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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斯和其他几个熟悉这里的人看都不用看，直接摸黑走到墙边，点燃了照明的火把，橘红的火光瞬间填满了整个内部，圆屋内的一切被火光映照得一览无余。墙壁上都是用土壤，枯叶，芦苇杆和狗尾草搅拌混合而成的泥浆均匀涂抹上去的，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是夏季，所以很凉爽透气。 这里面的布局也很简单，只有两块横向摆放着的铺了兽皮的石床，在上面躺下所有人也绰绰有余，还有几个口小底大用来盛水的器皿，只因为长时间没有使用了，所以上面都结满了纤细的蛛网。 从帕普塔鲁山脉的玛雅森林出发，他们经历了三十多个日夜的长途跋涉，幕天席地，露宿风餐，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一不小心就葬身兽腹。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压力，历经多少艰难险阻才终于来到了这里，特别是那一双腿，一旦停下来了之后他们才觉得肿痛难忍。 所以这会儿精神一松懈，疲惫就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每个人都想好好地休息一会儿，于是都随便找了个位置就倒头躺下。不用多久，打鼾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赛过一声响。 巴图也将郎索抱上了石床，掀起一角兽皮盖住了他的小肚子，对着他低声说：“睡吧。” 郎索渐渐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小孩子一路上没喊过累，从泰迦黑鬓兽的地穴离开之后就没让人抱过了，那双小脚长了不少水泡，巴图替他一一挑破了。 做完这些，巴图自己也躺到了另一边，将双手枕在脑后，打了个哈欠，正想闭上眼睛睡一觉。结果却隐约感觉到有人在逐渐靠近他这边的位置。 巴图下意识警惕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是塔塔尔。 “嘘……”塔塔尔竖起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让巴图往旁边挪一下位置。 巴图立马向旁边挪动了一下，发现位置可能有点拥挤，又起身把已经睡熟得像只小猪一样的郎索搬到了另一边。 塔塔尔顺势在巴图的身边躺了下来，乌黑微卷的发尾轻轻骚动着巴图的手臂，有点痒。 巴图躺下后有点不自然地将两只手交叉搭在腹部，生怕自己的体型占了太多的地方从而妨碍到别人的休息。 他盯着屋顶上透过缝隙的光以及轻盈漂浮的灰尘发呆，耳畔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塔塔尔舒畅的一呼一吸，这么一来，巴图反而清醒了很多，没有了刚刚的睡意。 四周都是平缓的呼吸。 他忍不住想起了那个自私又冷漠的旧族首领尼达，那个人是绝对不可能那么放松警惕地躺在族人的旁边，将脆弱的致命部位暴露出来。他的旧族人也都恨不能让对方死去，好取而代之。被针对和深深怀疑过的巴图从来没有那种勃勃野心，可是他们全都不相信他。 所以以前哪怕是为了救同伴被了撒咬伤，他们也是很想他死吧。 巴图侧过头，深邃漆黑的瞳孔一路从塔塔尔纤长的睫毛扫至挺直的鼻梁，那张略薄的嘴唇微张……他的首领睡着了以后没有了那种上位者的威严与疏离，好像多了一点可以轻易靠近的柔软。 他正这么想着，一只微凉的手倏忽覆上了巴图的眼睛，遮盖了他的视线。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巴图其余的感官依旧很敏感，他能明显地感觉到那温热的鼻息一点点地接近自己的脑袋。 巴图的心抑制不住地跳得很快，他把手轻轻放到两侧，一副任由你为所欲为毫不反抗的模样。 那只手拿开了，巴图睁开眼睛，径直对上塔塔尔那放大的俊脸，那一双生着血痣的锋利双眸正带着揶揄的光，静静望着他。 巴图的脸没有表情，但是耳根却滚烫得通红一片。 塔塔尔觉得他这副表情很有意思，故意又靠近了一点，巴图则反应很大地往后缩了一下脑袋。 塔塔尔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用只能对方听见的气音凑近那只充血的耳朵说：“你躲什么？怕我吃了你？” 巴图紧抿着唇，迟钝地摇了摇头否认，他不怕塔塔尔，也不怕他吃了自己。他只是不知道首领为什么突然醒了，也可能刚刚他就一直在闭着眼睛假寐，可现在又为什么会靠得他那么近？是不是自己看他打扰到他休息了…… 巴图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全身都燥烘烘的，就像有一百只蚂蚁在背后爬动，而他却抓不到。那倒也不是不适，这种感觉很难用单纯的语言去形容。要是换作其他人这样靠近他，巴图早就一掌推开了。 塔塔尔往后靠了回去，巴图能看到他明晃晃的笑意在嘴角漾开。 巴图觉得首领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塔塔尔逗够了人，眉眼温和地用嘴型说话：“是不是睡不着？” 巴图又想摇头，却硬生生地克制住了，破天荒地扯谎：“嗯。” 塔塔尔蹙着眉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从身后侧抽出一张黄黑色条纹的兽皮，将它对折叠成长条绑在了巴图的眼睛上，只露出有棱有角的下半张脸，这样一看，反而更显得他的面容野性十足了。 