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弗摩斯目光沉沉地凝视着祂,对于这件事,二者都心照不宣。 “如今亦是,畸形发展的羁绊又能带来什么?” “——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令祂陷入绝望的么?” 他骤然发难,直接打断了洛比泽的后话,“如果祂能有其余的选择,也就不会再度牺牲自己......祂还是在意着这个世界,甚至选择将你的罪孽也一并担负!” 洛比泽久久都未有回应,因为祂根本就无法反驳,是祂,将赛蒂启诺对自己的感情亲手消磨殆尽,最后只剩下一份沉重的责任。 泪水缓慢滑过祂苍白的面容,那已成为如今的祂全身唯一的清澈之处。
第159章 末途逢生 “是啊,比起我,祂更在意这个世界,明明一开始也是因为愧疚......如果去往云境都无法召回祂的神魂,那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 话头终于落在实处,久远的记忆开始在洛比泽脑海中不住翻涌。 “我和赛蒂启诺曾在不属于此世的深渊裂隙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后来方被造物者召唤至此,在深海中获得了如今的躯体。” “那也是阿涅所一心想要唤醒的至高者。”埃弗摩斯淡淡补充道。 洛比泽顿时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诸神竟然妄图唤醒其来制约我们,殊不知所谓的造物者也不过是个衰微之徒,而且赛蒂启诺早已使其陨落。” 即使亲耳听到这种秘辛,埃弗摩斯也无动于衷,他此刻的目标唯有履行腕间的誓约。 “总之,我现在唯一能联想到的地方便是那处,但自从来到此世,我们都未再找寻过返回的方法。” 因为那是祂们都不愿再次回归的地方。 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埃弗摩斯却并未即刻离去,而是问出了自己万分在意之事:“祂......第一次陨落之时,你是如何寻回那些残魂的?” “无意识的神魂残片,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徘徊于失落之地。” 此言之后,祂便摆出了一副缄口不言的姿态,不再给予对方提示。 纵然处于这种境地,洛比泽仍抱有一番恶劣的情感,祂倒要看看,对方接下来会作出何种抉择,又是否会无功而返。 埃弗摩斯脚踩湿软的沙滩,浑浊的黑色海水漫过他的脚背,似在述说这片海域的贪婪。 他却未同来时一般化作本体飞离孤岛,而是缓慢而又坚定地逆潮而行。 海水逐渐吞没了他的半身,此刻的他仍有脱身之能,但埃弗摩斯直接投入了那翻涌的浪涛之中。 洛比泽注视着他消失的全过程,最后嗤道:“真是愚不可及。” 这样的举动当然极为冒险,毕竟这怪异的海水竟无半点浮力,反而具有让所有事物一沉到底的恐怖吸力。 也许其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死亡漩涡。 暗流涌动,海面逐渐离自己远去,身躯正变得无比沉重,又因骤降的温度而僵硬不堪。 即使勉力睁眼向下望去,窥见的也仅是一片浓重的黑暗,他像是来到了真正的深渊。 他如此铤而走险,也只是为了在将陨之际触发誓约所留下的禁制。 沉闷、窒息,海水中似乎有着某种物质在吞噬他的力量,想要令他的神魂彻底破碎湮灭。 莫大的痛苦正加诸于身,埃弗摩斯唯一在意的便是那腕间的印记,即使那只代表着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过往。 浑浊的物质侵入了他的口鼻,埃弗摩斯的心中却无半分惊惧,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会履行追随对方而去的誓约。 他明白赛蒂启诺的孤独,但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给予对方所希冀的羁绊与情感。 就连这场“赎罪”,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风神的气息已近乎消失,而或许是因为吞噬过强大的神力,海面暂时变得风平浪静,崖壁之上的洛比泽兴致缺缺地收回了视线,打算顺应赛蒂启诺给予的惩罚,继续在煎熬中度过自己的陨落之途。 遍布黑暗的海面之下,缓缓浮动起数段金色的铭文,它们犹如自海底升起的光明,驱散了寒冷与湿暗。 周围充斥着浪涛激荡的喧嚣,而被黑暗所包裹的埃弗摩斯一息尚存,只觉一双纤长的手臂轻轻搂住了自己的脖颈,将他带离海底。 那轻柔的触感足以令任何一个濒死的生灵产生留恋,他费力想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连这般简单的动作都始终无法做到,其余感官也变得更加迟钝。 直到万籁俱寂之时,他才听清了耳畔的一句呢喃。 “埃弗摩斯,睁眼。” 五感骤然回归,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万里青空,自己身下的草甸还带有晨间的露水。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已经远离了那片诡谲的海域。 事实也的确如此,埃弗摩斯此刻正处于崖顶之上,身后则是风神的属地玛萨。 