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想说说不出来。 林涧是没说过他成绩,但他说过啊! 这么多年来,他可没少在林涧面前嘚瑟过。 大家这个年纪,谁要是有考状元的实力,能一直听他嘚瑟,还憋住不说啊? 可这不是理由。 陈嘉回想起自己这些年在林涧面前吹过的牛,又羞又恼,悲愤欲绝,余光一瞥林涧气定神闲的面庞,心里忽然一动,怒气冲冲地指责道: “怎么没有——你说你没估过分!连答案都没查过!” “对啊,确实没查过。” “那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你这个分数,为什么还能在凳子上坐的住?!” “……那我还能像窜天猴一样把自己发射上天吗?” 陈嘉呲牙。 “好吧,我是大概知道。”林涧说完,就看陈嘉立刻起身,一脚踩到凳子上,装模装样撸袖子,无奈补充,“但我确实没看过答案……只是前几天一直接到首都星那边的学校打来的通讯,想不知道也很难吧?” 首都星大学消息灵通,确实可能提前知道分数,给各个星球的优秀学生发去邀请。 林涧转头,就看到谢岫白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两个大眼睛别提多醒目了。 他摊手一笑,意思是看吧,没骗你,确实不认识。 其余人这才从那满篇不是满分就是接近满分的成绩单上收回神。 林老爷子想保持严肃,努力半天,硬是压不下去嘴角,干脆偏过头,假装去看墙上林涧十岁时和马合影的照片。 管家林叔已经笑开了花。 李老头不想看那狗东西嘚瑟,哼了一声,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出去了。 林涧扬声:“马上要吃饭了,您这是去哪?” 李老头没好气:“我去院子里透透气!” 李干逸手都在抖。 他是没上过大学,但他不是没考过高考。 九百四十多分,考区第一,全联邦第九,这是什么概念? 八个科目,总共丢了五十四分,刨除语文丢的那三十七分,其他科目接近满分啊! 我的天。 将军对他这儿子误会大发了啊! 陈嘉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特么……” 他看了林老爷子一眼,咬牙撤回了一句脏话。 “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没被提前招生?你家不是有保送名额吗?你保送不行吗?来跟我们一起考什么试啊?!” 林涧略微思索,理所当然地说:“那不行,保送我还怎么炫耀?” 要是走保送通道,能炫耀的就只有他有个厉害的爷爷了好不好? “十年磨一剑,就等这一天啊。”林涧身心舒畅。 多年来被陈嘉唠唠叨叨不断炫耀,奈何他没有去学校,只是在家庭教师的监督和指导下刷题,不能和他们一起排名,连说分数都会因为不是第一时间考试,被怀疑作弊而不好说的憋屈…… 在这一刻,全部洗刷干净了。 林涧弯起眼睛,摇摇手指,“愿赌服输哦。” “咳咳。”林老爷子似有若无地看过来。 林涧立刻坐直,满面笑容瞬间消失不见,眼神也随之变得沉痛而悲悯: “小嘉啊,其实分不如我高很正常啊,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用不好意思,你这个分,按往年分数来看,基本也都能进前三了,所以……” “你滚!” 众人忍不住大笑起来,林涧摇摇头,满是纵容,不跟他一般见识似的:“诶。” 众人笑得更欢了,四周一片欢声笑语。 林涧忍笑偏头,“小白,去叫李叔进来吃饭了,咱们庆祝一下,让大家尝尝你的手艺。” “行。”谢岫白站起身。 “爷爷,林叔,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我们吃饭了。”林涧跟投影上的两位告别,起身去厨房端菜。 李干逸连忙跟去帮忙。 十几道菜摆上桌,鸡鸭鱼鹅,山珍海味,真如谢岫白所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都料理了个遍。 李干逸在桌子边坐下,端起碗吃饭。 米饭喷香,菜也十分美味,但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林涧琢磨:“要不要开个酒?” “可以啊,我记得隔壁就有,啤酒度数不高,未成年人也能喝。”李干逸立刻起身去买酒。 至于忘了什么,再说吧。 能忘记得连影子都没有的事,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白沙星军事指挥中心。 林誉结束一场会议,放下终端,拧眉问副官:“高考成绩是今天出来吧?” 副官:“是,还有二十多分钟。” “李干逸人呢?” “今天下午请假出去了,您不是让他及时把小林先生的成绩告诉您吗?说不定现在正在那边等着呢。”副官回答。 “出去吧。”林誉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终端放在面前,闭目养神。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 终端一片安静。 四十分钟…… 一小时过去了。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林誉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拿起终端,充满怀疑地摆弄了两下,“坏了?” 终端正常运转,显然没坏。 “……李干逸怎么回事?” 通讯打过去,没人接。 好不容易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传来一道大嗓门:“……这手艺真不错,小羊肉烧得刚刚好!” “也就那样。”一道苍老的嗓音,三分不屑,七分含着肉的迷糊。 “小白手艺可以的。”不太熟悉的,自家儿子的声音。 “哥哥喜欢就好!”一道活泼的少年音。 林誉:“?????”
