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剑绝非试探! 白药来不及问他缘由,和师吾夜同时动身去阻拦,震乾坤铮然出鞘抵挡,与煎神寿相击作响。 他擅自动身,不见人影,却将震乾坤暴露在师吾夜眼前。 师吾夜顺着剑锋看上去,慢慢道:“......镇...乾坤?” 他的眼珠注视眼前空地良久,一息比永恒更长。 “元琼,是你么?” 师吾夜手里的刀掉在地上,他颤抖着嗓音,难以置信出声问。 青眉停下挣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发现了。 只要这个人活着,师吾夜就成了那只扑火的飞蛾,直至奋不顾身被天顶那捧明亮的烛光烧成灰烬。 苍乾嫌恶地一脚将师吾夜踹开数尺,身形一闪,已至青牙身后,煎神寿无声悬在青牙心腑前:“你认错人了,再说一遍,尸身给我。否则我杀了他。” 青眉在那瞬间错开身子,长颈迎上震乾坤的剑刃。在白药抽剑不及时决然送死,白药失声:“你..!” 青眉身躯毁坏,在几人或震惊或冷漠的眼神中断气。 无人注意到一只湛青蝴蝶扑打双翅,自鬼渊倏然一闪不见踪迹。 * 天帝昆雪从一尺来高的奏折后抬起脸,那总是带着柔和笑意的眼睛积着千尺寒潭:“下界山神递上来的折子,绑着花神染血的绸带。天枪,带人下界去查,三日内,将凶手的头颅呈上来” “属下明白”一身银铠的天枪*侍候帝君身侧,闻言拱手领命而去。 ---- *天枪星,在古书里是守卫紫微星的武器
第43章 鬼渊 白药从未见过师吾夜,但见他这副失了魂魄的痴样,心中更添疑虑。苍乾口口声声说故人也就罢了,师吾夜与“自己”难不成也是前尘旧人? 他是如此迷惑,以至苍乾一眼就辨明他心中所想。苍乾脸色肉眼可见冷下去,当即剑锋微挑,触破青牙胸膛前的衣袍,一扫被他出其不意踹开的师吾夜,寒声道:“尸身你给是不给” 青牙不敢稍动,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青眉委顿在地的身子上,师吾夜一反常态,眼神莫名炽热,他长臂一挥,声音传彻鬼渊:“鬼差,押解一名四柱八字全阴,记忆已除而魂魄未离体的尸身上前” 三人已成僵持之势,两刻钟后,一具少年尸身被献上来。师吾夜久久凝视着苍乾左侧空地处,仿佛心中已有成算,他眼神时而炽热,时而冷酷,“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苍枢,看在他的份上,这具尸体是你的了。” 他大袖一挥,旋踵欲回,似是想到什么,回头垂眸盯着青眉的尸身,静了一静,他冷冷道:“把我的人放了。” 苍乾一剑收鞘,锐利的眼睛扫过青牙,青牙却躲闪地撇过头去。苍乾当空抓取,少年尸身落进他掌心。他飞空而起,居高临下笑道:“师吾夜,你这痴心妄想的毛病该改改。” 苍乾来去迅疾,仅在离去时瞥了青牙一眼。 青牙垂头不敢言语,唯恐被师吾夜看出不对。他死死抓着衣袖,百感交集,心头骤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勇气,屈膝恳求道:“主人,青眉好歹也是...请您允我为之安葬” 青牙抬眼,被师吾夜无悲无喜的眼神笼罩,恨不能将自己缩小为一粒尘。师吾夜道:“准了。” 看着主人离去的背影,青牙拖抱起青眉,发出一声物伤其类的叹息。安葬青眉尸身后,青牙左右望了望,不见人影,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他道:“出来吧,我知道你们跟着我。” “阁下好大的来头,花神去了何处”白药语气不善。 青牙不明所以,遂望向声音响处,道:“你..” 只见黑雾里走出个风仪矜冷、容貌韶秀的青年。与先前所见“白道长”天差地别,只那双眼睛一如初见。 青牙才吐出一个字,就已震悚地愣住了:“是你!” 白药不冷不热道:“你自然该认得我,大街小巷的通缉画像上原本都是这张脸,只是三界画师以讹传讹,将我越画越模糊,我倒是要多谢他们笔下留情。” “不,”青牙怔然盯着他:“主人亲手所绘小像”青牙喃喃道:“...一岁一提笔,至今已三千六百一十幅,每一张都是你这张脸。” 白药面上半点波澜也不兴,他与青牙面面相觑。这时身后伸来一只手按在白药肩头,苍乾垂首凑近白药鬓发,语气里含着一点奇怪的尖酸:“你怎么从来不好奇” 白药淡然道:“我为何要从子虚乌有里去钩沉,前尘后世,一抹尘埃而已。此时此刻,我只是凌云巅的白药。神鬼与我何干?” 苍乾呼吸一窒,阴阳怪气道:“鬼主那反应,你也不好奇?” 白药撩起眼皮,有几分惊奇道:“生而为人,我也时常揣度不清你的心思。要说起来,你带我来鬼渊借尸,分明清楚你这前世的仇家不会借你,故意让我暴露于鬼主眼前,虽然我不清楚缘由,但你必然知道他会答应你” 他要白药的真面目,白药于是再不遮掩。 “既然你早已计算好,”白药抬指将苍乾推开一步之外,笑道:“那你现在又冲我发什么脾气,苍乾,你实在与人间狸猫的心思并无多大差别。我外出游历时,胆敢碰一把旁人家宠,回去我那祖宗就能冲我发好几日脾气。相比之下,你这点酸妒算不得什么。豢养人被人惦记着,你心中憋闷得很罢?” 这话太过一针见血,直教苍乾听得浑身僵硬。张口又闭数次,仍然解释不能,最终他背对白药,面朝鬼渊苍天,一语不发地等候着。 