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理。更何况,无事献殷勤,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有这个能力这个资格啊。”林花谢温温柔柔地笑着,“有些人身不由己,没得选择,只有屈服才能活下去。但是强者宽恕罪恶就是对弱者施暴,再说了,若是连报仇都要忍着拖着贪生怕死,这样的心境根本无法支撑我们成为至强者,得到足够压制仇敌的力量。” “那你想向谁复仇呢?”殷徵忽然问道。 “我不知道。”林花谢撑着脸颊,“我既不知道仇家是谁,心里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怨恨,和你是不同的。妈妈被人害死了,可爱她的人很多,个个比我强,轮不到我;春红姐姐被师娘打死了,可春红姐姐自己做错了事,我难道应该怨恨师娘吗?” 殷徵笑出了声,叹道:“你自己都没活明白呢,怎么还来教训我,林师弟?” “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明不明白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林花谢站起身来,拔出“落英”,看着她道,“只要你还为父母亲人的死亡而痛苦怨恨,那你的仇人就只能是整个寒山寺。因为吉祥法王和射日法王已经被我们杀了!” 殷徵面上血色尽褪,瞪圆了双眼僵在原地。林花谢迈出一步,轻飘飘地落在了瑶瑛池的水面上。 除了作为裁判的段水流,其余人全部退至百丈之外。殷宫挽了个剑花,横剑平举于胸口,展现出长剑全貌:“剑名‘碧涧明月’,林师弟小心了。” 林花谢有样学样,平举断剑,道:“剑名‘落英’,你也小心。” 柳扶风十指交叉,缓缓拉开至双手食指、拇指相触形成一个四边形,一张水膜映照出殷宫和他手中长剑;他左手三指不断屈伸,框中人像随之放大,待他捕捉到那把剑的全体,便蜷起右手三指,水膜倏地变成了一张硬邦邦的白板,“碧涧明月”的图像在表面旋转变换。 “碧涧明月”剑长三尺三寸,质地仿佛岩石的剑柄长一尺,一轮浅黄色、莹莹发出柔光的新月外径三寸,雪亮中浮动着深沉翠色、山涧泉水般的剑刃长二尺,确是一口如剑名一般美丽的剑。只是千年以来,人们视月亮为邪祟,不知道殷宫剑上的新月是为了讽刺王朝的“君子”,还是别有用意。 “落英”原本长四尺,断了之后还短一截,正好林花谢也比殷宫矮一截,两人站在瑶瑛池水面上,倒也和谐。 段水流掏出一个长达一尺的海螺,那海螺有着弯曲的硬壳,珍珠的光泽和色彩在表面流动,数十根尖刺此起彼伏地缩短伸长,是标准的“裁决法螺”。 黑肤青年将海螺凑到唇边,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吹了出去。海螺上的尖刺尽数突出到极限,接着螺内钻出了一条灵气化成的五色长龙,在殷宫和林花谢身周游走九圈,钻回了螺中。 峡谷安静下来的一瞬间,林花谢和殷宫同时一步踏前,一剑斩下!
第70章 29-竹柏异心(4) 这个时候,柳扶风却优哉游哉地来到了殷徵身边。 双剑相撞掀起的气流以那两人为中心轰然扩散,瑶瑛池池水翻腾。柳扶风抬袖子挡了下水雾,还没说话,殷徵猛地抬头:“吉祥法王什么时候死的?” 林花谢左手掐剑诀,却是夹着“落英”的剑尖那半截,右手震开“碧涧明月”,他贴着剑锋欺身而上,左手剑尖直点殷宫咽喉;殷宫侧身闪避,使一式“暗室欺心”,长剑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向少年心口,林花谢竟不闪不避地迎了上去! 柳扶风转动着左手无名指靠近指根的那枚指环,左耳坠下的银铃在灵流中叮铃响。他看着殷徵:“两节之前。还是从风雨城手里抢下的呢。” 殷徵低头看见瑶瑛池水面冻结,是殷宫中途弃剑,双手捏剑诀点向两截断剑,念了声“敕令四隅,悉令清静”,借林花谢的灵力冻结瑶瑛池,后者的灵力一岔奔涌而出,连退三步,气血上涌面色一片嫣红。但是殷宫抬手接剑,还未出招,林花谢的右手剑已经到了他的颈侧! 他的反应慢半拍,因此决不能跟着对手的节奏走。柳苏安曾经说过,要不是他是个男孩,这样的体质最适合开天剑不过,不练开天剑就只能当废物、练不好开天剑就只能死了! 