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先任积雪吧。
“六六去找碧落姐姐玩,别回来。”
六六看看兰榭,再看看任积雪,“是,大人!保证不回来!”
培养感情嘛,六六都懂,这种情况是不能有第三个人在的,于是火速离开。
“之前不是问我要不要坐秋千吗。”兰榭很随意地坐在秋千上,环抱双手,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坐好了,推吧。”
任积雪盯着他后背看了一会儿,不仅不靠近,反而后退了小半步,内心陷入纠结。
兰榭说:“衣服都给我换过了,还怕碰到我后背吗?”
任积雪大方承认:“是。”
因为兰榭一直在避开与他的触碰,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道是兰榭不喜触碰,所以也注意距离,不敢碰他。
“那你就走吧,我找别人给我推。”
“……找谁?”
“当然是好看的,力气大的,随便谁。”
“……”
他沉默着不说话,兰榭以为他悄无声息走了,刚要回头,后背突然撞上什么东西。
秋千轻轻晃了起来,幅度很小。兰榭两手都抱着胳膊,没有握着秋千绳,任积雪担心他摔了,只能一边轻轻地推,一边小心翼翼护着他不摔倒。
兰榭心乱了,并且感受到心乱的人不止他一个。
“停下。”他忽然冷了脸,“任积雪,我告诉过你,你若敢动心,我会带着你一起死。”
任积雪停了手,固定好秋千绳不再晃动,这才道:“无关乎动心,你若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无关乎动心?”兰榭本是信他的,可是现在更相信心魔和六六说的。
他那日去静尘室找任积雪,分明就看见了满纸的“兰榭”二字。其他字不认识,他自己的名字总是认识的,任积雪教过他。
那日他不对劲是因为吃了药丸,可是任积雪没吃药丸也不对劲。他以前又不是没有故意撩过他,怎么之前都没事,这次就不对劲了?
还有,那天任积雪咬他时心魔就告诉过他了,眼前这个和尚要破戒,兰榭那时恍惚,什么都听不进去,也看不见任积雪眼里浮动的情//欲。
兰榭放下搭着的腿,两手撑在秋千板边缘,强装镇定,悬着心道:“那你向我保证,你从来不曾心动,以后更不会。”
他是希望任积雪跟他保证一下的,保证了,他就可以再多留任积雪几日。不然日后有朝一日动心,沾染上凡心后,兰榭就没办法把他还给雁咕寺了。
可是任积雪一直沉默,兰榭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半晌,听见任积雪说:“可我好像已经动心了。” ----
第68章 第 68 章 = 渐凉秋风卷起地上落叶,拂动两人衣衫,也吹得兰榭长发都乱了。秋日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一点也不暖和。
捏着秋千边缘的手逐渐用力,连骨节都透着恨意,兰榭白着一张脸,道:“你再说一遍。”
任积雪便重复了一遍:“我已经动心了。”
兰榭顿时想给他一巴掌,但是抬起手来,却把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唇角被扇出了血。他自己才是那个该被打的,原以为不杀人了就没有罪过,没成想现在还是成了罪人。
他想不明白,任积雪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对一个俗人心动。
他还想打自己,手腕刚抬起就被任积雪扼住,连着另一边手腕一起交叠在一起,任积雪一只手就能握住。
兰榭突然心慌,此刻他整个人是一种被身后的任积雪圈在怀里的姿态,他意识到他得马上离开,谁知刚站起来就被任积雪按着肩膀压下,重新坐回秋千上。紧接着下巴被捏住了,任积雪强迫他仰着头,自己俯身,吻上他的唇。
兰榭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这种感觉很陌生,他想逃,只是双手都被扼住,根本挣脱不开。任积雪把他圈在怀里摁着他亲,不给任何逃离的机会,亲得他呼吸困难,喘气不顺。
疯了!!任积雪疯了!!!
