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兰榭大脑已经完全混乱,任积雪试过好好跟他说话,结果兰榭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瘆人,呆在原地,整个人都木木的;或是捂着脑袋说头疼,想去死……
任积雪只能顺从他,通过他的小表情来判断下一步该做什么反应才能让他感到理所应当。
相处怎么长时间,任积雪已经懂得他的所有微表情,他的眉毛微微上挑意思就是说:任积雪你反抗啊,你骂我啊,最后还不是要乖乖听我话,让你陪我玩就陪我玩。
这个时候任积雪就会放下经书,假装打坐,任兰榭如何出言挑衅都不要回应,等他急了,就假装冷着眼出口训斥,把他逼去睡一觉,醒来后又会恢复正常,那时候再好好抱抱他。
兰榭也会嫌弃任积雪束发技艺很糟糕,但是碧落和六六都不在,身边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他看任积雪有在认真学,也就将就着了。
他可怜兮兮地跟任积雪说:“六六不知道哪儿去了,他不要我了。”
恰巧今日六六再次来旧佛堂外面偷看,小僧要请他进来,说兰榭现在可以见他。
六六犹豫再三,跟着进来了,任积雪正在梳理兰榭一头顽固的长发,跟兰榭说:“六六没有不要你,他来看你了。”
“大人……”六六来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唤着。
兰榭并不应他,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不悦道:“六六哪儿有这么高,你们去哪儿找的人糊弄我。”
他低着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六六去学堂了,学习去了……”
六六蹲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问道:“你好好看看我,我是谁?”
兰榭便好好看了看他,皱着眉问:“你是谁?”
原来仰着头眼泪也会落下来。
六六没法再与他对视,低着头鼻子一抽,说:“我是六六朋友,他在念书呢,暂时不能来了。”
“那你来做什么?”兰榭摸摸自己后脑,发丝被任积雪梳理得很柔顺。
六六突然颤着哭腔道:“我来帮他问问,你为什么要抛弃他!”
兰榭愣住了,感觉头有些疼,隐约觉得他好像忘了些什么。
他只是让六六去学习啊,没有要抛弃他的意思。
任积雪把袖子挡在兰榭与六六中间,不让他们对视交流,轻声跟六六说:“进来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他记忆紊乱,不记得你很正常,不要怪他。”
六六一抹鼻子就要走,嘴里叨叨着:“再也不要来了。”
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扑进兰榭怀里哭着问:“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
“什么话……”
兰榭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摸摸六六脑袋,道:“让他照顾好自己,多做善事。”
“……好,记住了。”
等到再也看不见六六背影,兰榭还是朝着那个地方不住张望,任积雪问他在看什么?
兰榭有些伤感道:“刚才那个人,我好像见过他。”
见过千万遍,再见仍不识。
任积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兰榭记忆回到魔窟时,居然还能想起他就是任积雪。
兰榭兀自起身要走,任积雪拉住他手腕问:“想去哪儿?”
兰榭说:“等我娘接我回家。” ---- 感谢在2023-02-20 02:57:16~2023-02-20 21:3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97124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番外(二) === 任积雪发现兰榭在春天时心情会比冬天好,醒着的时间也长,记忆也没那么紊乱。
但他没料到他会在又一个春天到来时恢复如常。
没有记忆紊乱,不会再说等着谁来接他回家的话,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发呆,发现身边还躺着任积雪时也没有很震惊。
他像是还记得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所有事,记得那些荒唐行径与话语,可是任积雪明白,兰榭根本不是记得,他只是不愿过问,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在意,也不记得。
他只是跟以前一样,记忆受损,更加不记事。
恢复正常后就不用随时有人跟着照顾了,兰榭以前便不愿有人跟着,他已经习惯了独处,但是任积雪不放心他,所以在旧佛堂处处设下禁制,只要兰榭有危险,他立马就能赶到。
兰榭记忆恢复后便不像之前那样,别人问他什么都应,现在的他不主动跟人说话,小僧就不敢开口出声。
大家都觉得他憋着呢,等哪日彻底爆发时,旧佛堂都能让他掀了。
兰榭不在意他们怎么想的,他只是感觉很迷茫,觉得命运真会开玩笑,他居然住进了嗤之以鼻的禅院。老老实实吃斋念佛,闲了就去敲敲木鱼,诵读经文,再拜拜佛像。