白药三言两语料理了麻烦,终于面向青牙正色问:“女夷去了何处。” 青牙奇怪道:“我如何知道?” 白药审视着他,“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青牙道,“我避开主人的眼跟你们出来,是恳请你们不要将那日的事情告诉主人” 苍乾嗤笑,“我们若不答应呢?” 青牙狠了狠心道,"关于鬼渊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白药眉峰轻轻一动,似在判断他这话的可信度。片刻后,他道:“女夷在林府遇到青眉时匆匆离开,未曾留下一言半语。” 苍乾解惑道:“百里之外,女夷也丢了性命。” 一个“也”字轻描淡写,青牙却像被烧红的针攮进眼珠。他疼极了似地极快一眨眼,面上惊骇:“我那时候已经被主人唤回来,她是如何死的?” 白药询问地看向苍乾。 “她的气息消失只在两刻钟之内,对方未曾用尽全力,并无浓重妖气或鬼气。”苍乾答道。 白药突然问,“青牙,你出鬼渊到底是做什么去的?” 青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杀女夷。可我途中遇上蓐收,就把这回事抛到脑后去,好巧不巧他告诉我一定将话带给女夷。我便跟着他的指引前来,而且那时候我已经回来了!” 白药尚未答话,发觉有微热气息轻擦过耳廓。掌心一凉,触感光滑细腻。 是那枚龙鳞。 苍乾一手挡唇,微微低头在白药耳边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桩极为重要的私事,道长切记拿好这东西。它能隐匿你的气息。我去去就回。” 白药漫不经心点头,苍乾瞬息之间消失。细算来,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不在同一处,白药一手轻抬,制止青牙的辩白,“废话少说,凌云巅这个名字你可听过” 青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 苍乾手里握着乾坤袋回到奈何桥头,山楹从中飞出,他的魂魄苍白虚弱至极,已至濒死? 苍乾掌心聚拢四周魂魄,反手拍进山楹的魂魄里。山楹稍缓,魂魄缓缓再次凝聚在一处。他开口道:“您为何会答应我?” “自然因为你还有这用处,来日自然要你酬谢。至于现下,时机未到。”苍乾立在桥头,身前是一望无垠的忘川,他以叫土地神的口吻道:“崔珏,出来,有话问你” 半空中一线烟,判官崔珏拉长声调,从中传出,“何人敢直呼本君名讳?哦,原是苍乾大人,一别数年,无恙乎?” “帮我查君子国辖管中林壑清这个人的寿命应是何时”苍乾平淡道,“再查他生魂现在何处” 崔珏翻阅薄册的声音传出,很快止歇,他如实道:“君子国林壑清,应亡于七十九岁生辰那日。生魂仍在君子国”
第44章 天枪 山楹如遭雷殛,“不可能...!” 崔珏怒道:“生死簿上见分晓,你是谁,敢质疑本君?” 苍乾嘲道,“看来鬼渊的眼看尘世也不甚清楚,林壑清一年前被人换去魂魄,前日他在我眼前断气。你说他还有几十年寿数,判官笔就是这样勾销凡人生死的?” 崔珏伏案起身,从烟中脱身而出,他两眼底下青黑,形容憔悴,显然是辛劳多日,看见苍乾时一把将手中生死簿捧出给他看,暴躁道:“师吾夜把鬼渊所有文书都压在我判官殿,自己却跑了,生死簿整日在我手边,你来瞧瞧!生死簿是不会出错的” 他那两枚起茧的手指所点处,两道朱红竖线挡着其中墨字写就的姓名,细细红线像是不可违抗不可更改的天命。 赫然是林壑清三字。 苍乾道:“那就劳烦判官与我们亲自往阳间一趟,细勘林壑清尸身与魂魄。只有你鬼渊中人有这本事,不然我也不会远道千里而来。” 崔珏思及案头前如山文书奏折,下意识要出口拒绝,不想下一刻苍乾便低声威胁道:“我知道你再满六千年就能从鬼府脱身位列天班,这其中不能有错处,否则就会功亏一篑。你去查此人,只报与我一人知道即可,我担保你不会有麻烦,快去快回。” 崔珏怒视苍乾,半晌说不出话来。 师吾夜自从上任后就不曾阅过一件他眼中“无关紧要”的折子,催促崔珏去代笔,崔珏一人维持鬼渊的政事运转,经年累月伏案,心性早就消磨的颓丧不堪。 可见谋事不易,人鬼无分。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喜爱舞文弄墨的崔判官失去身影。 两百年崔珏才能有一日闲暇,他化身去人间游览风物时遇上个鬓发皤然的老道。 道人挡了他去路,对他说:“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 崔珏不解其意,老道士一捻白须,指着泱泱人潮,神秘说:“你若能勤勤恳恳再干满六千三百载,你就能投到人间来,时值人间天子宣宗在位,国号唐。这两句诗就是你所作。人间,这就是人间,鬼神多无趣,记着,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崔珏瞠目结舌,来不及反应,老道人已悄然而去。他再回鬼渊时,因为这番话,心头生出了些隐秘的幻想。他难道要这样麻木不堪的勾销生死,也顺带着勾销自己漫长无尽的一生吗?
68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