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怀疑地看着苍乾,回身与殿上守卫叮嘱了句什么,再回过头来时,道:“可以” * “凌云巅位置殊异,三界内恐怕没有几个人不清楚。它恰好挡在万重屏风的颔首间。我听主人说,人间下雪那日,凌云巅没留下一个活口。后来三界通缉凌云巅余孽,鬼渊不知何时也传出这条消息,主人却说这只是障眼法。” “障眼法?障谁的眼.”白药目光异样,忙追问。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玄门太高了。自会有人去收拾”青牙摇头,白药顺手抽出震乾坤,直视锋刃,“侵入凌云巅的大军黑铠遮身,难以辨清他们的面目,然而与我争斗之人言语间却提及鬼渊,我猜测此人是妖族。你身居鬼渊之内,与鬼主相伴日久,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听过些其他传言?” 青牙想了想,道:“主人只过问一些足以动摇鬼渊的大事,其余繁杂琐碎尽数归于判官崔珏,其余无人敢来叨扰。你前往鬼市打探消息或有所获。鬼市在坚壁城内,你可以凭借这鳞片去一探,但你千万莫让主人发觉,他并非察觉不出你,只是..” “我出来太久,得先走了,花神之死我并不知晓” 他还想在说些什么,但犹豫多时后仍是黯然离开。 白药出神地看他身影渐远,不知过去多久,被贴上自己手背的热烫触感唤回思绪。 “回去了,你这副表情”苍乾的手一顿,反握上他冰冷的手指,仔细端详这白药,眼神格外柔和,“我怎么觉得你要背着我一个人哭呢?” 白药抢回手指,侧过脸看他身后,问道:“这位是?” “在下崔珏,”崔珏拱手,十足十世家王孙做派,“生死簿上林壑清此人还有五十载寿数,今得知生死簿有误,大觉惊异,遂前往人间一探。” 白药闻言,深深躬下腰身,道:“在下恰好有要是请教判官” 崔珏的反应也颇为奇怪,他不仅不拒绝,反而道:“走出鬼渊再问不迟,请了” * 客路那知岁序移,鬼渊与人间时日不同,再回来时,人间已是立春时节。 若要依循旧例,百姓家家户户都要吹锣打鼓前往衙门庆祝,名曰“演春”,以期盼来年春好,神仙降下福祉。 可今岁不同以往,君子国内,林府突来横祸,人皇姬檀亲自扶棺为帝师祭。举国缟素,应和着残冬的料峭,仍旧是凄凉景象。 三人不在重兵围守的林府多作停留,直往林壑清的“哀陵”,崔珏不愧是一人拉扯起鬼渊的奇男子,他行事之干练,令白药都咋舌。崔珏的意思自然是青天白日前来掘坟,苍乾又是个天塌了也不眨眼的,至于山楹...山楹只要一想到林壑清那样光明磊落的一个人,沦落到这等死后也不得安生的地步,就心如刀绞。 他安静地站在一旁,连看也不想看那被石碑一眼。还是白药再三劝阻,三人一魔这才蹉跎到夜幕降临时动身。 ——哀陵前,才安息不到几日的林壑清,被这位崔判官翻覆两掌从尘下挖出来,尸身焦毁,崔珏视若无睹,一只手指挑开林壑清粘结在一处的唇肉,探了两下。 “咦?”崔珏惊奇睁大了眼,来回扫视生死簿。 白药道:“可是有不对?” “不对,太不对了”崔珏生的阔面方颐,大惊之下皱成一团,“这人并非血肉之躯啊!她的五脏六腑皆是三桑木所化,三桑木只生于大荒洹山,百仞无枝,可作巫蛊术,灵气充沛。林壑清内腑时木头,外头裹了一层血肉糊成的芯子和人皮。” “他在何处!”白药与山楹同声逼问。 “他的人魂在..”崔珏掌中显出一面宝镜,光华一握,人世百代更迭不止不休,最终画面定格在....哀陵。崔珏脊背发凉,他身是鬼,此时竟然也被吓了一跳,“还被禁锢在心脉,就在此时此地我们脚下” 苍乾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些因果,“我曾经探过他的身躯,毫无异样” “你神隐太久,这是一种特殊术法”崔珏眉头皱得死紧,急翻生死薄,一指其中林蠃姓名,罕见地严肃道:“换魂,被替换者魂魄占据原主躯壳。但原主不会失去性命,反而二者共用一身,多数情况下,两条魂魄也会融化,合为一体。” 这话无异于天方夜谭,白药闻所未闻,耳边传来一声再也压抑不住的痛哭声,山楹哀恸至极:“...他到底犯了什么罪孽,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心魔在这一刻如火起,周遭魔气源源不断被吸进体内。 倏忽一声霹雳,冷电闪亮,冷风骤起。 白药惊道:“难道是天劫?” 苍乾一瞥天穹,缓缓摇头道:“这是天界有人下凡,就在君子国不远,还是个武力不弱的。” 他连击山楹周身大穴,以自身魔气为他强行镇压心魔。山楹气海翻涌,耳际一线冷然声音,“该是你投报我的时候了,我要你心甘情愿奉上你此时的怒与哀” 山楹没能挣脱他,心神一紧,而后一松。奇异的感到自己的心绪顺着血脉奔向头顶。苍乾掌心托起两枚光晕,趁着魔气遮掩,飞快收进袖内。 山楹逐渐平息。 白药衣袂纷扬,白波般滚动的袖袍轻轻笼罩着山楹肩头,他一手按在山楹肩上,沉声道:“我曾经也有这样的质问,但如果连你也因枉送性命,这个世间还有谁能记得真正的林壑清,谁为他昭雪?” 崔珏双手交握林壑清手臂,催促那丝属于林壑清的孱弱魂魄。