颤抖的影子,从影子中望出去,王座上的路西法居然有种熟稔之感。 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黑尔女王莫名皱了皱眉头,一颗葡萄刚送到唇边就停住。她把金盘从肚子上拿下来,放在一旁的缎椅上,一手抚摸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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