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是你杀的?”
“是啊,他也感到很不可思议。”柳肃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他也没想到他会死于亲儿子之手,为了一个外人。”
“……”
“我爹可是我的大恩人,他不死,我如何当得了首领之位,如何有机会接近你。”
“……”
“哦,还有沧渊,沧渊更是我的大恩人,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集齐这些个宝贝为我所用。他想统一天下,还以为我真心想帮他,真是个笑话,人族统不统一干我何事,我从来想的都是推翻你,让你走投无路,只能依靠我。
至于沧渊,我会给他留个全尸,让他死相好看点。”
风声呼呼从身边吹过,兰榭长发被风撩起时,柳肃伸手想碰一碰,只是还没碰上,那缕飞扬的发丝已经被絮影割断,随风散去了。
“疯子。”兰榭不屑地看着他,“你可能想的有点多了,怎么就不想想我为何会选择依靠你……再者,让我走投无路,你还没那个本事。”
一种柳肃看不懂的幻术在阵内横行,耀眼的金色光辉如同旭日初升般温暖,随着兰榭指尖的移动从体内转移至絮影剑尖。
一瞬间,絮影宛若得了新生,成为重新铸造的佛剑!
兰榭反手握着剑柄,剑尖朝下,快速插入地里,絮影半个剑身都没入地底,周身的光辉蔓延开来,刹那间斩断了所有的线,连带着深埋地底的阵法也被破坏。
“佛门术法?你怎么会!!”眼见着那股力量蔓延至脚下,就要波及到柳肃,他只能连连后退着,震惊不已地看着这变数。
佛光太过耀眼,刚开始他还以为任积雪来了,转念一想,那日他混在人群里去渡任积雪成佛,早就暗中施法将他暂时困在沉睡之中无法醒来,根本不会在今天来到这里。
柳肃着急忙慌扔出一个透明光球,想释放里面的能量压制兰榭。里面似乎装着雷电,如果放出来,能在瞬间毁掉尚在魔窟的魔族人,柳肃早有准备,不会伤到他自己,也不会伤到兰榭,只是暂时会压制住他,让他没法挣扎。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兰榭身边持续发出微弱却有力的佛性光芒,始终保护着他不受侵害,紧接着手一伸,竟是想融合透明球里的力量,吞噬雷电!
“不可以!你会死的!”
不愧是逆天修为,能量强大,刚触碰到表面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兰榭咬咬牙,不听劝阻强行融合它的能量,自身魔气与能量合二为一,两股力量在体内翻涌,不停的打架。
兰榭看起来很难受,但没死。
柳肃稍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问:“这是什么邪术?”
兰榭告诉他:“这是禁术。”
柳肃顿时无言以对,有种战未开始心已败的感觉。他这些年太过执着于兰榭这个人,一心一意想方设法想和他在一起,忘了兰榭从小就是战无不胜的存在,是每个魔族人心里不敢说出口的怪物,会点禁术实在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兰榭会的禁术,又何止是这个。
世间所有好的坏的,可修不可修的,老魔尊都让他修了,为的就是确保兰榭有足够能力杀死他自己。
柳肃有些颓败道:“可是这样,你会受反噬。”
兰榭并不回答,只是轻而易举破了桎梏,又将絮影抛至半空,凝出一团猩红色火焰,不费吹灰之力将柳肃困在其中,任他尽力挣扎,拼死顽抗也只能凝出一个结界暂时护着他自己。
巨大的热浪没有方向的上下左右漂浮着,柳肃的脸在热浪中看起来有些扭曲,惊讶之中还带着恐慌,不解,震惊:“业火明明给了沧渊,为何还有!!”
兰榭唇角微微上扬,波澜不惊道:“谁说我体内的业火只有一种?来找我时没做好准备吗,现在才知道失算,晚了。”
这是一种从未听说过的、可以单独存在的、不知怎么炼就的怪异业火,恐怖至极,却又带着温柔怜悯,不似被魔族传统业火烧身那样窒息疼痛。
柳肃一阵后怕。
“你不能杀我!我爹真是为你死的!!”
当年他一心一意要去魔窟找兰榭,数次无功而返后,在家里日日郁闷,茶饭不思,看得他爹一阵心疼。后来知道兰榭就是下任魔尊,他还是不想放弃,天天跑去魔窟寻找机会想再见一面,被他爹拖回去,残忍地告诉他:“那是魔尊亲自培养的继位者,岂是你能染指的?别说你现在一事无成,就算你到了我这个位置,有朝一日成了魔族首领,也别指望他能看上你!”
这话给了柳肃启蒙,他开始寻找机会历练自己,希望父亲有朝一日能把首领之位传给他。
直到那天,他父亲给兰榭挡了一下,回家后躺床上闭着眼休息,没有防备……
“兰榭,他真是为你死的!他总拦我,不让我见你,我只能杀了他!”柳肃瞪大了眼睛,状态几近疯狂,“我是在抹去我们之间所有的阻碍啊!”
兰榭不听。
“你不能杀我!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眼,看了说不定就能喜欢了!!你看我啊!!!小时候就一直躲着我,沧渊不让我找到你,我爹也不让!就连魔尊大人知道我的心思也开始拦我!不让我靠近魔窟!!后来我终于有了能来见你的身份,你还是不喜欢我,为什么!!”
