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约书亚眼前全是金星,头晕目眩,不能视物,于是肩膀、后腰、臀部,各挨了重重一棍。 “专心。记住,对方做花哨的动作是为了迷惑你,永远要注意被藏起的那只手。” 他将手杖背到身后,像个邀请淑女跳舞的绅士那样绕着教室中央的练武场走了一圈,站在圈外,向约书亚伸出一只手。 “再来。” 他原地轻快地跳了两步,鞋跟鞋尖敲打着地面,发出悦耳的节拍。约书亚想到曾在人间看过的斗牛,不过这一次,自己是那头公牛。 他摆好架势准备迎战,路易却并不着急进攻,他悠闲地摩挲着杖柄的凤头,似乎沉溺于那流畅的线条。忽然,他靠下的手放出一条光索,直奔约书亚脚踝而来,约书亚跳起躲过,还来不及抬头,路易握住凤头手柄忽然拔出,手杖应声落地,一把尖利的匕首赫然对准了约书亚的面门。 然而,约书亚也有自己的小动作,他在躲避光索时顺势从翅膀上捋下银箍,迎风一摇,瞬间长为长剑。路易看得真切,暗暗记在心中。 长剑与匕首相击,一时火星四溅,刺耳的金石之声让人牙酸,但长剑的优势毕竟凸显,轻而易举挑掉了匕首,约书亚赢了一回。 路易捡起手杖,把匕首插回去,退后几步,与约书亚拉开距离:“再来!” 他又猛地冲刺过来,手杖在他手里转得看不清轮廓,只听见耳旁呼呼地风声。约书亚举剑虚虚地一挡,被他撞在墙上。 “你忘记我是怎么教你的了吗?把本源之力和法器融合到一起,认真点,用尽全力!” 约书亚默念咒文,掌心随即亮起了耀目的光芒,他将力量注入手中的双刃剑,点亮光刃。天使长的手杖坚硬无比,一剑下去,居然毫发无伤。 “你还有一刃,用你的另一种本源之力点亮它!” 路易已经有些吃力,他努力调动着全身的法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强弩之末。 约书亚停下来,他还没有同时运用两种元素的能力,只能一边维持着光系法术的输出,一边绞尽脑汁想挤出一线水系能量。 路易决定推他一把。 他向手中的法器注入了自己的能量,凤头手杖立刻发出嗡鸣,颤抖着亮起金光。他毫不犹豫地挥杖向约书亚砸来,此刻这根手杖上附着了千钧之力,任何人的脑袋,被它碰到,都会立刻变成烂西瓜。 约书亚举剑来迎,一手握柄,另一只手托着剑身,天使长的棍将他的剑越压越低,几乎就要碰到他的鼻子,约书亚心下一横,使出吃奶的力气,托住剑身的手用力往上一送, 顷刻间,一道蓝光顺着剑刃飞驰而上,就像被火星点燃的引线。约书亚手中的剑,双刃熠熠,灵流涌动,几乎在周围制造出了一个小型的场域,任何敢于接近的物体都会化为齑粉。 路易自然识趣,收了手杖,眼睛却依然挑衅地看着约书亚。 约书亚以为他还要战,就挥剑砍向他。他以为他会躲开,所以没有收力。谁知,路易居然直挺挺地站着,像一时走神了似的。他感觉自己的剑砍到了一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就看到路易身上流光四溢,少顷,他便像一颗行将就木的恒星,轰然炸开,将自己的光芒抛向虚空。 约书亚面对着空空如也的教室,惊慌失措:“我刚刚做了什么?” 他跑出教室,一边四处求救,一边搜寻着罗德里戈院长。他在走廊上遇见他,便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院长,我有罪!我刚失手杀死了天使长,杀死了我自己的师父!” 罗德里戈被他说得也吓了一跳,面孔瞬间失去了血色:“你说什么?” “约书亚。” 一声字正腔圆的男中音从身后传来,约书亚猛地回头,只见全须全尾的路易在两名力天使的搀扶下向自己走来。 “不用慌,我没事。” 他全身都在发着光,几乎是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四周不断有璀璨的光粒汇集到他身上,他的身体也随之慢慢凝聚。 但他的脸色确实不太好,额头上一脑门虚汗,脚步虚浮,需要两旁借力。他终于走到跪在地上的约书亚面前,那些光粒也似乎都回到了他身上,周身的光芒熄灭,身体也不再透明。 他推开搀扶着他的力天使,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双手又落回到了那根凤头手杖上。 “你也可以走了,罗德里戈长老。” 走廊里只剩下他和约书亚两个人的时候,他说:“这就是光系防御术的最高境界——化入万物。我刚才说过,光可以千变万化,摆脱形制所累,以能量的方式,寄存于万物之中。但这样做十分耗费体力,只能留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天使长深深地看着他,嘴上说着寻常的嘱咐:“请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有朝一日,你会需要它。” 眼神里似乎有更重要的意味。
