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展开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陶清沅去放回十世光阴炉,云则拉着沈遇,走到一个角落,低声道:“貘说,龙回到了他被夺去金丹的那一天,在大殿上,有很多很多穿着华丽的人围着他,是他们害他,他还在那些人中……” 见沈遇脸色苍白,云则有点不忍心,却只能说:“他看见了你。” 咚—— 沈遇仿佛灵台被人狠狠地敲了一记,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都有些站不稳了。 “那梦……有没有可能是假的?”沈遇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道。 云则摇摇头:“绝无可能。但确实有可能是残缺的,香灰只能带龙回到某个记忆的节点,没有前因后果,未必看到的就是全貌。” 沈遇苦笑道:“但他认定了是我。” 云则说:“肯定不是你啊,你才二十几岁,怎么可能在五百年前害他呢?” 沈遇知道云则的意思,齐兆看到的是五百年前的景象,至多是沈遇的前世罢了,在人投胎的那一天起,一生的恩怨就都尘归尘,土归土,如何能算数。 但他是龙,这世上人心的不甘和仇恨尚且能化作恶鬼,跨越千百年的光阴去寻仇,何况是一条龙? 在龙这里,死亡从来都不是清算,反而是不死不休的开端。 ---- 昨天晚上没白睁着眼睛睡觉,凌晨果然又地震了……
第23章 23. 沈遇的目光顺着门缝看见里面的齐兆还侧着身子看着窗外,眼神是他读不懂的虚无,他下意识伸手进口袋里摸烟,想起这里还是驱委,刚要放下,就听见云则说:“没事,你抽吧,我们有扫地机器人一会儿就收拾干净了。” 沈遇带着满肚子的火儿狠狠地吸了一口,似乎是想发泄某种情绪:“我把他捡回来,什么好都没捞着,反倒带回来个仇人。” 云则笑道:“这世间的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从未停歇过。” 沈遇问:“我该怎么办?”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云则说:“你可以把他交给我们,我们会看着办的。” “怎么个看着办法?” “嗯……得把他关在驱委,不能让他接触到外界。毕竟他是这世上唯一的一条龙,盯着他的妖怪太多了,这家伙也不听话,为了不引起大乱子,就只能关着。” 沈遇抬眼看他,沉思片刻后,把手里的烟捻熄了,说:“我好人做到底,帮他找回金丹,也算是还了我上辈子欠他的债,之后他就爱去哪儿去哪儿吧,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了。” 云则明显能听出沈遇就是在赌气,十分高情商地没戳穿他:“走吧,我们再去问问他,还有没有想起别的什么。” 几人重又回去那个房间,齐兆神色淡漠,说:“我看到后来他们将我囚禁,王朝覆灭后,我的金丹被人偷走,放置在一处祠堂里,但我不知道是在哪儿。” 沈遇问:“祠堂长什么样?你记得清楚吗?” 齐兆点点头。 于是沈遇问云则要来纸笔,他打开空白的一页,用铅笔在上面起了个稿:“你说吧,我试着画下来。” 齐兆开始描述他见过的祠堂,正好撞沈遇专业上了,虽然他对古建筑不是特别通晓,但画个大概也能找到线索。 齐兆描述得很简单,沈遇却总觉得有点熟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等那建筑的图稿出现在画纸上时,云则摸着下巴去看,称赞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呢?挺厉害啊。” “我家祖上是皇家画师,也算家传技艺了,我的画都是跟我爷爷学的。”沈遇淡淡道。 “这祠堂……”沈遇时远时近地举着那画儿看,突然灵光一现,惊道:“这不是我家祖庙吗?” 虽然南方有点渊源的大家族都有自己的祠堂,建筑外貌也大差不差,但毕竟是自己家的祖庙,历史极为久远,后期修缮过多次,经历了那么多的战火竟也能保存至今。小时候沈遇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了,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陶清沅见这么快就有进展了,激动地说:“没错,齐兆不是说在梦里看见你了吗?那说不定就在……” 他话一出,云则立马瞪了他一眼,陶清沅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闭嘴。 “没事。”沈遇倒坦然:“冤有头债有主,我很多年都没回去过了,回去看看吧。” 云则让陶清沅开车送他们回去,本来沈遇还想说要不让齐兆留在驱委,否则跟他回去了,这不尴不尬的算什么?但齐兆一出门就二话不说地钻进了陶清沅的车里,生怕被抛弃了似的。 沈遇只好坐到副驾上,开始打电话。 他是在给博物馆的老师打,问他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说自己有点私事需要处理,想再请几天假。 电话那头的宋老师说道:“这样吧,我给你批个外出考察的名义,也省的又说你玩忽职守了,你打算去哪儿?” 沈遇心想这敢情好,于是说:“不远,就回趟老家,但是我不确定需要去多久。” “很棘手吗?要不要找人帮帮忙。” 没想到老师会这么为他的事操心,沈遇觉得很感动,吸了吸鼻子,笑道:“放心吧老师,我能处理得来。” 宋老师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从小就独立、稳重,我一直都很欣赏你,在馆里是担心有人说老师我偏私,就不敢太照顾你了。但人毕竟是关系的产物,希望你也能多依赖一下身边的人。” 挂了电话后,沈遇觉得有股泪意在眼眶里打转,但他不愿意当着陶清沅的面儿哭,于是揉了揉鼻梁,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陶清沅问:“你想好了吗?