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这里往床上一趟,被子一拉,说自己累了要睡了,让他退下吧。 招财还是哈哈乐,他从地上钻回我床上,坐在我脑袋边继续讲:“可如今我在此处待了十多年,才发现,这个地方是尚未失忆的我构在轮回池里的幻境,我当初便料到有此一事发生,把一段记忆残念困在数百年的此处,经数百年反复轮转。” 招财顿了顿,自我赞许起来:“直到你再次入轮回,而我因想找回记忆而让时光倒回,这个轮回池里的幻境便会浮现。不错,我确实未雨绸缪,很是聪明。” 我问招财:“那我明日早上会吃什么?” “……”招财停顿片刻,不屑地哼出一声 我又问:“我何时会死?竖城疫情何时会好,伤亡人数如何,我爹我娘又如何,是否活到了一百岁?温禀又会怎么样?” 我一口气问了好几个未来,既然他说这些都是已发生过的事情,他总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招财咳了咳,自圆其说起来:“我不是说了,我失忆了么,这一切便都不知道。” 我呵呵冷笑:“我与你都是神仙眷侣、密不可分的关系了,这些小事也不告诉你?” 招财往床上一躺:“我都告诉你了,你又不信。” “那这跟陛下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在那聊了那么久……”我顿了顿,“你总不可能说,陛下便是过去的你……” 我说到一半赶紧闭嘴,闭着眼睛在心里虔诚地道了几句大不敬大不敬。 而后忽感到一只明显成人的手掌抚上我脸颊,指腹触感温润,我感觉招财压住的半边被子好似都变重了些。 “小周大人,你睁开眼睛看看。”耳边声音带着笑,耳熟不已。 我睁开眼睛,吓得险些从床上滚到地上去了。 这个躺在我床上的不是别人,竟然与当今陛下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我脑袋嗡嗡直响,险些翻下床,又被他捞回来,他把被子同我一起抱进怀里,冲我无辜耸肩:“你看这张脸觉得呢?” 他这副动作稍消减了一些陛下的稳重感,我脑中千回百转了许久,后来一咬牙一闭眼,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下:“你故意幻化成陛下模样吓唬我是吧,赶紧给我变回来,我明日去道观住了!” 招财啧啧两声,突然一翻身把我压到床上,他隔着被子覆在我身上,伸手捏捏我下巴:“我二人如今既然又变成了掏心掏肺互换真心的关系,那是不是也到该圆房的时间了。” “……”我对着这张脸,不敢骂出来。 招财看着我又道:“你怎么长得这么慢。” 我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急道:“赶紧从我身上下去!变回原样,不要随意再用妖法!” 招财脑袋凑下来,蹦出一个字:“不。” 我与招财闹着玩没什么,但他如今顶着这么一张脸,让我颇有些不自在,不自觉便沉下了脸:“快点、变回来。” 招财垂目看我,唉得长叹了一声:“长得太慢了。” 我拧眉。 他非要凑到他我眼前笑:“你不喜欢这张脸?那你喜欢哪张?温禀那张?” 我还未说这哪跟哪,他温禀二字刚落一会儿,门口就有下人通报,说谁谁便到了,温禀此刻正在我屋外等着见我。 我高声应,说自己马上便出去。 再抬眼看招财,他终于变回了原样,我大松了一口气,伸手掐他脸:“以后不要再乱变样了。” 他哼笑出了一声。 卧房门口传来敲门声,温禀声音传进来:“小周大人,我可以进去吗?”他低声道,“周大人安排的院子很好,但我一人害怕,我夜里能跟你一起睡吗?我睡外间也行。” 我诶了一声,外间小床是下人睡的,哪能让他睡。 我把招财从我身上推开,掀了被子起身要去给温禀开门。 招财跟过来,跳上我后背,无耻地让我把他背到了门口。 我正开门,他突然附耳过来,低声如恶魔低语:“你知道怎么找回我的记忆吗?” 我把门打开,温禀正拘谨地站在门口。 招财抬头,看向温禀方向:“温禀死了便可以了。” 我皱眉不赞许地看他,试图阻止他的胡言乱语。 招财又凑过来,在我脸上印下两个响亮的亲吻。 温禀从房外不请自入进了我卧室,他看我,视线又往我肩上游移了几圈,手指握住我衣袖:“是你说的那个附身的鬼吗,他如今就在你身上?” 他显得忧心忡忡:“我认识个厉害的大师,我可以找他帮你驱鬼。”
第55章 温禀认不认识什么大师,能不能驱鬼我不知道,但招财明显不是凡人,世俗道德约束不了,他若对人有恶意,那后果必然不好。 我因担心招财对温禀真有杀心,敷衍着应了温禀夜里来我屋一起睡的提议,哄着让他同仆人去收拾东西。 关上门后,沉着脸盯着招财看了一会儿,冷声道:“我一直当你是稚子爱玩闹,你也从未做过伤人的事,可我二人毕竟殊途,你若真对人有杀心,我穷尽任何办法也会困住你。” 我与招财相识十余载时光,这一生几乎都与他在一起,大概从未见过我如此冷脸,他眉头一动,身形移动,直接坐到我床上,还翘起二郎腿,他脸带不屑,看着也不大开心:“你如何困我?又觉得自己凭什么能困住我?” 我抬步走到他面前站定,严肃地垂目看他:“你既依附我存在,我若死了,你觉得你还能活?” 招财闻言抿了下唇,脸带薄冰,冷嘲了一声:“你当真可笑。”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若是想在我死后借我身子还阳作恶,我会让我爹娘把我身体烧成灰烬。” 招财抬起眼睛,他满脸怒气,似被我气极。 