第36章 酒足饭饱,李干逸已经离开了,林涧起身,送李沉瀚出门。 老头嘴上嫌弃,下筷子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含糊,吃得满面红光,这会儿抱着肚子走的摇摇晃晃,酒没沾一口,晃的比谁都晕。 临出门时,老头望着天边的云霞,忽然转头看着林涧:“你是打算报考首都星那边的学校了?军事方面的?” 林涧怕他把自己晃倒了,伸手虚扶了他一把。 “嗯。” “将来毕业了,就走你爷爷和你爹的老路,当个军人?” 林涧笑:“家学渊源嘛。” “除了这个原因呢?” 林涧思考片刻,玩笑似的说:“世界和平?” “滚蛋!”老头子毫不客气,直接翻了个白眼。 “我说真的。” 傍晚的阳光褪去炽热,只余下一层薄薄暖意,轻纱般落下来,发梢肩头都是一片浅淡金色。 晚风拂过额发,林涧舒适地眯了下眼。 “当军人不就这点追求吗?世界和平,国家安定,亲人安康,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这里的沙子格外好吃?” “你这种就叫理想派!吃饭吃撑了吧。”老头言辞犀利。 “可不就是吃饭吃撑了吗?”林涧笑道,“人家没吃饱的早就吃饭去了,只有我这种吃饱了的,才在这异想天开。” 李沉瀚怔了一下,半晌嘟囔道:“假大空的话谁不会说?” “其实也不全是靠脑袋想,眼睛也在看的。”林涧说,“爷爷一开始让我过来,我其实不太明白他想让我做什么……” 帮忙说不通。 如果是让他“帮忙”,林城至少也得和林誉提上一句。 有老父亲发言,不管林誉怎么想,也不能把他放在这边不闻不问一个多月。 其他的,旅游,探亲,休假……就更说不通了。 林涧打开门,侧过身让对方先走,“但现在我明白了。” 老头睨他:“明白什么了。” 林涧就这侧身的动作,微微偏过头,看向靠后的一间屋子:“您注意到今天和我坐一起的那个孩子了吗?” “那个瘦不拉几的小子?” 林涧失笑:“其实已经养回来一些了,算了,这个不重要,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脸上的笑容缓缓隐没。 “那个孩子今年十五岁,已经杀了五十二个人。” 李沉瀚皱着眉头看他。 “有看他漂亮年纪又小,心思龌龊,试图对他下手的人,有坑蒙拐骗,骗走他养父看病钱的人,有恶贯满盈,想趁他养父去世,对他和他养父的孩子下手的人……” “他刚学会说话就被母亲卖给了变态,刚学会走路就被养父教着拿刀和人打架,刚过十四岁,养父死了,死在黑城上一任主人的手里,他孤身给养父报了仇。” “而这一切,在那个叫黑城的地方,竟然已经算是非常幸运的经历了,其他不幸的人,甚至连完好无损地长到这么大的机会都没有。” 风沙飞过,树影婆娑。 李沉瀚从林涧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很深很重的情绪。 林涧轻声说:“这是他一个人的经历,一叶知秋,从他就可见黑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而黑城,又是整个白沙星的缩影,是这个星球的罪恶之都。” “再往大了看……” 李沉瀚接口:“白沙星是整个边境星系的缩影,是边境星系最混乱的地带之一。” 林涧点头,微微笑起来,“是啊,就连您,出门办个事,不也遇到危险了吗?” 老头用鼻子哼了一声:“谁说的,就算你不来我也没事,就凭那些渣滓……” 林涧失笑:“我猜,爷爷想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他生在林家,从小被作为林家的继承人来培养,住的是一寸千金的豪宅,吃的是一整个营养师团队精心配置烹调的食物,穿的是顶尖设计师亲自设计剪裁出的衣服,就连上学,也是请最好的名师单独教导,金钱这些更是不尽其数。 他生在富贵窝,长在金丝笼。 一生未经风雨。 而他的爷爷。 “他想让我走出温室。” 李沉瀚不以为然:“战场可不是好玩的,他就不怕你死在这里?小心一颗雷把你炸的胳膊腿乱飞,到时候别说理想,你的肉|体就先活不了,拼都拼不起来。” “拼不起来……那也是我爷爷的苦恼了,至于我,课本上不都说了嘛。” 林涧微微笑起来,“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我喜欢的,死又如何呢?” “你倒是会背书了,会背书有什么用,该死不还得死,况且那课本不是还说了吗?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懂什么意思吗?” 李沉瀚说:“自不量力。” “蜉蝣又如何?不也是一条命,日出生日落死,也是生老病死。” “蜉蝣身小,也可知天地大,众生苦。” 李沉瀚沉默片刻,嘴角抽搐,“你的语气简直和你刚刚叫那小子孩子的时候一模一样,充满了一种谜一样的中二气息——刚刚我就想问了,你知道他只比你小三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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