如果以后……” 他的话戛然而止,沈遇看着后视镜里倒映的齐兆,他这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只一个人坐在后面默默地看着车窗外。 沈遇叹了口气:“他也是可怜,我没办法撒手不管。” “如果此事了了,他不愿意的话,我就去闻了花粉,就当他没来过。” 从那夜起,之后的日子和原本的生活就成了镜子里外的两个世界,外面是他形单影只,过着两点一线,不断重复的平凡日子;里世界则全是什么前世今生,蛇妖狐怪的冒险故事,只要那玩意儿能把他的记忆消除得够干净,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回到原点。 陶清沅开车将别扭的两个人送到小区外面,说道:“过几天我联系你,这些日子不要乱跑,驱委会派人来跟你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沈遇:“你不来吗?别人我信不过。” 陶清沅很高兴看到沈遇信任他,灿烂地笑着露出两个小虎牙:“我会跟云主任打申请的。” 回去后,沈遇暂时放下心里的情绪开始收拾行李,他找了两个落灰的行李箱,忙上忙下地收拾两人份的旅游用品,齐兆却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看着窗户,只肯给沈遇一个后脑勺,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 沈遇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怒气冲冲地踹了脚行李箱,连晚饭都没吃,也不再管那固执的龙,转身回屋睡觉去了。 看着混乱的还没来得及收拾痕迹的床铺,沈遇很难不想起昨夜的荒唐缠绵,两人早上才好了点,连喜欢都没来得及说,一场梦,又打回原点。 甚至连原点还不如。 这才短短几天,沈遇就觉得无法回到没有齐兆的生活去了,他跟一条龙分享着房间,分享着床塌和晚餐,甚至分享着秘而不宣的情欲,让他觉得漫漫长夜也不是一眼看不到头了。 可那厮是个畜生,畜生好一阵儿歹一阵儿,现在乖巧地让你摸肚皮,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暴起反咬一口。 挂钟滴答滴答地转了好久,沈遇根本睡不着,反复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子里全是齐兆的影子,一会儿是他眨着眼睛撒娇,一会儿是他把自己护在身后,一会儿是他执拗的侧脸,一会儿又是他仇视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沈遇听到齐兆拉开卧室的门,掀开被子躺了上来。 沈遇梗着脖子不想回头,只背对着,齐兆也不在乎,抬起手将他拢在了自己的怀里。 黑暗里,沈遇一下委屈得不行,不管是因为齐兆的仇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他哽咽地说:“那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齐兆的声音温柔低沉,像是情人最浓情蜜意的爱语:“沈遇,你别管我了,你只是个凡人。” 沈遇怒不可遏地回过身,他紧紧地拽着齐兆胸前的衣服,像是要揍他似的,恶狠狠地瞪过去:“你嫌弃我?!齐兆,我还没嫌弃你呢!” 齐兆一怔,仿佛没想到他会动这么大的气:“我没有……” “当初我让你滚了!”沈遇压低声音,却含着无限的委屈:“可是你不滚,你还来招惹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怕连累你。”齐兆垂下眸,又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想伤害你。” “如果……如果我能找回金丹,你就在这里等我,我自会回来寻你,到时候你就算忘了我,不要我了,我也会死缠烂打地来找你。” 说着,齐兆将脸埋在沈遇的脖颈间:“我只想待在你身边,我哪儿都不想去。”
第24章 24. 最后沈遇也不知道那一夜他睡着了没有,只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直到天明,直到清晨闹钟响了,沈遇才默不作声地关掉闹钟,起床洗漱去了。 拉开窗帘,发现天阴沉沉的,从昨夜开始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得不知何时是个头。老旧小区的墙壁上布满了经年斑驳的霉点,湿漉漉的空气里裹挟着雨天特有的腥气,门只拉开了一个口子,声控灯啪得亮起,又很快熄了。 这几日过的沈遇浑浑噩噩,齐兆也开始不说话了,只长久地在那里坐着发呆,沈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叫他他也不理,比起在闹别扭,更像是躯体的本能,他似乎在拼命回忆着什么,时而像个傻子,时而像个疯子。 沈遇怕他走火入魔,自己也快被这种情况折磨疯了,他知道齐兆是在努力想要想起更多的事情来,也知道齐兆是想用理智证明害他的人不是自己,但是太难了。 最后拯救了沈遇的是一周后陶清沅的电话,告诉他审批和评估结束了,他们可以开始出发了。 这天早晨,又在下雨,不知跟龙操纵云雨有没有关系,沈遇觉得自从自己遇到了齐兆,世界就变得湿漉漉的,总是在下雨。 临行前他还想再照顾一下家中的花,却发现由于他这些日子的疏忽,大半都枯死了,枯叶落了一地,于是干脆全都丢到了阳台上,眼不见心不烦。 谁知第二日就看到齐兆背对着他站在阳台上,沈遇叫了声他的名字,齐兆回过头,只见脚边的几盆植物竟然奇迹般起死回生,枝头又重新挂上了绿叶和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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