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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也的确，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被埋在地里，一身血气居然也没有引来野兽把他拆吞入腹，还碰上了塔塔尔愿意救他，不单只是生命力顽强，还非常幸运，或许命不该绝。 “来帮把手。”塔塔尔找了个角度以防碰到男人严重的创口，尝试把他那深埋进土里另外半截的身体给拖出来。 乌斯不再多说，把肩膀上的斑鹿腿放下，两人一同出力把人扯了出来。这扯出来一看，男人的身躯甚至于比塔塔尔和乌斯还要强壮，腹部的伤口更是惨不忍睹，一个个密集模糊的小血洞，身下遮盖的唯一一块兽皮脏破得看不出原来的样色。 “伤得可真重！什么鬼东西咬的？”乌斯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齿痕应该是了撒。”塔塔尔眯了眯眼睛。 了撒是一种巨型蜥蜴，主要生活在亚马逊河上游流域，那些蜥蜴不仅长相丑陋，还有着一张布满密集利齿的嘴，四肢行动快速且荤素不忌，总而言之是非常难缠的鬼东西。 塔塔尔把男人艰难地扶了起来，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压在塔塔尔的身上，这么一比较，这人不仅比他们强壮，还比他们高出了大半个头。 乌斯看出了塔塔尔的动作有点吃力，伸出手想把人接过来。 塔塔尔看都不看，直接用脚踢起了地上的长矛丢到了乌斯的手中。 “走吧。”塔塔尔直接把人背了起来，就算会触碰到男人腹部的伤口，那也没办法了，再磨蹭下去就真的会耽误回去的时间了。 塔塔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步伐沉重地往前走了，乌斯一边拿着长矛一边抬起斑鹿腿赶了上去开路。 男人的呼吸喷到了塔塔尔敏感的颈侧，这使他感到一顿头皮发麻与不自在。 他的下巴搁到了塔塔尔肌肉饱满而有力的肩膀上，两手无力地虚环着塔塔尔的脖颈，他的脑袋随着脚步左右摇晃，两人的脸颊一直在若有若无地靠近。眼前人的头发搔得他耳尖直发痒，眼前繁复的图纹也使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的脑海中仅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人救了他的命。 察觉到背后男人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塔塔尔冷冰冰的开口，“你要是半路死了，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丢进山坑里喂野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塔塔尔一说完了这句话，他的背后就袭来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震动，以及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回应。 “……好。” 作者有话说： 我回头看了一下后面的情节，他们一开始是听不懂对方的语言的，但是首领救巴图，就是能通过他的表情和语气理解出大概的意思。
第3章 巴图 塔塔尔把那个男人带回了希瓦亚部落。 希瓦亚部落扎居在一片山坡，后面是葱郁的山林，山坡底下有一条清澈的河流，那是亚马逊河其中的一支分流。河水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底下暗流汹涌，流速极快。一到冬季河水就会结冰，夏季就有星鲑鱼洄游，回到它们的出生地产卵，繁衍生息。 部落里一共一百多口人，男多女少，中壮年阶段的占据多半，作为狩猎主力军的战士更不算多。但是对比帕普塔鲁山脉其他部落的人口数量，希瓦亚部落称得上是人口兴旺，数一数二的部族了。 尽管林中资源丰富，食物充足，但在夏季接连高温多雨，冬季高冷干燥的气候，凶禽野兽经常出没，险象横生且恶劣的环境中，他们能做的很少，也只能祈求自然之神多多庇佑他们有丰裕的粮食足以支撑活下去。 部落里的一个个锥形矮屋都是用干棕榈叶，草根，树皮，泥浆，碎石头，就地取材搭建而成的。空地上的树杈挑着一块块切割好的兽皮，鱼干，或者随风摇摆的兽牙串。在特定的区域里还圈养了近百只膘肥的野豪猪。山坡脚下则种植着一大片谷粮，玉米，野菜。 塔塔尔带领着战士们扛着狩猎的胜利品回到希瓦亚部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照明的篝火燃烧得噼啪作响。天边映着橙红的火烧云，绚丽而热烈，代表着一天正式结束。 族人们看着他们年轻的首领带回了两头斑鹿，一头水鹿，每个人都喜形于色地跑到空地上去迎接，顺便再分领上一块好肉。但随后他们又发现了塔塔尔身后背的不是鹿肉，而是一个受伤的人，难道是自己部落里哪一位战士在狩猎途中受了伤？他们忽然又害怕是自己家的孩子，配偶，或者是兄弟，可数了又数，看了又看，出去狩猎的人都完好无损，一个不缺地回来了。 “首领捡来的。”乌斯跟大家解释。 众人恍然大悟，但紧接着又疑惑，首领干嘛捡回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他们不敢问，塔塔尔也没有多说。 每一次狩猎后的猎物分配，首领都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部位，且分量最多。塔塔尔讲究公平，要的并不多，他首先挑选了属于自己的一份斑鹿肉后，就不管了，剩下的斑鹿肉就随他们自己分了。 塔塔尔把男人带到了一座废旧的矮屋里头，随后就叫人去请了赫拉过来。 赫拉以为是首领受伤了，带上了用兽皮包裹好的所有药草急匆匆地赶了过去，却是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且奄奄一息，随时随地快要断气的陌生男人。 