他再次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吐字不清的几声嗯呜,一张脸憋得通红,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任积雪这才肯放开他。
兰榭不懂吻技,但是任积雪明显也不懂,他的吻直接又粗暴,过分生涩毫无技巧可言,牙齿磕碰间弄疼了兰榭,在他唇瓣上留下一个很轻的咬痕。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任积雪呼吸沉重,但是不后悔。他绕到兰榭面前蹲下,发现兰榭瞪大了双眼,微张着嘴,喘着粗气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好半天,兰榭才回过神来,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又开始急躁地跳动,慌慌张张看向任积雪,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几经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两只手腕处都红红的,任积雪轻轻托着其中一只,指腹轻轻划过红痕,似在懊恼。兰榭长时间把自己关起来不出去,久不见阳光,肤色白于常人,手腕的红痕与旁边正常肤色相比,竟有种遭到凌虐的错觉。
“任积雪,今日我若不死,来日必带着你一起死。”兰榭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来,以手化刃一掌劈断两边秋千绳,气得直发抖。
他是真的很气,也很恨,原以为任积雪那么冷漠的一个人不会真的动心,所以他才自私的把他留下。他连碰都不敢碰这个一尘不染的和尚一下,结果这人要自己舍下信念,与拉他入泥地的人吻在一起。
这样还怎么把任积雪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还给雁咕寺。
也是这时任积雪才意识到兰榭一直不敢碰他的原因,他怕他破戒,以后回不去雁咕寺。任积雪低着头,想说没关系,他不会回雁咕寺了,但是兰榭表情太过懊悔难过,还有害怕,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兰榭眼眶湿润了,捏紧了自己衣角,无助道:“我没法原谅自己了。”
见他难过,任积雪也蓦地难过,“不关你的事,逾矩的人是我,没有信守承诺的也是我,是我自愿要还俗,我六根不净,欲望滋生,早就回不了头了。”
欲望一旦开始,就会无穷无尽。
从开始的愧疚只想要补偿,到后来决定要护着他一辈子,任积雪的每一次改变都是因为兰榭,每一次说要护着他都是真心的,不为其他,只是想护住他。
现在任积雪想带他走,迟早要带他走。
兰榭喃喃道:“我,可以挽救……”
“不需要挽救,这样挺好。”
如果他们都是正常人,这样的确挺好,可是兰榭知道自己要死了,他很清楚他们之间没有可能。让任积雪还俗陪他瞎闹,已经是底线了,再突破的话,罪不可恕。
“这样不好,一点也不好。”
任积雪在他身上看见孤立无助。那么一个无所畏惧所向无敌的人,连死亡都不怕,是世间最顶端的强者,现在因为吻他的人是出家人,所以手足无措,心乱如麻。
“那就忘了吧。”任积雪还算冷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兰榭,我们一起忘了。”
忘记这段禁忌,再重新回答兰榭的问题。
……
“可以忘了吗?”兰榭小心翼翼问着,在得到任积雪肯定的点头后,思虑再三,点了下头,“……忘了好,忘了就不会动心。”
有舍才有得,他们都要勇于忘记。
“所有和你有关的记忆,请帮我全部抹去。”他看着任积雪,眼睛一眨不眨,“和我有关的所有记忆,也请你忘了。”
再最后看了一眼任积雪,兰榭闭了眼,“希望再睁眼时我们互不认识,我找魔二,你回雁咕。”
假装记忆里从来没再遇见过,弥生和虚无都没见过长大后的兰榭。
任积雪也点头,说:“好。”然后抬手对着兰榭眉心,指尖闪烁着微光,像是有无数条细线从里面伸出,再钻进兰榭眉心,源源不断往外摄取着什么。头有点疼,不知是心魔作祟,还是任积雪的缘故。
原来抽取记忆是这种感受,要把忘记的在抹去前再回味一遍,头微微疼着,心也微微疼着。唇与唇的温度还记得,那时的惊慌不安与温柔抚慰那么清晰……忽然冒出一段系着纸鸢的线,这段就算不被抹去也不会被记得的陈年旧事,在记忆再次被抽取时一股脑涌现了出来,然后再次被抹去。兰榭听见温柔呢喃的回声,听见他自己说不想记得。
记忆被抽离抹除至消散的最后一刻,仿佛听见任积雪说:“我不忘。”他不忘,也不要兰榭全都遗忘。他们既然相遇,就不要分开,否则很难解释为何要相逢。
然后抚上兰榭脸庞,拇指指腹划过眼角,温柔的将他浸出的泪珠抹去,再后退两步,保持最合适的距离,等着兰榭意识醒来。
“……”
四下寂静,风吹在脸上凉幽幽的。
兰榭睁了眼,目光茫然,有些忘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任积雪,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恍惚记得他是要找沧渊的。
那为什么会和任积雪在这里?
任积雪也看着他,仿佛在等他先开口说话。他感到迷茫,问任积雪:“我刚才说什么?”
任积雪面不改色,认真道:“你说,想坐秋千。还问,我爱什么。”
兰榭觉得脸有点疼,摸着自己的脸皱眉想了一下,好像真的说过这话。
他顺着任积雪的话往下问:“那你爱什么?”
任积雪告诉他:“我爱寺里的菩提,爱香灰的禅意。”
爱众生,爱世人,爱一个不希望自己被爱的人。
“……就是不爱我。”
兰榭莫名低落,又觉得无比庆幸,转过身松了一口气。反正他就要离开了,这次沧渊怎么阻挠都没用了,除非他想亲眼看着他彻底失去理智,沦为杀人的刀刃。
“怎么还不走?”兰榭想等沧渊回来,就多待了一会儿,结果一晃神,发现任积雪还在这里。
任积雪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秋千……”
兰榭侧眸,这才发现秋千坏了。很奇怪,他就站在这里等沧渊,却不记得秋千是怎样坏的。
他抬手抚上自己脸颊,指腹划过眼角,明明什么也没有,却莫名觉得难过。
眼眶渐渐湿润了,他觉得心痛,却流不出泪,心在滴血表面还要从容淡定,若无其事道:“不用管,用不着了。”
他走到草地的尽头,迎着秋风席地而坐,发丝与束发带一齐被吹乱,随风乱舞着,搭在双膝上的手被风卷走所有温度,冰凉一片。兰榭坐下就不动了,如暮年的老者,坐看夕阳西下,观人生百态,把自己坐成麻木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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