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也把自己的身份信息递了过去。 “行,咱俩都是良民,牛逼又活一天,”司机把身份信息仔细看了一遍,“哟,今天还是你生日呢,十八岁,成年啊?” 林涧:“嗯。” 他关掉终端,习惯性地肩背挺直,坐姿端正。 司机扭回头去,一脚油门启动,“生日快乐哈,不过生日也不打折,咱拉到个良民不容易,你是不知道,刚刚我路过前面那片旧城区,好家伙,一群满背,手里还拖着刀,吓得我一脚油门绕了几条街,要是遇到这种人啊,别说让他们查看身份信息,跑路都还来不及……” 林涧静静地听着。 大概是在这片混久了,司机对附近十分熟悉,随便逮着条街都能说上半天,不知不觉远离了郊区,驶入一片旧城区。 “……不行,前面我又得绕一段路。”司机活泼的语气忽然一凝,车速也降了下来。 林涧朝前方看去。 街道不到百米,一伙人挨挨挤挤堵在路中央,各个打着赤膊,好几个直接没穿衣服,前胸后背两个胳膊肌肉勃发,全是青黑色的纹身。 好巧不巧,正是司机之前说的那群满背。 中间好像围着个什么人,隐约只看见那人佝偻的脊背和花白的头发。 “麻烦您停一下。”林涧按住前座椅背。 司机满头大汗:“不行啊,那群人十有八九在拦路抢劫,待会儿注意到这边,咱俩可就完了。” 他被堵住还好说,只要配合,也就损失点钱财。 但是他车上这个乘客…… 司机叹息。 长得好看不说,还一身打眼的打扮,让那些人看到还得了? 不行不行,赶紧跑! “他们在抢劫一个老人。” 司机诧异地抬起头,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司机剎住车,转头还想劝说,无意间对上他沉静的眼眸。 仿佛一股凉意流淌而过,心底的焦躁消散了不少。 他狠狠一咬牙,“那我……我停在这边,就不跟你过去了。” “好。” 司机重启启动车子,找了个能遮挡视线的拐角停下。 林涧开门下车。 街角各种杂物堆积成山,地上污水横流,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司机看着他的背影,忍了又忍,还是多嘴了一句:“这种事其实很多,管不了的,他们大多只是求财,不一定会伤人,当做没看见就完了,要是激怒了他们……” “那又如何。”林涧嗓音清淡。 司机眼睁睁看他走远,身影转过拐角,一阵懊悔焦躁再次袭上心头。 他也是胡涂了,直接拐弯不就行了吗?说什么说。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热血上脑,哪里知道轻重,他居然也不多拦一下,要是…… 懊悔归懊悔,但他还是不敢下车。 司机唾弃自己的胆小怕事,又愧疚眼睁睁看着一个大好青年就这样出事,狠狠拍了两下方向盘,胡乱抓着头发。 “要不报警算了,虽然警察来得慢,但是……” “——笃笃。” 车窗玻璃外传来两声敲击。 司机对这声音很熟悉,他们把车停在路边等客人时,想走的客人就会这样敲窗子,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但他这会儿哪有心思接客,头也不回烦躁地说:“车满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再等一会儿。 万一那个年轻人被打之后爬不起来,他还可以载人去医院…… “笃笃。” “说了不接。”司机吼道,扭头一看车窗外的人,“……” 林涧好端端站在车外,除了头发比下车前乱了点,连衣角都没皱一块。 他身后,一个老头背着手望着这边。 司机如梦初醒:“你回来了?” “嗯。” 林涧拉开车门,侧过身。 老人也不客气,直接跨了上来,安安稳稳地坐下。 “那些人……”司机试探地问了一句。 林涧:“一周内大概是起不来床了。” “……”司机忍不住打量林涧。 林涧坐稳,客气了一句:“您要去医院看看吗?” 老人目不斜视,生硬地说:“不用。” 司机见后座气氛僵硬,插进话来:“老爷子,那您是要去哪,总得报个地址啊。” 老人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报出一个地址。 司机有些惊异,这地址不是……这男生的隔壁吗?这两人是领居? “那,您的身份信息看一下?” 老人拿出终端,不太熟练地操作了一下,展示给司机看。 司机同样递出去,等对方看完之后,麻利地启动车子,“好嘞,两位坐稳了。” 车上多了一个人,氛围反而更沉闷了,就连司机,说话的时候都收敛了很多。 等到了地方,老人拍拍屁股下车。 从头到尾没说个谢字。 司机皱了皱眉,心说这还真是…… 他委婉地问:“你们这,是邻里间有什么矛盾吗?” 林涧摇头:“我不认识他。” 司机难得词穷。 “多少钱?” 司机看了眼计价表:“两百零六,零头抹了,给两百吧。” “谢谢。” “诶,这有什么,”司机摆手,“我也挺久没拉你这样的客人了,正好你生日,给你抹个零,六六大顺,新的一年新的开始,事事顺心哈。” “……”林涧哭笑不得,“嗯,承你吉言。” 已经是深夜了。 天空阴霾深黑,沉甸甸压在头顶。 路灯泛出昏黄的光,蚊虫围绕路边的花坛飞舞,一闪闪铁门在花丛后半隐半现。 林涧打开门。 下一秒,屋子窗户打开,一颗脑袋探出来。 一见他,立刻扬起笑容。 “哥哥回来啦!” 林涧有些意外:“怎么还没睡?” “等你呀。” 谢岫白招手,“快进来,外面蚊子老多。” 林涧走进去。 屋内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唯一的不同就是窗边桌子上满满当当放着饭菜。 荤素搭配,煎炒煮炸,花式齐全。 就是有点凉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谢岫白拖着步子慢吞吞挪回来,坐在桌子对面,手撑着下颌打了个哈欠。 他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明天就是我生日呀,我昨晚跟星星许愿了,星星答应我,一定会在我生日之前把你带回来。” 林涧:“……还好是把我带回来。” 不是带走。 不然他这个航班坐的…… “看,我手艺怎么样,这两天现学的。” 林涧有点惊讶:“都是你做的?” “是呀。”谢岫白揉了揉眼睛,困顿的脑子反应了一下,“好像有点凉了?我去热一下。” 林涧站起身:“我去吧,你不是困了吗?” “……你去?”谢岫白瞬间清醒了,“不不不,我不困。” 他坚定地把林涧按了回去,义正言辞:“你累了一天了,这点小事怎么能劳烦你,我去必须我去,你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林涧被他按着肩膀,只得坐回去,眼里闪过一丝细微的笑意:“行。” 两人吃完饭,谢岫白趴在桌子上,睁不开眼睛,“明天再收拾吧,好困啊……” “嗯。” “对了哥哥,你生日具体是哪天来着,到时候我给你做好吃的呀。”谢岫白用手扒开眼睛,强行续航,“你要吃什么?不是我吹,山珍海味,龙肝凤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给我点时间,我……哇——” 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泪水。 “今天。” “——哈?”谢岫白的哈欠凝固,“哪天?” “今天。” 谢岫白下意识扭过头去看墙上的挂钟。 23:56:23 谢岫白蹭一下站起来,跟脚底安了弹簧一样,扭头就冲回房间,“你等等!等等嗷!” 林涧摇头失笑。 他打开自己的终端,从上到下一排新消息,有管家林叔,有以前的老师和同学,也有一些其他认识的人,整整齐齐一排生日快乐。 他早上就已经挨个回复过了。 墙上挂钟咔哒一响。 23:57:00 林涧给自家老爷子发了条信息。 [距离今天结束还有三分钟,给你个机会祝你的大孙子我生日快乐。] 没有回复,大概早就睡了。 虽然早就知道这老头压根不会记得他生日,还是等了一整天,结果果然忘了。 一天遇到两个不可爱的老头,林涧有点烦闷。 砰!房门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 一阵小旋风卷过来,林涧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林涧抬起头,好整以暇。 谢岫白紧急剎车,原地立正,在裤子上擦了擦手,递过来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他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很好,还有一分钟。 “生日快乐。” 笑容灿烂明媚。 林涧含笑接了过来:“我可以拆开吗?” “当然。” 盒子打开,黑色绒布上放着一颗半个巴掌大的黑色石头,形状不规则,表面闪烁着幽绿色的光,好像涂了一层荧光粉。 “陨石?” “嗯,前段时间看到的,觉得好看就买了下来,之前你说你生日快到了,就想着送给你好了。” “怎么想起送这个?”林涧把陨石拿出来打量。 触手微凉,边缘有些硌手,看起来确实很漂亮。 林涧把陨石举在眼前看,幽绿色的陨石和他碧绿的眼睛颜色无限接近。 谢岫白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子:“……摘下星星送给你?” “噗。”林涧呛了下,合上盖子,强忍笑意摸摸谢岫白的头。 谢岫白眼睛亮晶晶的,求表扬的意味十分明显。 “谢谢,很喜欢。”林涧掐着时间,十二点一过,零点零分零秒,“生日快乐。” “生日礼物!”谢岫白期待地凑近。 林涧沉吟片刻。 谢岫白不敢相信地睁大眼,林涧不会是没准备吧?这么直A的吗? 他越想越满心荒凉,头顶翘起的头发都耷拉了下去。 “礼物嘛……”林涧抬起头。 谢岫白嗷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腰,不管不顾使劲蹭,满头黑发蹭成了个鸟窝,凌乱地贴着鬓角。 “我不管,我要礼物我要礼物!” 少年的发顶时不时蹭过下颌,林涧偏过头,抵住他,笑意藏都藏不住,“好了好了。” 谢岫白:“嗯哼?” 林涧拍拍他的头,“先睡觉,明天带你出去玩。” 出去玩啊?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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