巴图乖乖躺着，任由他的动作。 塔塔尔欣赏够了，拍了拍巴图厚实的胸膛，让他安心睡觉。 但在这种被束缚住视线的情况下，巴图的身体本能地紧绷起来，他觉得自己绝不可能放松得下来睡着。 可是他这次错了，等巴图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第21章 智取 屋外隐隐传来一阵模糊的交谈声，巴图将遮盖在眼睛上的兽皮解开，一转头发现塔塔尔已经不在旁边了，所以他起身将这块兽皮和之前在苏比努尔山的红色兽皮收在了一起，紧接着就离开了石床准备出去看一看。 郎索感觉到旁边的人离开了，自己也揉了揉眼睛立马坐起身来，手脚并用地准备爬下去。巴图却反手将他提回到石床上坐着，大手摁了摁他毛茸茸的脑袋：“今天你就好好待在这里，不用跟我们出去了。” 郎索一听这话立即清醒了大半，瞌睡虫都被吓跑了。他垂下一头凌乱发丝的脑袋，一只小手紧紧地攥住底下的兽皮，为自己帮不上忙而感到自责。虽然郎索对很多的东西都尚且懵懂，但死去的母亲曾万般嘱咐过他千万不要太麻烦别人，过于依赖别人，就算是别人帮助了你也不要觉得理所当然，要懂得心怀感恩，不然别人久而久之也会感到厌倦。 这些话他还没彻底地理解透彻，却也一直铭记在心，所以郎索知道塔塔尔他们愿意带上自己的时候，他也努力地不成为一个多余的负担。如果不被需要的话，这代表着他可以随时被抛弃。 巴图看他灰心丧气的样子又转口道：“唔，或许你可以留在这里收拾一下东西，比如把石罐上的蜘蛛网拨开擦干净，还有把挂在木架子上的兽皮放好，不要让它们沾上脏东西。” “嗯！” 巴图又看到了躺在角落的哈里森，添了一句：“顺便照顾一下那个叔叔。” 他看郎索兴致冲冲地开始动作起来，这才扭头推开门出去，却发现所有人都围在了一片空地上，捣鼓着些什么东西。 巴图凑近一看才发现那是十张完整的斯加南红眼蛇皮，横铺在地上密密麻麻的令人汗毛直耸。 “这是什么时候打的猎物？不是说好了要去湖边猎吉托鸟拿吉托蛋吗？”巴图不明所以地看着乌斯和加西他们将晒得枯黄的干草麻利地塞进蛇腹，又用磨得尖锐的骨针和搓成细条的草绳缝制得不留一丝缝隙。 他们将塞了填充物的蛇皮丢进草堆里，远看倒真的像有一条吐着蛇信的斯加南红眼蛇盘卧在那里，等待猎物伺机而动。 斯加南红眼蛇一般生活在潮湿的水边地带，行踪出没无常，但通常出现在深夜里捕食猎物，现在能捉到几十张的数量实属不易。 巴图曾听说过这种斯加南红眼蛇的肉质细腻，吃了还有消肿止痛的效果：“那我们是不拿吉托蛋改去抓蛇了？” “不是不是，我们蛋还是要拿的，这些假蛇只是拿来引开那些吉托鸟的。” “我原本以为直接过去抢的。”巴图都打算把骨刃打磨一下了。 加西佯装嫌弃地啧了一声，“你这就不对了，怎么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啊！” 乌斯神秘地把头凑了过来，一只手搭上巴图的肩膀：“我们这次要智取懂吗，智取！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智取！” 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巴图没理他，直接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塔塔尔。 塔塔尔知道巴图并不了解吉托鸟的习性，于是就耐心地解释了一遍：“很简单的道理，吉托鸟和斯加南红眼蛇天生不对盘，如果将这些假的斯加南红眼蛇充作诱饵把吉托鸟引开，我们再去拿吉托蛋就会容易很多。这种方法容易操作也可以让我们避免耗费太多的体力，减少很多没必要的伤害。所以到时候乌斯和加西他们就会负责去把吉托鸟引开，你和其他人就跟我一起找准机会拿吉托蛋。” “斯卡拉湖湿地不止有吉托鸟在筑巢，西边的这块区域是红嘴水鸟的主要筑巢地，它们比较警惕，我们要选择绕开不要惊扰到它们，对了，你们还要留意地上有没有鼓起的沙洞，千万不要糊里糊涂地直接踩上去，因为那是翼蟹捕食的陷阱，洞里面有麻痹猎物的毒液，接触到身上的皮肤会变得红肿刺痛……”塔塔尔将详细的计划再说了一遍给大伙听，他在地上用树枝将斯卡拉湖周边的湿地划分成几个大概的重要区域，平均一个区域几个人负责，什么人做什么，拿到吉托蛋的数量等等，尽量将任务分工明确，提高行动效率。 “好了，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 - 湖边的芦苇随风飘荡，成百上千的鸟聚集在这里，这个时间里，大部分的鸟类都出去觅食了。 吉托鸟筑巢产卵的地方不同于其他水鸟会选择开阔的地带聚集筑巢，方便警戒的同时也加强了雏鸟存活的可能性。吉托鸟是一种地盘占有意识很强的鸟类，雌性会在交配后离开雄性，独自在芦苇荡里寻找隐匿的位置产卵，再抚养雏鸟直至长出翅羽学会飞行。 加西拨开芦苇丛，透过缝隙看到了一只吉托鸟正歪着脑袋地用尖喙沾点水坑上的水，梳理着身上在日光下流光溢彩的羽毛，而它的腹下正挨着两颗硕大的带着褐绿斑点的吉托蛋。 他给乌斯打了个眼色，乌斯立马抛出一条斯加南红眼蛇，果不其然，这只雌性吉托鸟一发现斯加南红眼蛇的踪迹，立即如临大敌地展开宽大修长的翅膀，离开巢穴飞上半空去驱赶入侵者。 只可惜它不能分辨出这突如其来的敌人是真是假，用利爪去疯狂抓挠，用尖喙去叮啄，这条斯加南红眼蛇都不为所动，丝毫没有退却的动作。 这边，巴图趁着吉托鸟不注意快步地冲了出去，将其中一颗的吉托蛋小心谨慎地收进兽皮兜里，另一颗留下。吉托蛋得手了，乌斯直接将用草绳牵引着假的斯加南红眼蛇收了回来，准备去找下一窝吉托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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