我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又开始哄道:“招财听话,别闹,我不知你为何不喜温禀,还因此编了个荒谬的故事来诓我,但你不能随意害人。” 他沉脸看我,非要说:“我若非要他死呢?” 他软硬不吃,我收回自己哄他的手,站起身负手而立,严肃道:“你若如此不听劝,我会想办法让你从我身边离开。” 我想到此处,又觉得有些伤心,我与他相识已久,早已把他当做挚友亲朋,到不得不分离的时刻,固然伤心。 招财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摇头叹道:“我弄不懂你了。” 我道:“你既不是人类,不受人世道德约束,我与你形影不离几算双生子,你若害人,我便觉得是我害了旁人。再则,你既口中讲过轮回和神仙,则证明这世间并非没有能约束你的东西,你若残害无辜,我也怕你遭报应,下辈子投胎做牛做马还好说,若入无间之地永生永世受尽折磨,我又怎么忍心?” 招财表情动容了片刻,他嘴唇掀了下,冰凉的脸上忽而回暖了些许。 好一会儿,这暖意又抑制不住地荡到眼睛里:“你……”他笑了下,“我真的不懂。” 我摇头:“笑得这么开心,是否觉开始得自己不该张嘴胡说八道?” 他无奈摇头:“我是说我不懂你,你与温禀是一见如故?为了他自己死了也行。” 我眉头一跳,感觉鸡同鸭讲了许久,我当是我哄好了他,他才笑起来,如今不知道他笑些什么,我叹气:“这与是不是温禀都没关系。” 他也跟着叹出一口气:“你没有记忆时,能与温禀一见如故,为了他冷脸对我。有记忆时,面对没记忆的我,却避之不及,我不大懂。我或许不该试图来找记忆,或许直接敲晕你脑袋,让你失忆再重新认识我即可。”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招财脸色平淡下来,他沉吟了好一会儿,又自顾自摇头:“我纵使找回了记忆,也做不出温禀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他抬起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你……” 他顿了顿,表情浮现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怅惘:“我也搞不清楚,我二人过去究竟是不是神仙眷侣了。” 他这副难得一见的认真神情,让我一度怀疑他之前编得那个故事,都是确有其事。 可我又不期然地想到他幻化出陛下的脸,吓得赶紧把这个想法从心里扔了出去。 我与陛下年岁相差大不说,若真如他所言拥有一段亲密关系,我爹要把我逐出家门还要死谏也不说,我自己也断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陛下若强迫,我要吊死在家门口。 我赶紧甩了下脑袋,把这古怪想法甩出脑袋:“别胡说八道了。” 招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袖摆一收,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有些怕他去伤人,在屋里喊了几声,不见他应,有些担心准备去找温禀。 才走到门口,一张写了字的符纸贴在我眼前。 我撕下来看,招财写:【我不杀温禀,等他自我寿命终了即可。左右不过多等几年。】 不管招财是否执意在编故事,还是一切真如他所言,我确实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但我如今是周遂衍,有我自己的亲朋好友,我既没有他所说的那段记忆,固然应当是过好我如今自己的一生。 我把符纸撕碎,对着虚空处点点头:“你不害人,便好。” 我推门要走,一张符纸又贴上门框:【只是你要受苦,我不舍得。】 我把纸团揉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无妨。” 我本是今日遇到了颇多事,想去看看我娘亲,才刚出院子,陛下的圣旨就来了。 我转身绕了个弯往前殿方向去接旨。 陛下下旨对我一顿大夸,后把去竖城赈灾的差事叫给了我。 我接下圣旨,恭送走了宫里侍人,回头一看,我爹正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竖城偏远,去一趟路程要月余时间,如今又因疫情封城,而周边城镇又对疫情草木皆兵,好些人都开启了逃难路。 这件苦差晾了很长时间,没什么人愿意去,弄不好染上疫情人没了,尸体都带不回来。 我爹因为我被委派去竖城气的眼睛瞪红了,我家就我一个独子,而他又曾是陛下老师,陛下不可能把这苦差让来我做,他便知道这一定是我自己的主意。 他气得胡直抖,话也说不出,只手指点了我数下。下一刻便急着要进宫,说这事让我来做,不如他这个老骨头去。 我立刻义正词严地说,国家大义固然应在小家小义之上。 我爹颓丧下来:“你才十几岁。” 我说对,是该建功立业的好年纪了。 我上前拍了拍我爹的肩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阿爹,这事我不做,也有别人要去做。谁不是旁人的儿子呢?勿用担心,我自出生就有祥瑞在身,应当是百毒不侵,我去比旁人去要好,放心等我回来。上次秋行还说要把他妹妹介绍给我认识呢,我从来只听他讲妹妹,如今怎么也要回来见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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