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大法则对峙之后,凯因德的尸身便被洛比泽当作弃物扔往下界,不知所踪,而意识逐渐回归的穆克却无法阻止这一切,甚至连睁开双眼这等小事也无法做到。 他能感受到自主座之上散发出的暴虐气息,即使洛比泽对赛蒂启诺作出了口头承诺,穆克也并不觉得自己此番能顺利逃过一劫。 但随着大门再次开启,珀尔菲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给予了他些许希望,“洛比泽大人,我奉赛蒂启诺大人的命令,前来将这个人类带回普内铎。” 令他分外惊讶的是,面前的恶之法则竟然一声不吭,直接默许了对方带走他的行为。 月桂树下,澄澈温暖的神力被大量注入穆克体内,不仅为他疗愈伤痕,还助他脱离了那似乎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珀尔菲同时借此机会利用本体之力,对新生的幻神神格进行了压制。 “......多谢。”穆克作为人类的品性还尚未泯除,但他也深知眼前神明与法则之间有着深远的联系。 不过此刻,他仍选择暂时收敛了心中的负面情绪,向珀尔菲真挚道谢。 而面对他的举动,净化神眼中只是划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怜悯,便为其开启了回到普内铎的通道。 “我已兑现了承诺,但愿你能够学会控制幻神力量。” 穆克蓦然抬首,注意力全然放在前半句上,“难道你真的召回了凯因德的神魂?” “只是一些残魂罢了。” 净化神看着眼前的人类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又听得其喃喃道:“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跪地向神明郑重一礼,而后头也不回地踏入了传送通道。 待通道彻底关闭,珀尔菲绕过恢宏的回廊,来到了最偏僻的里间一角——自从毁灭之力对身体的侵蚀愈发严重后,赛蒂启诺便常将自己封闭于此,只容他出入,洛比泽自然也被拒之门外。 他略微欠身,道:“一切皆已处置妥当。” 内里没有回音,紧闭的大门却倏地开启了一道窄缝,但从罅隙中只能窥见一片黑暗。 这是赛蒂启诺特意隔绝出的空间,时间的流逝在此也变得缓慢,目的是避过洛比泽的耳目。 穿过那片黑暗,内室原本简约的布置方才显露出来,而赛蒂启诺正专心致志地雕琢着光团中的一副躯体。 “赛蒂启诺大人,这是?” 祂没有停止使用指间的力量,只淡淡答道:“一条退路而已。” 浓重的血腥味仍未散去,黄昏将近则又为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平添了几分萧瑟冷意。 穆克被传送至森林一角,当他的双脚再次踏上松软的土地时,心中同时掺杂着期待与不安两种情绪。 他敏锐地辨别着方向,身负幻神之力让他对万物气息的感知更加准确,于是穆克开始在林间奔跑,就像是为了弥补未能及时赶到的遗憾。 终于,他望见了那个让自己无比牵挂的身影——但那是在一众尸体的簇拥间,一个人身蛇尾的怪物正啃噬着血肉。 “凯因德?!” 怪物闻声回头,原本断开的双腿已被粗壮的黑色蛇尾取代,两只利爪上还挂缠着某种组织器官的残片,一张口便露出了锋利的血色尖牙。 而在它的一侧肩头,还“生长”着半截蛇身,比起怪物呆滞涣散的眼神,这只蛇首两侧的竖瞳显然更具威慑力,穆克甚至从中看出了明显的挑衅意味。 新鲜的血肉对怪物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它已然学会了如何利用蛇尾去灵巧地追踪猎物,嘴里还不住发出诡异的“嘶嘶”声。 刚刚经历过重创的穆克避之不及,被其重重扑倒于地,他不明白凯因德在复生之后为何变成了眼前这个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的怪物。 “咳咳,凯因德,是我啊——” 穆克的话音骤然中断,因为其肩头的那条黑蛇用身躯缠扼住了他的咽喉,使他瞬间处于窒息的边缘。 濒死时的求生本能使得他抓住了那两只即将落下的利爪,一双眼睛死死盯紧对方的脸,企图从中看出一点点熟悉的痕迹。 但这终究只是徒劳,对方甚至加大了力度,想即刻置他于死地。 穆克心中强烈的不甘与滔天的恨意顿时翻涌而起,与此同时,他的眼睛也漫上了诡谲的星辰图案。 在这股摄人心魄的力量面前,原本压制着自己的怪物瞬间倒地昏迷,穆克这时才得以从窒息感中解脱出来,喘息着捂住自己青紫交加的脖颈。 他并不知道,处于幻觉中的凯因德始终认为自己是在啃食蛇类的血肉,就如对方并不知道方才穆克爆发出的力量是从何而来。 被珀尔菲压制的索依姆仍留有部分力量在此徘徊,所以凯因德的神魂一经回归,便顷刻被其侵蚀。 但此刻,幻神神格抛弃了它原来的宿主,和穆克的身体彻底融合在一起。 即使感受到了体内汹涌的力量,名为绝望的悲恸也依旧将穆克吞噬殆尽,只是在此之前,他忽而露出了一个阴沉的浅笑......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失职。” 从纷繁记忆中脱身而出的珀尔菲握紧了那块石板,似是为了发泄内心的酸楚。 所有狂暴的力量都已平息,天地间也再不见赛蒂启诺的踪影。 “吾神!” 直到布恩洛凡的呼唤将他的思绪召回,他方才露出一个悲情至极的笑容,“布恩洛凡,赛蒂启诺大人呢?” 对方片刻的犹疑已然给了他答案,珀尔菲长叹一声,望向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可是一切都还未完全结束。” 他缓缓抚过白金色的琴身,随着乐音远扬,生机开始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这便是净化与新生的力量。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将会走遍各方,致力于清除毁灭之力所留下的余孽
