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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看着噼里啪啦的法术一路火花带闪电，眼睛都看直了，霎时间，齐兆落在一大众车上，双手一拍，喝道：“着！” 沈遇紧紧抓着后车杠。 雷电汇聚成一张笼网，将鳌鱼困至其中，齐兆一声龙语术使其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几下挣扎后，化作几缕黑烟消失了。 捆妖绳扑了个空，软绵绵地落在了沈遇脚边。 陶清沅打了个响指，周围贴着的黄符全都无火自燃，他走过来蹲下身看着鳌鱼消失的地方，有些责备地看着齐兆：“你下手太重了。” 齐兆从车顶上跳下来，趾高气扬地看了眼陶清沅：“那不是真的鳌鱼，是式神。”语气也很轻蔑，仿佛在说连这都看不出来？ 沈遇捡起那条麻绳从车子后面钻出来，问道：“什么意思？刚刚那是什么？像个深海怪物……” 齐兆对着沈遇总是更有耐心，他解释道：“不过是小怪，不足为据。鳌鱼也是纵水的好手，刚刚的大雨就是因为它。但这只鳌鱼已经被炼成了式神，还有级别更高的妖怪在背后操控它。” 一听到这儿，沈遇立即紧张起来了：“有人不想让你找回金丹，在背后阻拦你！” 齐兆：“不一定是阻拦，也许只是来试探。” 解开了身上封印的齐兆实力已经与刚苏醒时不可同日而语，若能找回金丹，他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所以即使是现在，再强大的妖怪也不敢轻易就上门踢馆。 鳌鱼式神消失后，雨果然偃旗息鼓，没一会儿就停了。天空澄净无比，倒映在水洼中，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众人继续上路，齐兆吃了沈遇买的晕车药，好受多了。星野则如愿以偿地逃离了令他不安的家伙，美滋滋坐去了副驾。 这回车里更没人说话了，气氛却不像刚开始那么僵硬。陶清沅丢了个笔电叫星野往驱委打报告，车辆行驶在国道上，道旁的风景倒美，锦绣江南，山青水美，即使入秋了也不见颓败之色，山间依旧葱茏，长江水也白浪翻涌，滚滚东去。 “五百年前，也是这样么？”沈遇撑着下巴，茫然地看着车窗外。 齐兆的目光随着沈遇看去，他轻声道：“化龙的前十年，我都没什么神智，终日生活在草莽山林间，后来有个人……”齐兆皱了皱眉：“我不记得是谁了，他把我带去了宫里，后来再也没见过这山水。” 脑海深处总有个人影，影影憧憧地站在那里，穿一身斓衫，戴着那个年代读书人都有的乌纱幞头，齐兆努力想去看，却总是看不真切。 听到后座两人的交谈，陶清沅和星野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想到貘的法术对他的影响这么大，他能想起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多了。 “什么人？”沈遇不知道自己问出这话时是什么心情，有点酸涩，又得强忍着。 “会不会是为你封正之人？”陶清沅问道。 沈遇问：“什么是封正？” “这世间的妖，修炼到大乘境时，便有了跃升至另一境界的能力，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得道’。但想突破这一境界，必得倚靠外力来进行最后的推助，这就是封正。人类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具备为其他生灵封正能力的种族，齐兆成龙之日，一定有一个人类为他封正。” 沈遇追问道：“可齐兆不是由其他生灵修炼而来的，也需要封正吗？” “没错。”陶清沅说：“即使是天生地养的真龙，在诞世的一刻也需要人为它封正，否则会被天雷击碎，只剩灰烬，再等待下一条龙出世。” “这太不公平了。”沈遇道：“人类平庸无能，凭什么能决定这些生灵的结果？” “我也觉得很不公平。”竟是星野，他淡淡道：“但这就是天道。” 天道这个词从一个叛逆的二次元小孩嘴里说出来总有种怪异的违和感，但沈遇知道，他是明白的。 沈遇怔怔地看着齐兆的侧脸，他一想到五百年前曾有人见证他出世，也有人为他封正，完全占据着没有属于过他的那一部分，或许、或许还……沈遇咬着两颊的软肉，强压下胸口的郁闷和酸涩，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你会去找他吗？为你封正的人。” “嗯？”许是没想到沈遇会问他这个，齐兆回过头，眼神里带着清澈的愚蠢，惴惴地看向沈遇：“我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要去找他？” 沈遇有点固执：“但你总会想起来的，我们现在不就在帮你找回记忆么？” 齐兆沉吟不语，他的神情疑惑，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才比较好。 陶清沅说：“被封正了的大妖是需要报恩的，星野的家族与蛟就是这样的关系。在驱委中，与大妖有这种机缘的家族不在少数，现在都是古老且有名望的大族，除非……”陶清沅突然想到了什么，但他不知道在这个时机该不该说，于是住了口。 沈遇：“……” 齐兆却毫不在意，权当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想来这龙是真的缺心眼，他说分手就分手，说决裂就决裂，多问一句也不肯。好像是他上杆子似的，不过是一条龙，拽什么拽。 齐兆缺心眼，沈遇却小心眼，眼里是一粒沙子都容不得，沈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从来都是顶好说话的一个人，凡事都可以笑着说随便，自己的想法好像从来都没重要过。可到了齐兆身上，远不得近不得，不许他眼里装着旁的人，又怕自己眼里只剩下了他。