他已经要疯了。
来之前他是做了万全之策的,轰动人族一齐攻上乌鸦山牵制住其他人,而他带着由天下至宝融合而成的逆天修为,以及仿造的魔族业火而来,本以为至少可以困住兰榭,先稳住他,拿所有人性命要挟他。
他不是最心软吗?他那么讨厌沧渊,却见不得沧渊受委屈,六六也很让人讨厌,但是六六一哭,他又会心软。
柳肃自以为很了解他,现在这么多人的性命摆在山腰,他以为兰榭会妥协,谁知这人就像是料到了他的所作所为,特意在这里等着他来!
沧渊为了一统天下耗时耗力布了一个复杂的局,他为了搅乱魔族得到兰榭也耗费心力哄骗着沧渊,没想到现在兰榭不费吹灰之力,不耗一兵一卒,反将他摆了一道。
兰榭才是布局人。
烈火失去了原本的温柔,周遭温度逐渐上升。“兰榭……不,尊上!我错了!错了!饶过我!!”
九丈崖上明明有风,怎么这烈火就是吹不散!
柳肃脸上满是震惊,即刻跪地求饶,很清楚即便有了逆天修为,今日也是难逃出去。
假的始终是假的,在人族面前展示的时候也就是骗骗他们而已,终究当不了真,一遇上真的,立马就失去所有抵抗,成为累赘。
兰榭似乎是累了,嘴唇在瞬间变得苍白,捂了捂头,有些乏力地朝他走来,一如柳肃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带着一身伤也能打得人无法还手。
只是这次他不会点到为止。
常年平静如死水的血眸突生变动,狠戾与嗜血的光芒共存,隐隐透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温柔的火焰似乎带着尖刺,尖刺上还有剧毒,皮肤沾上就会溃烂,常人无法忍受的疼痛蔓延至全身,柳肃宛若被荆棘束缚无法动弹,徒劳的感受着烈火焚身的恐惧,与周身无限放大的痛感。
空旷的九丈崖上响起一声声惨烈的呐喊。
不多时,惨叫消失了,火焰消失了,空旷崖顶只有兰榭一个人还站着,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多出来的一摊灰烬。
有风轻轻一吹,灰烬也散了。
……
四周寂静,静到只能听见微微风声,好像一切都尘埃落定,大片尘土归于平静,只余下几丝苍白的回忆。
兰榭听着山下不真切的打斗声,有几分惋惜。
造成今天这步,好像谁都有错,又好像谁都没错。尽空说得对,欲望总是无穷无尽,根尘勾结,无法解脱,也许他该在任积雪来之前就杀了柳肃,然后跑出去自杀,管他什么体面,管他死后尸体会不会被侮辱,好不好死,不重要了。
柳肃也说得对,既是禁术,必有反噬。此刻他身上好像有很多伤口,不是普通外伤,而是从内里往外渗,皮肤之间仿佛要裂开一样疼。
脖子间好像湿滑一片,手一摸,沾了满手血污。他这才发现,身上其他地方也裂开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里衣被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而伤口还在不断裂开,不断往外渗血,直至将外面单薄的外衣也浸湿开来。
伤口疼,头也疼。
他颓败地倒在地上,仰面看着魔窟的天空发呆,手心触到地面沙砾那一刻,他平静想着,早知道叫沧渊在这里种点什么,不然他一身血污躺在地上,衣服该沾灰尘了。
沧渊这会儿已经出去了吧?缮缺还是挺可靠的,这么多年始终忠心护着沧渊,有他照顾,沧渊应该没问题了。
还有六六,在人族适应了那么久,现在回归人族生活应该会习惯了,给他收拾的包裹也够他吃一辈子了。
至于碧落他们,尽空他们毕竟仁慈,不会让人族为难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族人,金向晚身为人族城主,但心念苍生,私下与夜尧关系交好,有他和夜尧在,应该是可以重新恢复宁静了。
至此,大家都活着,就可以了。
兰榭闭上了眼,想熬过身体的疼痛再解决心魔,谁知心魔知道他心中所想,此刻也进入疯癫状态,发了疯叫嚣着要他活!
“不可以!你才是天下共主,你要杀尽所有人!”
“……”
“不不不!不用杀人了!兰榭,不要杀人,我只求你活着!”
“……”
“活着吧,我保证,再也不蛊惑你杀人,我保证老老实实的,让你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
兰榭知道心魔怎么想的,无非是暂时劝住他别死,然后找着机会继续蛊惑他杀人,直到完全控制住他意识,把这具身体为心魔所用。
那时候才是天下的灾难。
失去意识的怪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具战无不胜的躯体会成为众生的劫难。
老魔尊早就考虑到了这点,所以他告诉沧渊,以后兰榭就是他兄长,他教沧渊缠着兰榭玩,纵容沧渊带兰榭出去,希望兰榭心里不要只有恨,也要有爱,有亲情。
也经常告诉兰榭,天下苍生皆是无辜,他们怨恨魔族只是因为害怕,他们太怕了,以至于一生都在卑微祈求,希望魔族消失在这个世间。可是魔族人又何其无辜,他们只是有个滥杀无辜的魔尊大人,人族的诅咒对于一心只想要安定的魔族人来说不失为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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