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尔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自己的思绪,巴图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想起这个人无数次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那繁复的图纹就像是天生的血肉,缠绕在肩胛骨处的皮肤是滚烫的,他的鼻息是滚谈的,他的指尖也是滚烫的…… 巴图感觉自己浑身都燥热难耐,实在睡不着了,他猛地起身将藏在兽皮兜里的黄黑色条纹的兽皮拿了出来,长满厚茧的指腹反复轻力摩挲着,生怕划破了痕迹。 他的眉头紧蹙,冷峻的表皮下隐忍纠结,就像在做着什么难堪的决定。 清冷的月光静静地泄在一张深邃硬朗却扭曲的面容上,顺着绷起了青筋的骨骼肌肉流淌,巴图的额角沁出粘腻的汗,浑身像脱水的鱼一样被打捞起。他深不见底的眼窝处闪着一点旖旎的光,紧盯着塔塔尔住处的方向呼吸着急促的热气。 他逐渐归于平静。 巴图一动不动,月光映照之下的身影显得有点落寞。在这个难眠的夜晚,他还像明白了自己的内心生出了一丝难言的情愫。 - 天一亮,巴图就踩着沾满露水的草皮去到了后山的丛林,因为不用外出打猎,自己可以自由掌控的时间就充裕了不少。 他刚从乌斯那里借来了一把石斧,就想着去山上找一些被严重腐朽蛀蚀的木头,抓一些苦龙幼虫。 苦龙成虫会啃食树的茎叶和树皮,并在树桩里蛀洞产卵,平日里经过树林,耳边能清晰地听到那些令人牙酸的钻木声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巴图在十岁那年,有一回捕猎不到猎物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尝试去抓这种苦龙幼虫来吃。因为这种幼虫长得跟蜂蛹蚕蛹差不多,他就想着味道应该也差不多,没想到用火烤出来后的苦龙幼虫焦香鲜美,他在山谷里就靠这些幼虫整整支撑了三天。 枯黄的碎叶铺了满地,巴图抬手摸到了一棵虬结的树干,但只需轻轻一掰开,里面被啃食得空心的长条沟壑就会纷纷掉落出粉状的木屑,里面就算有苦龙幼虫,也大概已经羽化了。 他直接找下一棵发出声响的树身,巴图看了看树的长势,因为幼虫的寄生,树叶已经半黄不绿了,呈现出一种即将枯萎殆尽的状态。树直接砍了可惜,巴图将手中从石斧丢到一边,找来了一根细长的尖端呈弯钩型的枝条,顺着树洞的缝隙伸进去戳弄。 钻木的声音停了,巴图将枝条抽了出来,一只吃得白胖的苦龙幼虫就蛄蛹着出现了。巴图将它装进了用树叶折叠成的袋子里,继续找下一条苦龙幼虫。寻找苦龙幼虫的过程是枯燥的,所以需要巴图耐心地去搜集。 太阳出来了之后,巴图身上的汗水更是淋漓不尽,他看了一眼袋子里密密麻麻的苦龙幼虫,用手肘抹了抹脸上的汗,准备下山了。 他回到矮屋的时候郎索也回来了,正乖乖坐在石头凳上等着他。 郎索一看见巴图回来了,扬了扬手心里采摘的药草,像是要迫不及待地和他说什么。 巴图蹲下来,接过那把药草看了看:“今天你和乌辛去摘药草了?” 郎索摇了摇头:“是赫拉那里……拿的。”他比手画脚地说出事情的经过,原来今天早上一醒来的时候,乌辛就带着他去了赫拉那里拿米西酒,而当时的赫拉正在屋子里分拣已经晾晒好的药草,其中有两样药草长得极其相似,赫拉的年纪大了,仅凭肉眼分辨不出来,只好用鼻子去嗅闻区分两者不同的气味。 郎索还记得他的母亲曾教自己辨别过这种药草,所以就跑过去帮忙了,没想到真的将两种药草区分开来了。赫拉惊讶于他小小年纪就对药草的熟悉,于是一高兴之余就拉着郎索的小手教他认识了好几种的药草,更是有了亲自教导郎索的想法。毕竟希瓦亚部落也有一百来口人,单靠赫拉一个人平时也应付得有点吃力,更不用提她现在的年纪还大了。 巴图了解赫拉的目的,据他所知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个人能待在赫拉身边学东西的,把郎索送过去学习,倒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他还是问了一下郎索自己的想法。 郎索抿了抿唇,如果他要去赫拉那里学习,那么以后可能就不住在巴图这里了。郎索用自己的小脑瓜费劲地左思右想,最后点头表示愿意,如果能学到东西,那么以后他也能帮助到大家了。 巴图摸了摸他的脑袋:“好,我知道了……” 他将苦龙幼虫清洗干净,用树枝串成一条,架在火上炙烤。炙烤过后的苦龙幼虫散发着浓香,巴图给了郎索几条,让他自己慢慢吃,剩下的他就拿到了塔塔尔那边。 巴图来的时候,塔塔尔正在矮屋门口用一块平滑的石头打磨自己的长矛,经过了多次的狩猎,频繁的使用,长矛的矛头已经变钝了。 “首领。”巴图将串成一条色泽金黄的苦龙幼虫递了过去。 塔塔尔放下手中的矛头,将那串冒着热气的东西接了过来,眯缝着眼睛去打量,“这是……虫子?” 巴图看着塔塔尔迟疑的表情连忙解释:“是虫子,但也是可以吃的!” 塔塔尔:“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那种很难吃的虫子……” “不是不是,那是另一种,这种苦龙幼虫是好吃的。”巴图挠了挠鼻尖,他今天一起来就想去抓这种苦龙幼虫回来烤给塔塔尔吃,因为自己觉得这个味道还不错,所以也想让塔塔尔去尝尝。 自从巴图昨晚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之后,他就想单纯地对塔塔尔好,但他身上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想了一宿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才跑去了抓苦龙幼虫,因为他猜测塔塔尔可能没有吃过。 