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战火燎原,入目皆是血红。 一柄长剑从妖界剖开天宫的道路,上头镌刻“煎神寿”三字,天族中人,无不闻风丧胆。 白药隐忍多年,杀性被迫一朝解禁,没有一个天族能在他剑下逃出生天。 战事四起,妖族沦亡过半,可琼楼也被白药洞穿。蓝寄从不知白药丧心病狂起来这等神佛无惧,他无法喝停白药脚步。 “枉称天人“ 天枪星陨。 北斗南斗十四星陨。 太白星陨。 煎神寿原是白药的佩剑。 它为弑神而来。 彼时在位的天帝帝巽见天宫折兵损将甚巨,卸下帝冠,才请来一人出面——— 天门前白药执剑而立,衣袍猎猎当风,面目覆霜。对面那人身着黑衣而立。 苍乾拔剑相对,笑道:“此剑名镇乾坤,乃天帝佩剑。昨日帝巽将它给我,卸冠以让位为酬,求我来阻你的脚步。这把剑于我没什么用处,天帝冠中有一道能令我神思清明的良药,我也不愿与你为敌” 白药冷漠道:“此剑名煎神寿,剑如其名。天人害的妖界沦亡,我如今已然无悲无惧,天界为我妖族陪葬也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诸位一起死罢。” 他神力清盈,能源源不断汲取昼光之力。 苍乾黑雾绕身,亦以众生为本源。 天地不灭,此身不休。 这画面可谓古怪近乎讽刺,代表清的天道为妖族讨理,代表浊的天道却在为一群禽兽君子护卫。 世事难料至此,群仙瞪大了眼。 “你是..” “天清地浊,天清之气,你等等!”一长须老者忙不迭制止,“有话好好说!莫要——” 白药提剑而上,苍乾拧身来迎。 两剑交接,如电光相击。无形波浪层层荡出,震开周围众仙妖。 剑意充斥在天门之内,无形割裂众人衣角。数百招式过尽,他刺中苍乾左肋,苍乾劈中他后心。 杀机中,苍乾叹息道:“还来?” 眨眼间,白药已在他致命处连出三剑,苍乾尽数抵挡,可下一瞬白药不顾身后空门,疾电般从半空转身,飞掠向天门后瑟瑟发抖的帝巽,无匹的剑意连带着冲了过去! 这一剑转折妙到颠毫,水风空落眼前花般自然无痕。 映在帝巽惊惧的眼底,他几乎忘了逃。 “苍枢,你愣着做什么,快杀了他!”白须神仙惊慌失措。 苍乾陡转身望着西天,看戏神情一变。 如来亲至。 “阿弥陀佛。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日如来金掌横阻在白药与帝巽之间。 “如来!”白药怒剑未收,恨声道:“天族不饶妖界时怎不见你发慈悲,你们佛国的慈悲原也这般廉价,看人行善!” 如来静目垂视微笑,并不作答。 一红衣女子道:“施主,万物缘法自在万物众生之中,你应去寻真相。勿下杀手,天清之气绝不能铸下如此大错。” 她目光灵动,年纪轻轻,面容姣好。任谁一看也绝非佛门中人,就是不知为何跟着如来来到天界。 白药冷冷道:“你是何人?” “佛门俗家弟子朱云,见过妖王。” 白药转眼望着如来,“我偏要杀,你奈我何?” “五指山下,斗战胜佛苦等五百年。若要镇压白施主的戾气,便得三千年。三千年一劫。待得你重新化作一段清气,望尽前尘,再回世间。” 如来慈声,言语却令众人一悚。 三千年三字,让十八层地狱也温暖如春风般和煦。 白药握剑的手指节发白,凄声大笑:“好,我不杀他。” 如来道:“施主一言九鼎,绝不可违。” 白药冷眼看他:“您回去罢,我绝不杀他,但我要令天族收手。” 如来静静微笑,不首肯,也不拒绝。 帝巽惊惧道:“你还要我说多少次,妖界之乱非我下令!白药,你们整个妖族都被人摆了一道!我在位两千二百载,至今从未出事,妖族之灾从何来,你难道不该去问蓝祸?!我最后再与你说一遍,当年妖族二十万大军覆灭,非我天界所为!” 白药凝目,与懦弱作态的帝巽目光相触,“我不信。天枪旧主已死,新星入主。你自然可以将一切推给他。帝巽,你敢做不敢当。我愈发瞧不起你了。” 众人见白药话毕转身,皆松了一口气。 谁知他骤然握剑回身一劈,帝巽身后恢宏巍峨的天门应声劈开一道剑伤,斜滑落入云下。 白药面目森寒,“你有如来倚仗,我现在奈何你不得。帝巽,你私纵天兵天将,不问缘由屠杀我族二十万军,后又屠镇,淫虐取乐,这笔账,我一定与你天界细算。” 帝巽软倒在地,绝望摇头道:“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不是我所为?我说的真话,你又不信我,白药,你被一叶恨意障目,亦如我如今可悲!” 如来闻言,便知此事已有转机,毫无踪迹地离开了。 苍乾忽道:“白药,我有办法可以探得他话中真假。你信不信我?” 白药漠然瞥了他一眼,“不信。” 苍乾凝噎。 帝巽掷冠摔到白药脚下,胸膛起伏,“你以为...反正我已经将帝位许给苍枢..!白药,你来试试便明白!我..” 他那些话要紧处都说不出来,只有含糊的嗡鸣。只能见他面容悲愤。 境外的白药望着这一幕,捂着愈发狂跳的心头,眉眼冷冷下压。闻声如遭雷劈——这分明是前些日子苍乾无意中说出来的语言。 