他在怔愣间望向自己的腕间,发现那道金色的禁制已然彻底消失,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未留下,仿佛昭示着迄今为止的一切都是幻梦一场。 原来,那早已不是誓约的证明,而是赛蒂启诺对二者羁绊的最后了结。 悟出此意的他顿时以手掩面,此刻,所有的立场与自持开始在心中交替崩裂,最终成为无法消弭的执念。 在神思恍惚间,他步步走向那座曾被摧毁过的风神祭台,那也是新生的自己与赛蒂启诺初次邂逅之所。 他靠坐于一块曾为祭台主体的磐石,便再未挪动,直到不知又经过了多少个日夜,那身负双翼的羽族少女降落在祭台旁侧。 妘昭看着眼前颓靡的神明,犹豫着说出了自己与珀尔菲的追踪结果,俱是一无所获。 数息之后,那沙哑干涩的声音终于清楚地传入她耳中,“祂已经不会再归来了。” 妘昭摘下面具,默默垂泪,末了却倏然感受到一股让自己产生共鸣的力量。 她的神色间又出现了一瞬惊诧,“此地怎会存有吾神的传承之力?” 埃弗摩斯也忽而察觉到了凭空涌出的力量,待其凝神分辨时,方才发现这里竟然聚集了多种神明的传承之力。 而随着它们的泄露,那个被赛蒂启诺亲手摧毁的法阵终于显现出了身形。 “这是......阿涅用于唤醒造物者的法阵,但造物者业已陨落多时。” “您是如何得知的?” 突兀出现的法阵令妘昭分外疑惑,又在内心祈祷着这能够成为一大转机。 埃弗摩斯并不觉得洛比泽所言皆为真实,不过这确为如今唯一的线索,他必须抓住这最后的希望。 而且,对那些过往秘辛有所了解的,除却恶之法则,还有曾经身为“处刑者”的珀尔菲。
第160章 求索 水渚之上,高大的月桂树周身散发出浅金色的微芒,与倾泻而下的日晖相得益彰。 待到光芒最盛之际,月桂枝条纷纷垂落,而后四散各方,用以修复被死气长时间笼罩过的世界。 回归本体休眠以畜养元气的珀尔菲也在此时苏醒过来,从树干中缓慢走出的他若有所感地望向远方。 而随着他的复苏,巨兽的头颅顿时浮出水面,又在上岸那一刻化为人形姿态。 布恩洛凡向珀尔菲奉上一片苍青色的尾羽,并解释道:“此物是在您休眠之时我截获而得,应是一道传讯。” 珀尔菲沉默接过,尾羽在他手中化作清影,融入其脑海之中。 祭坛、法阵、造物者...... 久未提起过的事物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这些时日珀尔菲不是没尝试过在过往的记忆中寻求方法,只是它们太过纷繁复杂,实在让他无甚头绪。 “吾神?” 他回神之际便迎上一双关切的金眸,尘埃落定之际就该给出的答案,却因为连日奔忙而一拖再拖,对方知道他实则心乱如麻,也未再主动提起。 但率先移开视线的是布恩洛凡,珀尔菲暂时被这段插曲转移了注意力,颇感奇怪,然后便发觉对方的目光又频频落于自己身后。 他下意识转身望去,只听得珠链碰撞间发出的清脆悦响,终于从忧虑思绪中反应过来的珀尔菲抓起发辫,发现里面被编入了三条珠链。 而始作俑者,正是布恩洛凡那乖顺趴伏于地的某一团分身。 心情......总觉得有些微妙。 “抱歉,我这就把它收回去。” 布恩洛凡见他呆愣许久,主动打破了沉默。 “......无妨。” 珀尔菲俯身拾起那团黑紫色分身,将其置于掌心随意揉圆搓扁,看似是作为惩罚在发泄,实则是临时起意的逗弄。 所幸他也只是点到即止,放过分身的同时余光却瞥见了布恩洛凡古怪的神色。 “你怎么了?现在我们又该启程了。” “是......” 布恩洛凡努力收起隐忍的神情,毕竟珀尔菲不知道,自己与分身共感,方才那数息于他而言可谓是一大煎熬。 珀尔菲见他的脸色几经变化,不明所以,只当是对方不情愿随自己奔忙。 的确,毕竟自己都还未兑现承诺,又怎能心安理得令对方跟随。 “我不会强迫你,孤身自去便是。” “不是这个原因!” 他瞬间便知道珀尔菲误会了什么,忽而难以抑制地低吼出声,引得其更加茫然。 “布恩洛凡,你先冷静。” 珀尔菲短叹一声,向他走近,却见布恩洛凡步步后退,越发像是被自己所逼迫的对象。 他只得停伫在原地,“我归来的时候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我当然会随您同往,不过还请您忘了这件事。” “好吧,只是临行之前,我还有一事未成。” 白金色的力量被他引渡于指尖,而后迅速融入了布恩洛凡额角处的两个凸起,重塑起一对新生的锋利黑角。 对方愕然触摸着那对较之前更为坚硬的角,惊喜的情绪被珀尔菲尽收眼底。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欠你一个答案,奈何近日难以分心——你若有任何不虞之处,也大可一吐为快。” 但布恩洛凡只是凝望着他,“不曾有过。” 珀尔菲稍稍避过那过于直白炽热的视线,“既如此,那便启程吧。” 高崖之上忽而出现了一道空间裂隙,妘昭见二者相携而出,不由得想起之前布恩洛凡设下屏障之举。 珀尔菲径直上前,审视着那被严重毁坏的祭台,“你适才那道传讯中,提到了阿涅所制造的法阵就在此处。” 妘昭不明他为何无视了立于一侧的埃弗摩斯,只立时颔首,指向祭台上浮动的诸神之力,“我和风神设法恢复它的原貌,却根本无法做到。” “复原之后,又能如何,仅凭这样是无法唤醒陨落者的。”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埃弗摩斯的腕间,即使风神的面容仍是一贯的冷毅,也难掩颓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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