但现在巴图又后悔了,谁会想着送别人东西是送虫子的? 塔塔尔并不懂巴图内心的弯弯绕绕,但他看着巴图期待的眼神还是张口咬了下去。 他嚼了一口吞下去,嘴里并没有什么恶心的口感才点点头,“挺好吃的。”塔塔尔又拿起了一串啃了起来。 巴图看着那不断开合的嘴唇,粉色的舌尖舔去了嘴角的油光。 “你也吃?”塔塔尔误以为他也想吃,递了回去。 “啊?你吃吧,我已经吃过了。”巴图欲盖弥彰地转移视线,又顺嘴提起了赫拉想带着郎索学习的事情。赫拉在希瓦亚部落里的地位很高,她不仅是擅长医治的巫婆,也是两代长老。巴图私心上是想让郎索过去的,但也要请求一下首领的意见,毕竟郎索的年纪实在太小了,如果他直接把人送过去的话,恐怕会引起其他族人的不满。 “如果郎索有天赋,他自己也愿意的话,那不成问题。”塔塔尔一向很欣赏有能力的人,年龄不是选择的关卡。 巴图松了一口气,“那我回去和他说一下。” 塔塔尔点了点头,他吃完了苦龙幼虫,打算继续将矛头磨得锋利。 巴图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情要说的了,他看了几眼塔塔尔手里的矛头,开口道:“我之前看见过别人将矛头的部分加多一个尖嘴弯钩,就像锯齿草一样,可以把猎物锁住,让它不容易挣脱,加了弯钩所造成的创口也是撕裂状的,出血量更多,也更不容易愈合……” 塔塔尔稍微细想就知道这种改造后的长矛的厉害,“那你大概画出一个形状,我比照着去做。” 巴图:“这个直接交给我来做就好。”他话一说完,就夺过了塔塔尔手里的长矛头也不回地走了。 塔塔尔愣了一下,他站起来想把人喊回来,巴图更是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开了。
第25章 起火 选石剥片,敲锤塑型,湿水研磨,巴图花了整整三天,才将这些繁琐的步骤逐一完成。他把矛钩做好了之后也没有急着拿到塔塔尔那边,而是自己去反复感受握炳的位置,矛钩投掷的方向以及重量,并在这个基础上调整。直到没有任何使用问题了,巴图才拿给了塔塔尔,正好乌斯也在场。 塔塔尔拿到矛钩的时候特地拿到丛林里试验一下,他站在隐蔽处随便挑选了一只倒霉的猎物——觅食的果狸。塔塔尔瞄准目标轻松一掷,矛钩咻地一声划破空气,这只可怜的果狸当场被贯穿了咽喉钉在原地。 塔塔尔走过去把猎物和矛钩收了回来,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握柄原来的位置更趁手了,长矛整体的重量却又比之前更轻盈。 “啧啧啧!”乌斯忍不住上手掂量了一下这把矛钩,“真没想到啊,巴图你改这个还改得不错嘛,要不等你哪天有空了也帮我改一下我的……” “那就改天再说吧。”巴图立马打断了他的话。 “……” “这次就辛苦你了。”塔塔尔拍了拍巴图的肩膀,顺便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巴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是吧,那么你之前……有没有参加过部落里的成人仪式呢?” “成人仪式?有的……”巴图的脑海里不由得追溯起了往昔,旧族的成人仪式就是让人独自前往被称作“生命禁区”的丛林里生活七天七夜,那个时候,部落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活着走出那片致命的丛林,哪怕这个人克服了种种困难,活着走出来了都没办法做到毫发无损。 乌斯:“这样,再过两日我们希瓦亚部落就要举行一年一度的成人仪式啦!只要满了二十岁,无论男女都可以参与,你有没有兴趣去试一试?” 成人礼仪式的考验虽然简单却也是必不可少的,他们会根据学到的狩猎本领,让男人们去独自狩猎,只要能够猎到一头成年水鹿,就可以获得族人们的认可,一把狩猎的利器以及跟随首领外出狩猎的资格。而相对的,女人们的考验就不用外出完成了,因为她们不用去狩猎,只需要在灵丘上围着篝火跳祭祀舞,跳得越好的人也相当于拥有了优先挑选配偶的权利,自然之神也会保佑他们共同孕育的子嗣健康强壮。 “如果你也想体会一下希瓦亚部落的成人仪式,也可以选择参与一下。”塔塔尔知道巴图的能力所在,这点小考验也根本难不倒他。 乌斯望着巴图挑了挑眉,抱臂一副期待着看好戏的模样,“你可得抓紧机会在那些女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啊,说不定就跟谁看对眼了……” 乌斯的话还没说完,巴图就跟塔塔尔点头示意离开了。 “我会参加的。” “喂喂!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是不是害羞啊?”乌斯在背后大喊大叫。 塔塔尔难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完没完?” - 成人仪式举办那天,希瓦亚部落里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灵丘。 前往苏比努尔山狩猎的青年们在自己身上涂抹了一层薄薄的灰绿色粘土,这种粘土是赫拉将白芨草和草木灰混合而成的,这种粘土不仅可以防止蚊虫叮咬,还可以在靠近猎物附近时不被轻易发现。为了吸引水鹿,他们还会模仿它们进食的声音,以降低它们的警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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