他不爱说话,任谁叫他都置若罔闻,最常做的便是寻一处安静角落,静坐着失神。
任积雪时常到处找他,找到后,想牵他起来。伸出手去,兰榭却不理,只是眼眸半阖,依旧看着不远处出神。
兰榭觉得好笑,他想过所有死法,或被人族乱刀砍死,或爆体而亡,亦或死无全尸,只留下一个臭名声在世上,唯独没想过会在禅院苟活,看样子他还得在禅院过一辈子,正常死亡。
于他是多么奢侈的死法。
……
兰榭总不爱动,成日只坐在一方小天地里发呆,任积雪鼓励他可以出去走走,他摇头,说:“出去碰上别人,不好。”
他怕他的眼睛吓到别人,也怕被人认出他还活着,引起恐慌。
他深深地恐惧人族。
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独处,这样待着没什么不好,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
兰榭走哪儿任积雪都要跟着,兰榭不耐烦了,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任积雪看着他,说:“我的影子掉了。”
“……”
“你五岁那年,亲自踩掉的。”
“……我不记得。”
“我记得。”任积雪提醒他道,“你说踩掉我的影子,以后你当我的影子。现在你食言了,我只能自己跟上来了。”
……
兰榭经常会爬到山顶去吹风,那里和九丈崖一样布满了各种封印和奇奇怪怪的符咒,每次靠近边缘,底下就会闪现隐隐约约的金光,然后任积雪就会来。
兰榭就笑,笑话任积雪像个傻子一样,明明这山就不高,摔下去也不会摔死。
在山顶吹多了风总会生病,兰榭醒来后身体就不大好,经常发烧,好在这次任积雪的自愈能力一并给了他,也算好得快。
任积雪本来是不准他来的,但是他总是会逮到时机自己偷摸爬上来,防不胜防。
任积雪只能无奈叹气:“风大了,该回去了。”边说着,边把带来的毛绒绒的斗篷给兰榭披上。
兰榭点点头,人却坐在原地未动。
他的确很喜欢坐在山顶吹风,他觉得这样吹着心里会变得宁静,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暂时忘记他是谁,忘掉那些血腥。
但是他又很懒,总磨磨蹭蹭不肯下山,任积雪知道他是爬上去的时候走累了,不愿再走了,便默默上前把他横抱在怀里,与他一同下山。
最开始兰榭还很抗拒这种抱姿,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魔二父亲这样抱过他,现在他都多大人了,还被这样抱,传出去不得被人笑话。
可是转念一想,世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除了任积雪又有谁知道他在这里苟延残喘?最重要的是,任积雪力气太大了,不用法力完全挣脱不开,用法力又怕伤着任积雪。
他两眼一闭,摆烂似的躺进任积雪怀里,随便吧,爱怎么抱怎么抱。
任积雪的声音平淡又温柔的出奇:“今天买了烧鸡,一整只,都是你的。”
“嗯。”
兰榭乖乖由他抱着,紧紧揽住任积雪脖子,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闭目休息。
下山路上又起风了,大风迎面吹在脸上很凉,兰榭把头转到任积雪后面去,搂着他脖子的手用了力,紧贴着任积雪。
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轻贴上任积雪侧颈,任积雪感到冰凉,便问:“冷了?”
“嗯。”
任积雪搂得更紧了些,“下次还来吗?”
“来。”
兰榭不长记性,还嘴硬,任积雪笑笑,大手换了个位置,斗篷把兰榭裹得更紧。
兰榭去拍打任积雪在他腰间乱动的手,“别趁机占我便宜。”
“你可以占回来。”
于是兰榭把冰凉的手伸进他衣襟,取暖。
……
兰榭跟任积雪开玩笑:“任积雪,你对我好好,我很不习惯。你果然是看上我了吧,趁我不能反抗,把我拐进佛门之地,不过请神容易送神难,小心我赖你一辈子。”
真的可以一辈子吗?任积雪不知道。兰榭这人总是把自己形容的不堪,凡是先把坏处讲明白,如果有人知道结局不完美还能守在他身边,像六六那样,于他而言就是生命的全部。
只是任积雪知道,兰榭从醒来后就没信过任何人,不相信任积雪会爱他。
他把一个佛门中人婉转含蓄的爱意当作同情。
于是任积雪也想用余生来证明:这场心动不止波及任积雪,还有虚无。
他答:“是。请务必赖一辈子……我的菩提与禅意。”
……
窗外下雨了。
兰榭突发奇想,问:“会不会下雪?”
“会。”
不过冬天还早着呢,任积雪问:“不喜欢下雪吗?”
兰榭低垂着头:“不知道。”
任积雪说:“我人生中遇到过一场大雪,大家都说那是雪祸,于我而言却是美景。因为有个小朋友出生了。我那时看淡生死,觉得走进了胡同里,所以选了个雪地圆寂。那天的雪下得沉,雪水似乎浸入骨髓了,我好冷。”
兰榭应着:“冬天可不就是很冷。”
“是啊,好冷……可我恍惚听见婴儿啼哭,我有点不舍,他似乎在等我。”
兰榭知道任积雪说的是他,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任积雪关上窗户:“原来生死有命没法改变,但也是真的舍不得。”
所以他选择活。却意外成佛。
……
兰榭也时常问任积雪:“我这样的人配有一个善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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