第158章 解厄之途 三日后—— 经过无数次海上风浪的阻挠,埃弗摩斯才终于得以登临这座传说中的孤岛。 失落之地,即为残魂徘徊放逐之所。 潮水褪去,再度化为人形的他脚踩湿沙,而一众残魂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不过像是心存忌惮般并未靠近。 埃弗摩斯伸出手腕,其上浮现出一圈金色的禁制图案,或许就是它令残魂们无比惧怕,而它的存在,也让自己对寻回赛蒂启诺的神魂抱有一线希望。 在过去的三日里,他使自己的身躯幻化为群风,但即使寻遍了每一寸土地,也未能找到一丝一毫有关赛蒂启诺的踪迹。 这道禁制源于许久之前,他们二者之间以神魂立下的生死相随的誓言。 正当他凝望着腕间时,从高大的海蚀崖上传来了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带有无限讽意,“是赛蒂启诺让你到此同我做个了结吗?” 埃弗摩斯循声望去,看见了因被光箭钉住四肢而动弹不得的洛比泽,祂的气息已与寻常残魂无异,所以自己竟一时未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那些光箭显然是赛蒂启诺的手笔,将洛比泽囚于此处的同时也令其用自身力量温养残魂。 他淡漠地收回视线,不作言语,眼前的恶之法则已不再具有任何威胁。 洛比泽见他如此,目眦欲裂地喊叫道:“赛蒂启诺究竟在何处?” 一道冰冷的视线封锁住了祂接下来的言语,“很久以前,赛蒂启诺就已然消逝于世间,你我如今寻觅的,不过是祂的一点残魂。” 埃弗摩斯鲜少像这般瞪视着他者,嘴中则继续陈述着残酷的事实,“看来长囚于此已经使被夺去力量的你变得分外迟钝——为了平复毁灭之力,赛蒂启诺再度选择了牺牲。” 空气仿佛凝结了数刻,洛比泽的脸上方显现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不再向埃弗摩斯“兴师问罪”,而是自言自语道:“直到最后,祂都没有在意过我的存在......” 祂的嘴角猝然溢出黑血,这是神魂遭受反噬的征兆,埃弗摩斯也敏锐感知到,这副躯体的主导权在须臾间完成了一次交接。 “风神,真是好久不见。” “......卡克斯。”埃弗摩斯冷冷吐出这个久未提起的名讳。 这个名字原本代表着邪恶本身,但还有一重释义是为厄运。 卡克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埃弗摩斯,末了意味深长道:“怪不得赛蒂启诺会对你另眼相看。” 埃弗摩斯表现出了极大的耐性,根本就不为所动。 对方也自讨没趣,“那么,我想你应该愿意告诉我你来此的目的——虽然我已经大概猜到了。” 纵然是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下,祂依旧维持着一副高傲姿态。 可埃弗摩斯并不在意卡克斯的态度,他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禁制痕迹,“赛蒂启诺一定还未完全消失,否则我们之间的誓约也不会继续延续。” 听罢此言,卡克斯猝然发笑,“风神,即便你自诩能穿越一切空间,但总有你无法触及的地方。” “以及——你也无法跨越时间,去挽回赛蒂启诺陨落的命运......唔!” 一阵剧痛传来,是风刃在其胸前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埃弗摩斯缓缓收手,脸上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怒意,这却让卡克斯更加激动,咄咄逼问道:“事到如今,你有何动怒的立场?你不也同我和洛比泽一样,辜负过祂的情感吗?” “现在的你执着地想要寻回祂,又是出于何种情感呢?莫非只有愧疚?” 对方所问出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埃弗摩斯束缚己心的枷锁。 不,当然不止是愧疚,只是自己很难界定另外的情感。 而卡克斯还在居心叵测地揣度着他的内心,“难不成,你也妄想占有祂?” 这使得埃弗摩斯对祂使用了囚禁阿涅时的手段——风障不断在前挤压着祂的躯体,令光箭刺入得更深。 对方的瞳孔再次涣散,与此同时,另一个意识夺回了身躯的主导权。 “咳,咳咳,卡克斯是我恶念更进一步的投射产物。” 见洛比泽复苏,埃弗摩斯默默撤回了风障,不过目光中依旧带有审视的意味。 祂也知晓二者方才的对话,略微调息后,陈述道:“你来此,是为了向我们寻求办法——我会助你。” 埃弗摩斯闻言抬眸,“理由。” 洛比泽猩红色的双眼中存有的不再是暴虐和狂躁,而是一丝释然,“如果你亲眼见证了我被囚于此处的漫长时光,就能理解我此刻的选择。” 赛蒂启诺承受过的痛苦胜过自己千万倍,最后还是为了这个本不属于祂们的世界选择了自我牺牲。 洛比泽如今唯一的执念,便是赛蒂启诺即使是在最后一刻,也没有对祂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在意。 两次,皆是如此。 祂沉痛阖眸,再次睁眼时对埃弗摩斯道:“那时纵然没有我加以阻挠,你和赛蒂启诺之间也依旧无法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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