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继续道:“你也不要伤人,若愿意的话,希望能替我看看父母。” 我说:“招财,我小时把你当哥哥,现在把你当弟弟,你是我如父母一般的至亲之人。” 我如此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也没换来招财片刻感动,他直说:“你死不掉,就是要受些苦,日后估计还要受更多的苦。” “平日吃药,沾了点苦就捏鼻子,你爹一扫帚还没抽上腿就开始大叫疼,这会儿又不怕难受了?” “……你别说话了,我听着头疼。”
第59章 结果最后也没钻上狗洞,我这几步路走得满头大汗,身上一会儿似入了冰窖,一会儿又像是被烈火炙烤。 我哆哆嗦嗦蹲在地上,招财凑我面前对我说话,我听着也如同在听天外之音。 后来好像又见到温禀朝我跑来,他脸色阴沉,跑到我面前时,眼眶又红了。 我记得我应当是板着脸推了他几下让他离开,后来又忍不住摸了下他的脑袋和眼尾,我应该说了阿伦别哭,乖。 我还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什么,你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从小还受了这么多苦,我答应你会陪你很久,可后来也没应诺。 “别伤心阿伦。”我说,“我们会再见,总会再见的。” 尘埃花朵还是水汽,茫茫天地,想要见面的,总会以各种方式来见你。 我如同胡言乱语,自己也难辨其中意思。 温禀抬眼盯着我看了许久,眼泪不受控地从眼眶里落出:“我等了好久,你都不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没认出你,你生气,不想要我了,老师。” 他的声音像是隔着浓重雾气,我听不分明,却能对答上:“不会。”我觉得自己好像笑了声,“我把你从这么小,都不怎么会说话,养得这么好,怎么舍得?” 我好像听见温禀轻声说:“我怕您又走了,您离开,您不要我。” 我头脑昏昏沉沉,一时也忘了自己究竟是谁,我感觉自己一会儿好像是只猫,躲在破屋顶上翻着肚皮晒太阳,有人在院子里嘬嘬嘬地唤我。 一会儿又好像腾云驾雾,变成水又变成云,上到了天上。 一会儿又在游船上看夜晚江景,身后是好友在嬉闹,有人喊我名字,遂衍。我回头望过去,笑着走回去,来啦。 后来有谁在棋盘前考问我学识,他笑问我,遂衍,觉得自己所学是为了什么。 我在棋盘下落下一个白子,回说:“为天地立心。” 有人笑喊了声“元宝”。 之后万籁俱寂,我眼前看不见什么东西,手脚都如同灌了铅,又疼又重。 我听到了水滴声,又好似听到花朵绽放的声音,脑子也变得又沉又重。 沉寂之中,听见人说话如在空旷山洞,隐约能见回响,声音也散成好几个,听不大清楚,也听不明白。 “他如今这么难受,你不帮他?”这像招财的声音。 “我如今也不过是被禁锢在此处的几缕残念,出现次数有限,下次出现应当是几年后,他……受刑时。”这个声音我不太敢认。 “非让他再受一遍?我不如直接去杀了温禀。” “当然也不是不行,但我留这抹残念在此处,岂不是没有意义?他没能与你相融,那么作为温禀的记忆便消失……”这个声音顿了顿,我感觉有一只手摸到了我脑袋上,让我脑子清明了片刻。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见到这个身影。 “他应当是不乐意的。”他笑了声。 “那怎么办?那我杀了你好了,幻境除了,我跟他回去,我一棍子敲晕他,让他也失忆,我跟他过崭新的二人世界去好了,也没你们什么事,你们就被困死在此处吧。” 这个我不敢认的身影,在我面前蹲下,绣着金龙的衣摆落在地上沾了灰,他把我抱进怀里,站起身:“你是觉得我不能把你也困在此处?他一人离去,想来活得更开心些,不然此刻也不可能与你一起回到此地。” “若没我守着死魂海,你不怕它又翻腾起来,到时三界都被死魂海淹了,万物重归混沌,他又能开心多长时间?” 我听见一声哂笑:“我听你讲,我消散数百年了,哪还管那么多。” “可你要把他五马分尸、五马分尸、五马分尸!又重新塑魂,你当初怎么想的?” “……”有一根手指摸上我的眼尾,“我没办法,等不了那么久了。” 我浑浑噩噩见许久没再听见声音,全身的疼痛让我有些昏昏欲睡般的犯困。 “那现在怎么办?”有人声问。 “我劝温禀甘愿赴死,把记忆还给你便是。”有人回说。 “他凭什么会答应,刚刚还在身上哭得喘不上气,我和你与他都不像。” “他当然会答应。” “换成我便不会答应。” “你也会答应。” “不会。” 我听见一声笑。 “……那你准备怎么去跟温禀说?” “直言即可,有甚难的。” “我看他更想把人留在这幻境,跟他在这反复轮回到永生。” “你告诉他……”这人停顿,声音温柔异常,“他老师要反复经历曾经历过的一切。” “……你自己去跟他说吧,我搞不懂,我与你和他完全不一样,当真是同一个人?这记忆当真能融合?” “为何不能?我将元宝养大,他心中不服,曾坐在我桌前大胆放言说,若有机会也要养我大一遍,我便让他试试。” “什么元宝?哈哈。” 