他不愧是一人之力扛住整个鬼渊劳务量的男人,竟能趁隙回首安慰山楹,“不要慌嘛,事态还没有那么坏。 “这就是你明明已经回到君子国,却绝不肯第一时间回凌云巅的缘由”苍乾侧首看他。白药不知为何,今日格外冷漠,只扫了他一眼,道:“我若回山,便是带着真相与仇人项上头颅回去祭奠。我离开凌云巅那日,满山活口不存,我空手回去,徒留羞惭自恨。没有查清来龙去脉前我是不会踏进凌云巅一步的。” 苍乾从白药的眼中看见一睹遮天蔽日的高墙,他连日来的温和性情几乎遮掩不住。 ——他怀疑我。 “成了!”崔珏欣喜叫道,白药还未及上前,身后一股巨力拽着他的手腕令他皱眉,苍乾攥着他的腕子,语气发冷,“你可以怀疑任何人,唯独不能怀疑我。” 白药动也不动,良久,心中愤慨终于逼出他的真心话,“你欺骗我说你从琅嬛谷救我的时候,可想过我会疑你?大荒内根本没有琅嬛谷,你既然救我,怎能不清楚我师父的尸身去了何处” “我师父是神族,以你的本事难道也不清楚?他若是神族,定然有一线生机。你却说从未见过他,你当真没有见过他?枉我将你视作天地化生的苍龙。你到底是谁,你又以为我是谁?”白药瞳孔轻缩紧,“苍乾,你嘴里与我说过的所有,可有一句实话。或者,我该叫你...苍枢” 他的愤怒冷箭般射向苍乾,苍乾眼底划过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暴虐,转瞬即逝。他似乎自控不能,强自长吸一口气道:“有些真相不告诉你是你现在的力量还无法解决。” 白药嘴角微翘,啼笑皆非,“你是救我白药,还是救你记忆中魂飞魄散的道侣” 苍乾忍无可忍紧握白药两臂,低头与他额头相抵,一字一句道,“既然你能察觉,那你为何不怀疑自己的身份?” “二位不要吵”崔珏委婉劝解,白药这才甩开苍乾。林壑清的孤魂在崔珏身边发出润白微光,山楹浑身魔气倏然消散。 他的眼睛顷刻间下了一场大雪,癫狂扭曲被平静取代。 “夫子...” 林壑清懵懂抬头,打量他半晌,竟笑道,“你不想我去见江云来,竟然跟来了,可是宴席已毕,你已来迟” 白药冷峻回视,“山楹,若想找到幕后那只翻云覆雨手,从言语中探出他的记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山楹呆了呆,低声问:“嗯,我是跟来了。后来呢,后来发生何事?” * 平地惊雷炸响在君子国界外,身骨崚嶒的男人凭空而至,长枪在他背后横斜。 银铠披身,头盔护耳处向下伸出些许,直至恰好与两颊贴合,半遮半掩处,衬得唇峰与下颌线条直如刀削——是副英俊男儿的面貌。 他腾跃起向山巅行去,那双无论何时都冷静的眼睛破开云遮雾埋,缓缓搜寻目之所及处。 满山枯枝似鬼影,山石嶙峋堆叠。天枪掌心摊开,一枚红绸哀凉地横在眼底,他扬臂一挥,道:“去前方一百三十里处探寻。” 五十天兵来去迅疾,半个时辰后,为首者带兵归来,抱拳半跪道:“回禀将军,前方一百三十里是君子国都城。但...不知为何,卑职察觉有鬼气与..我未曾见过的气息萦绕在君子国中” 天枪沉思片刻,道:“花神临去前念力最强处,便是这方寸之地,走。至于鬼族,我去会一会他” 一行人身如电转,当空行去。 数十里开外,苍乾霍然反身鹗顾漆黑天幕,天枪乘风而来,遥遥望见国都上空鬼气冲天,心知此地必然有异象。 不待俯冲,又察觉鬼族另一道气息,他止步于高空中搭眼巡视,下望定睛,眉头一皱,“崔珏来人间做什么,他身旁那是..” 一袭白衣在夜幕中如雪如月,吸引着天枪心神,他只觉得那年轻人面目可亲可敬。 万里迢迢初见,却似梦里也求不得的久别重逢。 天枪痴立一瞬,黑剑恰在此时以分云排电之势刺入云端,苍乾身影随剑影同至,天枪飞身挺枪,二者相击,云间一片刺目电光。 苍乾招式生出残影,天枪悉数挡回。苍乾阴沉道:“窥我者生,窥他者死。天族戴着链子的狗,安敢来此人间?” 五十招过尽,天枪一刺即退,苍乾持剑当空一斩,天枪横起枪身奋力抵挡锋锐无匹的剑意。 余光扫见剑锋三枚篆刻,终于错愕道:“煎神寿?!” ---- *今天立春,太应景了!又是一年春 *说明一下,天枪这个角色不是苍乾情敌,非要说的话。他是白药的脑残粉,毕竟是帝星守护者,emmm但是不能剧透太多,请继续看下去吧,感谢!
第45章 惊雷 “这把剑只有遮天帝君才能使出,难道你..”天枪后撤,单手斜持长枪,转眼望向云层之下的白药,皱起眉,尽力思索着,“那他是...?” 苍乾怒剑难收,剑锋不甘嗡鸣,他语气冷而狠:“与你无关,滚!” 天枪有些恍惚。 记忆中似乎有个相同身影。 但也仅限于“似乎”,他绞尽脑汁,也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故旧。记忆仿佛被谁抹去一片空白,他收起兵器,无视苍乾,猝然转身向云层下飞去。 苍乾紧追不舍,二人同时落至白药身前,天枪客气一拱手,“在下郁峥嵘,见阁下面善,冒昧前来打扰,敢问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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