第98章 第六日(13) 现在,约书亚在潘瑞戴维斯安了家。 房子比在珀迦托雷大了不少,准确说是翻了一倍,因为约书亚在填申请表的时候写了自己将会携一名伴侣,只是最后,那名伴侣并没有跟随他一起搬入新居。 在这间空荡且寂静的房间里,约书亚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喜欢热闹的,喜欢那些成天和亲爱的朋友们斗嘴调笑的日子,他有些吃惊,那些,在崔斯坦到来之前的日子,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呀? 门上响起怯生生的敲击声,这会儿会有谁来呢?他看着房间里到处散乱的箱子——他还没来得及整理,也没力气整理——用腿把它们踢向两边,扫出一条路,去开门。 门外站在小汤米。他的脸上挂着一个心虚的笑,手捧一束鲜花,小胸脯奋力挺起,连身后翼式背包上的翅膀都在发力。但尽管他已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伟岸”,还是藏掖不住身后两个正常尺寸的成年人。 “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们了。”约书亚佯嗔道。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娜塔莎和马克直起身来,他们一个手提一篮红酒,另一个怀抱一台游戏机,更让约书亚惊喜的是,随着他俩的分开,那个脾气不太好惹的暗天使小妞卡梅拉也在,她带来了一只莹白如玉的犀牛角,正如她过去在灵魂打捞部第七小队办公室里吹嘘的那样。在她后面,早已按耐不住地小金兴奋地叫了两声。 可是崔斯坦却没来。 “谁让你们来的?擅闯潘瑞戴斯小心被纪律委员会审查。”约书亚一边让他们进屋,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他们身后,有无其他天使的影子。确认无人后,就关上了门。 “哎呦,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呢?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女特工捂着耳朵语气夸张地说。 “头儿啊,你这是还没当上我们的掌事天使,说话已经有米兰达那味儿了。”马克接茬道。 只有小汤米最老老实实地供出了始作俑者:“娜塔莎姐姐说,今天是师父一个人在潘瑞戴斯度过的第一天,我们得去陪陪他。她还用了以前彼得哥哥留下的……” 提到彼得的名字,小汤米忽然意识到什么,紧急住口。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地从娜塔莎身上掠过,但谁也不敢让她发现。约书亚立刻岔开话去,同时用眼神宽慰自责的男孩。 女特工的鼻子短暂地酸了一下,但随即便收住,默默说了一句:那是他自己的损失。 此时,他们已经收拾出一张桌子摆放飞犬送来的佳肴,约书亚又从行李中找到几只杯子,给所有人杯中都倒好了红酒,小汤米面前是一如既往的果汁。 娜塔莎站起来,用餐具敲敲杯子,其实她本不用这么做,因为经历了刚才小汤米的失言后,大家的心都放了一半在她身上。 “头儿,我一直没有正式祝贺过你当上大天使,今天补上。”她朝约书亚举起酒杯,“这我们这群人中,就数我跟你最久,我也知道,你一直有个天使梦,你的‘老巢’——请允许我现在这么叫它——书架上放着好几本关于天使历史和法术的书,现在,你终于得偿所愿了,我为你高兴!” 她一仰头,干了杯中的一半。 “谢谢你,娜塔莎,你一直是我最信赖的朋友和伙伴,在座的都是,我也很感激你们,和你们在第七打捞小队度过的每一天,都将成为我永远珍藏的回忆……” “可是天使……”他还没说完,就被娜塔莎打断,她的脸有些发红,但她没有醉,女特工酒量很好,区区半杯还远没有达到她的极限,她只是想趁着酒劲冲破她在情感上给自己设下的藩篱:“很光鲜,也很危险。你很轻易就会爱上一名天使,因为他是那么美丽,又那么高尚,他会让你自惭形秽,但即便是这样,你还是会爱他,因为鱼爱上水,飞鸟爱上风,你会发现周围的一切全是他,他的善意、他的目光、他的关照,这真的很难叫人不沉沦。及至你发现天使也有一点私心,你不但不会怪他,你还想拥抱他,告诉他,现在,你终于有点跟我一样的东西了。可是就连这点东西,他也能这么无私地送出去。他把他的生命,当成礼物送给这个世界,可我怎么舍得埋怨他呢?” 她哽咽了,这个有泪不轻弹的铁娘子,终于把这么多日子来深藏在心底的想念和悲伤释放了出来。 “所以……所以头儿……”女特工转向约书亚,他向她敞开怀抱,娜塔莎第一次像个小姑娘一样扑了进来。一旁的马克也伸着双手,却只能拥抱空气。 “答应我,永远不要碰什么天使之愿。你一定不希望傻大个儿也像我一样吧?” 约书亚拍着她的背:“好,我答应你。” 说到这儿,娜塔莎忽然抬起头环顾四周:“咦?傻大个儿呢?傻大个儿不在这吗?” 约书亚凄然地笑笑:“他说他在下面有点事,要晚点再搬上来。” 娜塔莎一个鲤鱼打挺从约书亚宽厚的怀抱中爬起来:“他说真的啊?我还以为他一天都忍不住呢!不应该啊,像今天这种乔迁之喜的大日子,他怎么着都得来一趟吧?” 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小汤米贴心地递上了手绢,一旁马克刚举起手绢的手又缓缓放了下来。卡梅拉朝他抛了个眼色,嘲笑他殷勤都献进了泥土。 “头儿,这你得罚他!”热心大姐娜塔莎再次上线。 这时,门上又响起了轻叩声,约书亚起身去开门。 崔斯坦风尘仆仆地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纸包。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将纸包递到约书亚手里,后者撕掉包装,是一本早已绝版的《晨光经》。里面的纸张又黄又脆,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变成碎片。那些排列整齐的文字,用的都是铅锡合金铸成的活字印刷,个别字母已经被磨损的有些模糊,封皮是后加上去的,很新,上面用装饰挂毯的针法绣着光明神的形象,光辉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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