人常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三千年后白药重新审视这段记忆时,才发觉出一些极度违和的情状。 帝巽堂堂天帝,为何如此懦弱无能? 更何况....白药敢断定,他所说的不知情,是真的! 他紧紧盯着胡言的帝巽与他面容上的悲哀,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 这分明是有更高的存在,噤了他的声。 那苍乾... 白药抬眼看了眼天光。 心沉进了深渊里。 奈何局中白药并不知情,他冰冷的眼角眉梢都浮出讽刺意味,他当着众仙的面,道:“好啊,我要指定三界令人人都如意的规则。” 苍乾微微皱了眉头。 白药入主天界为帝,三界再次震动。 妖界之危迎刃而解。 可他坐上去,才发觉这位子...骑虎难下。 天界四方神君隐在高层天从不出世,只为规范天帝一人。白药在天界的所有抉择都要经他们的手,若不顺意,则被他们更改或驳回,白药的脸则一天比一天寒下去。 帝巽躲他如避瘟神,一副王不见王的模样。 白药以天帝之身,为妖族谋得了无数福祉,令他们世世代代都有享之不尽的富贵荣华。其余的,倒也忍了。 如此七十年后,白药再也无法忍耐。 只因鬼渊毫无预兆地人人如同天道加身一般力量暴涨,它们不再甘心待在暗无天日的鬼渊。 妖界之后有鬼渊,天之下的众生一夕之间沦为地狱。 四方神君不得不出界,众仙择其为主,仅余东王公与西王母不为所动。至此,苍乾,白药,扶桑,九光四位先天神族自成一国,孑然一身。 苍乾不动声色,扶桑帝百年难得见他一面。至于西王母倒来往颇久。可到底没有商议出来个结果,鬼渊强的令人不可置信。 师昼与师吾夜二人所向披靡。 白药不想管也不成了。 天界武星并未归位,只一个天枪重新苏醒。天枪奉天帝为主,前生旧名郁峥嵘,平生最慕天帝性情。 讨伐鬼渊又折去多名锋锐,白药亲征数回,半数是赢半是输。师昼是个分外棘手的对手,再又一次鬼渊无因由残杀数万人族妖族为享乐时,白药终于无法,只得亲自去请苍枢。 魔族帝君,乃混沌初开一气化身而成,苍枢大名如雷贯耳,三界无不慑服。但要他出手,是需要代价的。没人会祈求混沌大发慈悲,哪怕天界崩塌,于苍枢也不会颤一下眼皮。 帝巽为求他出手,丢了帝位。 师昼虽极恶之身,但魔物只得更悍然的魔才能镇压。他天上地下唯一忌惮的,也仅剩下一个苍枢而已。 紫宫坐落处,帝星飘摇荧惑高*,寂静的不闻一丝声响。周围三千里,尽是销骨磨肉的雾障。 白药却无知无觉走进去,见他正坐在摇椅上看庭院内那片盛放的白芍,美轮美奂至艳诡。 “苍枢,鬼渊祸患无穷,我要如何你才肯出手?”白药拧着眉头。 “叫我什么?”那人披着外袍,回过头来。 “帝君大人”白药改口,拱手做礼。 “错了”他道。 白药额角青筋一闪,“遮天帝君!” “又错了。” “你到底要什么!”白药强压怒火。 “我说过,我早已更名为苍乾,你为何就是不信我呢?”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白药。身后诸般景色被黑雾抹去,他携着无尽的恶欲,走来。 “你等你低头太久了。”他抱臂而立,神情中含着冰冷的戏谑与玩味,轻飘飘地看着白药:“前些日子我分明警告过你,可你还是走进来了。” “你知道我要什么”苍乾微俯下身,贴在白药耳边呢喃:“你再清楚不过了。还是说,你要欲擒故纵,嗯?” “..鬼渊祸患无穷,你就没有怜悯之心吗?”白药反问。 苍乾失笑,“你真是我见过最天真的人,你想要我有怜悯。白药,我可是天地初开时的恶意啊。” 白药默然盯着他嘴角的笑。半晌一点头,道:“结为道侣也好,一月后。在此之前,你给我摆平鬼渊,人间已过七百年,人妖二族早为抵御鬼渊合为一处。蓝寄如今一人把持两族兵力已经不易,我要鬼渊那群人再也翻不起浪。你明白吗,苍乾?” 苍乾得令,眼睛一弯,“你终于喊对了一次。” 他张开怀抱,静静地看着白药,“你还记得当日在北冥海里,鲲鹏击浪,打翻你我所乘之船,我彼时只一缕意念囚于蛇身,不能动弹,只能被海水没顶,跌下去。你拨水游来,捧着我奄奄一息的身子亲了亲,还让我无需担忧。你还记得吗?” 白药吃了大亏,不想看见这张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脸,奈何他有求于人,只得憋屈窝火道:“记得” “我还想你亲我一下,这里” 苍乾双目精亮,反指着自己的唇。 白药顿时觉得那道窥探的目光顺着自己的面颊,滑到心口。 白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底念着:“学术不精,有求于人,不过如此” 他面无表情上前,五指抓着苍乾的衣襟向下一拽,没甚么感情地在苍乾冰冷的唇上一贴,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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