第26章 26. 杭城离沈遇老家还是挺近的，开车两个多小时就到了，下高速后陶清沅没有按照沈遇给的地址开，径直开去了一家河南烩面馆。 “我早想吃他家烩面了！老板就是河南人，他家可正宗了！” 沈遇：“………………” 星野抓狂道：“你就差这一口吗？” 陶清沅不乐意了：“给你们当了一路的司机，还不许吃口饭了？我们中国人不管发生什么大事都要先吃饭知道吗？” 星野：“……” 沈遇说怕他们又在这儿吵起来，连忙说：“罢了罢了，不用急，反正都已经到这儿了，我都担心我记错了地方，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陶清沅又笑出了两颗小虎牙：“还是沈遇哥疼我。” 他假装无视了齐兆要吃了他一般的目光，自顾自地坐在餐桌前，扬起一本食谱，高声道：“老板！炒这一页！” 沈遇：“？我们拢共就四个人，还有一个不用吃，点那么多做什么？” 星野深知陶清沅的德行，拉了一下沈遇：“你别管他，反正最后是他给单位报食宿费。” 老板乐不可支地炒菜单去了。 上菜前，沈遇到外面去抽了支烟，没一会儿见陶清沅也跟出来了。 “怎么了？一路上都支支吾吾的，有话对我说？” 陶清沅有些犹豫，似乎在斟酌要不要开这个口，但总不能指望星野来说，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齐兆的记忆总会恢复，他跟别人的转世也不一样，也不似凤凰涅槃，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沈遇：“所以呢？” 陶清沅双手在两人之间交换了一下，继续道：“你跟他之间或许未必真的……但如果他要复仇，很难不将你牵扯进去。妖性睚眦必报，如果你继续和他纠缠下去，我们担心他会伤害你。” “你看他那样像是要跟我纠缠的意思吗？”沈遇冷冷道：“随他去，若想索命，尽管来就是。” 香烟燃尽了，沈遇转身正要回去，却看见齐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无声无息地站在他们身后，望向沈遇的眼神中有疑惑也有失望。 “菜上了，进来吃饭吧。”齐兆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那眼神刺痛了他，沈遇忽觉心下一阵慌乱，再顾不得别的，只知道不能让他走，箭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 顿住了脚步的齐兆站在台阶上，胸口起伏几下，似乎也生气了，他俯视沈遇：“我即便是妖，也不是那随地发狂害人的畜生。我不记得你我前世究竟有什么瓜葛，但我愿意相信不是你害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算让我神形俱灭也定不伤你分毫，放心吧。” 黑龙的眼神赤诚而纯粹，反倒是沈遇，凡人的心眼只有针眼儿那么大小，没有安全感，总在疑神疑鬼。 沈遇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这些天被自己的牛角尖折磨得身心俱疲，说白了不过就是在等齐兆这句话。他不敢相信自己百年前会害齐兆，怕那是真的，更怕齐兆相信那是真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遇正急切地想要剖白自己，就听见星野在里面不耐烦地喊：“你们三个还有完没完？饭还吃不吃了！” 只一瞬，齐兆抽回了自己的手。 ——如果我有罪，应该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的任务执行对象是两个恋爱脑。星野如是想。 从这俩货上路开始就拧巴的要命，虽然星野对人妖恋没什么想法，在爱情方面也没什么建树，但他就不懂了，这么个事儿至于拧巴成这样吗？难不成那龙还真能害人不成，不还有驱魔师么？越想越觉得这趟差事可真难做。 “这个面馆距离沈遇的祖庙还有一段距离，我们联系了当地的村支书给我们带带路。”陶清沅说道。 豫菜便宜又大碗，上菜用的都是脸盆那么大的盘子，他们坐的六人桌都差点没放得下。最后果不其然，吃得三个人类都抱着圆滚的肚子瘫在椅子上起不来了，还没吃完，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原则，只好全进了龙的肚子里。 “都说了……嗝，让你别点那么多，嗝。”星野吃到大喘气，还能分出力气来吐槽陶清沅。 陶清沅：“你就说好不好吃吧。” 星野：“……”刚上菜的时候，他眼睛都绿了，也是三个人里吃的最多的。 陶清沅又看向清理盘子的齐兆，说道：“反正也没有浪费，就算请龙吃饭了呗，看他还吃得挺香的。” 沈遇盘子里还剩下大半块烩饼卷土豆丝，可惜五脏庙空间有限，这会儿实在塞不下了，又不想浪费，他小心地瞄着身旁的齐兆，趁他不注意，偷偷把烩饼夹进了他的盘子里。 他的小动作全被齐兆看在眼里，却装没看见，顺从地吃掉了沈遇剩下的食物。 星野：“……” 星野终于忍无可忍，侧过头低声问陶清沅：“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早知如此绊人心，相逢何必曾相识，哎……”陶清沅用指节揩了揩不存在的眼泪：“你不要关心下我这个失恋的人吗？” “请问，哪位是陶先生？” 这时，有个穿polo衫牛仔裤，身材略显发福的中年男人走进面馆，操着口音很重的普通话，那乡音一听在沈遇的耳朵里，便觉得十分熟悉亲切，他回头去看，发现来人他还真的认识：“赵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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