赫拉看了看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的人，她干瘪得像树皮般的脸上皱纹更深了，再察看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一边摇头一边叫人把药草放到石钵上锤烂，自己再用烧开的米西酒淋到所有大大小小的创口上，把腐烂发脓的死肉剐了，再用鱼骨针仔细地缝合起来。 这个人倒是硬气，全过程中就算痛得满头大汗也一声不吭，最后赫拉把锤烂的药草涂抹到男人腹部最严重的伤口上，再包扎好。 米西酒是赫拉自己用谷粮发酵酿制的，涂在伤口上能防止创口发炎，加快愈合疤痕。塔塔尔尝过，他还挺喜欢米西酒这种味道的，入口清凉，后味还带着辛辣。 除了比较严重的伤口，男人身上其余密密麻麻的擦伤都被清洗了一遍，直到浑身的脏污褪去才从地上放到了兽皮床上。 男人经过一番清理，露出了原本干净的模样，不可否认的是，哪怕这个人受伤再重，再狼狈不堪，也无法掩饰他身上透着一股致命又野性的吸引力。倘若他这次能够从死门关里爬回来，那么以男人这样优越的体魄，绝对能成为部落里数一数二的战士。 “首领，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恐怕熬不过今晚……”赫拉临走前这样对塔塔尔说，“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塔塔尔当然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是到了强弩之弓的地步，带回来治伤只是当时的对视被这个男人强烈的求生欲望给动摇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塔塔尔叫人把斑鹿肉做成了肉糜汤，硬生生喂了男人半碗。 当晚，塔塔尔没有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而是歇在了这座矮屋里的另一张临时搭建的草床上，结果当晚男人就浑身发烫发热，睡得极不安稳老实，塔塔尔被吵醒，过去一看就知道这人是发高热了。 希瓦亚部落夜里寂静，只有巡逻的战士。塔塔尔自己出去盛了一些凉水回来给男人身上降温，重复多次后终于看到男人安静了下来，塔塔尔伸出了一只手探了探鼻息。 没死，还活着呢。 塔塔尔只在这里留了一晚，第二天就叫别人过来照顾了。 这个男人就这么在矮屋里躺了两天，期间赫拉不停地过来换药，每换一次就摇一次头。正当塔塔尔要打算把这个人卷兽皮抬出去埋了，早日结束他的痛苦时，这个男人的身体居然开始好转了，这可真的是一件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情。 某一天，塔塔尔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去看过那个救回来的人，便去看了一眼。 被叫过来照顾伤员的族人把正打算将肉汤喂进了男人的口中，却得到了男人的拒绝，他忍着疼痛坐起来，额角沁出细密的汗。 男人下一瞬抬眸，径直对上了一直站在门口观望的塔塔尔的眼睛。 塔塔尔觉得这个男人眼神里的侵略性太强烈了，被他盯着的人会非常不自在，甚至会率先躲避他的视线，但塔塔尔不会，他是首领，这种眼神只会让他感到危险和冒犯。 “巴图……”那个男人终于开了口，声音没有之前那么嘶哑难听了，反而是低沉浑厚的声线取而代之，“这是我的名字，首领。”巴图试图站起身来，但显然他还不能做到，塔塔尔摆摆手示意他坐好，以免伤口裂开。 巴图这几天虽然意识昏沉，时常处于不清醒的状态，但他对外界的一切动静还是很敏锐的，比如眼前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人就是希瓦亚部落的首领，他的救命恩人。 “谢谢首领救了我。” 塔塔尔挑了挑眉，似乎意外巴图这么快就能用他们部落的语言交流。 “我希望等我的伤好了之后，能继续留在部落，首领……我愿意成为你骁勇的战士，替你做任何事情。”巴图说了下去，瞳色越发得深暗，说得时断时续，这几天他躺在这里想了很多，“我的旧族舍弃了我……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巴图的旧族由北向南迁徙，打算寻求一个合适的地方定居下来。可途中因为遭受到了撒的袭击，巴图为救同伴而深受重伤。对于一个正在迁移的部落来说，巴图的伤无异令他成为了行程中的累赘，尽管他是一位不可多得，骁勇善战的战士。所以多方权衡利弊之下，族人就将伤重的巴图就地掩埋在了玛雅森林，任他自生自灭。 塔塔尔没有立刻回应下来，只叫他先好好养伤，事后他找到了希瓦亚部落里的几个颇有话语权的长老商量。 结果有人赞同，有人反对。 “首领，我们的部族正是缺乏年轻强壮的战士，不妨答应他留下来……” “那个人看起来很强壮，是狩猎的一把好手，如果能留下来做希瓦亚部落的战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谁知道他是不是别的部落里派来的？有没有别的目的？要是他留下来，背地里耍阴招害我们怎么办？” “看他那副强壮的体魄，很大可能会对首领之位构成威胁！这个人不能留下！” 塔塔尔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声音，若有所思，“我不会让他构成威胁，也不愿意错过这样一位骁勇善战又有能力的战士，接下来我会派人时刻关注他的言行举止，当然，我也会对他有所考验，最终再决定他能不能留下来的问题。” “我觉得首领说得没错。”乌斯在一边附和着点头。 “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塔塔尔拍了拍乌斯的肩膀，表情郑重而语重心长。 “……” 巴图就这么在希瓦亚部落里留了下来，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塔塔尔另外安排了人帮他搭建了一座新的矮屋，就离塔塔尔住的地方不远。巴图休养了一段时间，终于可以下地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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