我脑子迷蒙,好像真见到谁坐在一条流光桌面上,一边伸手摸自己脑袋上收不回的猫耳,一边龇牙怒道:“混账吟无,这耳朵怎么回事,你让我变回人身,耳朵怎么还在!” 一根修长手指伸过来轻弹了下猫耳朵:“那想来是你变形术学得不够认真。” “谁能化解你施的变形术啊,混账混账混账,你再把我变成猫试试。” 那根手指一弹,桌上人瞬间变成一只脖前挂着金元宝的黑猫:“哎呀,不小心就又试着把你变成猫了,怎么办啊?” 桌上猫猛地往前一跳,直直跳进了面前男人的怀里,龇起猫牙,对着男人手指咬下去。 男人眼里露出几丝笑意。 那黑猫却松开了嘴,伸舌头舔了舔只轻咬出个牙印的手指。 被咬的手指顺了顺猫胡须,那猫在男人怀里又变回了人身。 他坐在男人怀里气道:“若有机会,得我来养大你一次,我要像你欺负我一样欺负你,我要你完全听我的话,不敢忤逆我的意思,我眼睛一瞪,你就吓得直哭。” “哦……”男人闻言甚至轻鼓了下手掌,笑回,“那可真是,很美好的愿望。” 这如同幻想的场景退去,我睁了睁眼睛,看到抱着我的人,脑中仍旧不大清醒。 有人说人临死前可能会忆起前世今生,可能会飞跃光阴回到过去或者去到未来。 这个抱着我的人,他长着陛下和成人时招财的脸,垂目与我对视上,眼睛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我眨了下眼睛,目之所及处,白光扩散,我艰难地伸手抓住他衣袖,低声骂:“混蛋吟无。” 【📢作者有话说】 好咯,小周大人和温禀的限时返场结束咯
第60章 我觉得我似做了个长梦,梦里见到了许多再没见过的老熟人。 可这梦应该还未到结束之时,便戛然而止了。 我睁开眼睛,脑袋还有些混沌,就见一张漂亮的脸贴了过来。 我一瞬间没空回忆梦境,险些给了贴过来的延雀一个巴掌,好歹收了力气,只推开了他:“你怎在此?” 我转身回看了一眼闪烁着微光的命镜,我已出了命镜,回到司命殿。 “我听说吟无留了些什么,特意来看看你。”延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个挂满了珠光宝气坠子扇子,呼地一下打开扇面,抵在眼下,冲我眨巴眼。 司命听见动静,从殿外进来,诶了两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发生奇怪事吗?” 我摇头道无事,有些无奈:“尚没死透便回来了,当然全是奇怪事。” 我想这次应当不是回了过去,毕竟过去没有招财此人,我记忆中初见阿伦时,他把宫人胳膊生生咬下一块肉,我拦住他问他是何人,他满嘴血,连话也说不清楚。而且当初竖城瘟疫,我确实染上了病,也痛苦到一度觉得自己肯定活不下去,但最后还还是成功进了城,见到腐烂尸海,人间炼狱。 一切与这次都不一样。 我不知吟无做了什么,指尖捏了个决,覆到命镜框上,吟无残留在上面的气息已经消散,我收手。 过去竟然没想过,吟无是否会留下些什么东西。 我当他死了,如烛灯熄灭,便把蜡烛烛台甚至桌子也一并锁了起来。 不知他若知道这么久之后,我才发现他留下的东西,会不会摇头直叹,或许还会有几分不乐意。 还可能会点我脑袋,又说我没心肺。 司命在一旁解释,这可与他无关,他本已摩拳擦掌,欲让我经历一场难以忘怀的历劫,回来后绝对四大皆空,什么事都能看透。 “……”我看了司命一眼,好笑,“行了,那留着给延雀用吧。” 延雀大力摇扇子:“凭什么啊?我不能受一点苦,也不用四大皆空,我每日开心得很,没什么看不透的事情。” 我看了他一眼,实在没忍住抢走了他的扇子,准备往自己袖口塞:“扇子不错,送我罢。” 延雀不允,说废了好大功夫才讨要来的,让我还他。 我侧挡开。 司命在一旁老神在在地无视我和延雀,只摸着胡子问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丹璀说是吟无留下印记,是否有什么特殊意义,难道那死魂海还没稳定下来? 我低头看扇子,手指一点把它变成了个沉甸甸的金扇子,好笑摇头:“与此无关,他怕我忘记他罢了。” 我过去或许确实有些许魔怔,乍见招财让我心绪不定,也弄不清吟无是厌倦了要抛下一切重活一次,还是有其他什么事要做。他也从未告诉我,他或许并不会死,也未曾开口让我等他或让我找他,我弄不明白他。 可他却留了一处幻境,留了几抹残念在内,一直循坏,等着我到来。 他不告诉我,若不是我心烦意乱,想下凡历劫,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而他那几抹残念也永不得解脱。 我没忍住咬了咬牙,起身准备去找丹璀。 司命在一旁震惊地看了我好一会儿,见我要走还没反应过来,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 延雀只关注他的扇子,我把变成金子的扇子扔还给他,离开了司命殿。 临走前,还听见延雀大喊大叫着怨我把他的扇子变成了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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