柳苏安所说的“开天剑”是一个进攻的概念,她的掌法印法也是“开天剑”,林花谢所学的剑术也集百家之所长,只取其攻,毫不设防。正如此时殷宫一剑刺向他心口,他眼中的“碧涧明月”却与殷宫同为一体;既然殷宫使剑如臂使指,那他就先杀剑、再杀人! 殷宫险而又险地避开致命一剑,但到底经验丰富基础扎实,没有慌乱,很快招架住了下一剑。林花谢眼里只有他和他的剑,冰冻的瑶瑛池被剑气削得冰凌四溅。殷宫在冰面上无声腾挪,林花谢的木屐却每一步都踏出一片蛛网状裂痕,剑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且越来越密集。 殷徵轻声道:“要不是段水流说了黑暗功德的事,我还想不明白呢。吉祥法王做了那么多坏事,可大哥说他身上功德还很多,很难彻底杀死,这些年我们也总是找不到他的行踪。你们打死了他,自己不要紧吗?” “殷四姐姐果真人美心善,明知我们另有所图,却先来关心我们的天谴病。”柳扶风放下右手,笑道,“我们运气好,也是阴差阳错撞上了他,为了自保耍了点小手段。真要正面对决,我们早死了几百次啦。” 林花谢刺中殷宫右臂后再次打飞“碧涧明月”,紧接着双臂齐出,同时斜劈而下。这种斯文扫地的剑术让殷宫惊诧不已,他双手掐玉纹,右手空书香云篆,左手空书反香云篆,身前展开一道防御性质的结界。 那边殷羽正告诉白燕这双手画符结界术是殷宫的独门绝技,他们怎么也学不会,林花谢却咬紧牙关,压低重心,第二次劈砍就打碎了结界,“碧涧明月”从后方穿透他肩胛骨的同时,两截“落英”也几乎将殷宫劈成了三段! 殷商飞身而下为殷宫疗伤,黄药师也跳了下去,林花谢却拔出“碧涧明月”递给他,指指殷宫要他先去那边疗伤。美少年面无表情地擦干“落英”归剑入鞘,后退一步,呼了口气坐在地上。 太牢峡谷一片寂静,连段水流都没想到林花谢出手如此狠绝。如果他问起来,林花谢只会说正宗开天剑就是这样的,不服你去找我姐练练;但是他一心琢磨着这三人对近几十年才崛起的无冤无仇的五圣出手干嘛,全然没有考虑开天剑的性质。 在场只有柳扶风一个人还在说话:“殷宫真的是你心中那个心怀苍生却无力回天的可怜人吗?” 他一直在把玩的那枚指环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波动,殷徵强忍不适,问:“你干嘛对大哥偏见这么大?” “我不喜欢大人骗小孩。”柳扶风笑道,“寒山寺表面驱逐了‘断行者’,实际上他们只是换了个主家,你们找不到吉祥法王,因为寒山寺有不负责的借口,而九龙阁在利用他作恶制造黑暗功德。他和射日法王不反抗,因为他们也利用寒山寺和九龙阁的掩护,制造更多的血案以提升修为。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世间的法律道德就无法束缚他们,在此之前当谁的狗都是一样的。” 林花谢斜了斜眼珠子,又直勾勾地盯住了殷宫等人。殷商和殷角在帮黄药师处理伤口,殷羽脸色惨白一言不发,他又看了段水流一眼,心中平静如水。 白燕不知何时到了殷徵的另一侧:“其实你很讨厌小师弟吧?如果我是你,早就一巴掌过去了。你干嘛辛苦忍耐做好人,听他讲半天不中听的话?” 柳扶风那温和动听的声音像恶魔一样赞叹道:“九龙书院带给这片土地最恶毒的诅咒就是忍耐。你放下血海深仇,就是为后来人添上枷锁,每个人都会对和你一样痛苦的人说:殷徵那样的女人都忍了都原谅了,你凭什么不能忍呢?” “什么歪理邪说,你……你们对大哥下这种狠手,我绝不——” 这林花谢就不服了,他一站起来,那边疗伤的几个都吓了一跳,他却只是站在原地,仰头道:“正常切磋你情我愿的事,他最后也拿剑偷袭呢。” 殷羽叫道:“大哥特意避开了要害,只是刺你肩膀!” 林花谢也撇撇嘴道:“所以我也收了力没把他一刀两断啊。” 殷羽气结,殷宫苦笑着叫他闭嘴,说技不如人,再争辩下去反倒是难堪了。林花谢又坐了下去,从封灵玉中拿饮料出来喝。 殷徵不可思议地看看白燕又看看柳扶风:“柳师弟年纪小不懂事,我不计较。再说了,哪有为了别人讲几句难听的话就打人的?” “我妈经常打那些师叔。”柳扶风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民间这种事就更多了,不过大多是没用的男人打女人。表世界这种情况严重多了,殷四姐姐这么多年来一次都没见过吗?” “那是人家的家务事!” “那不巧,我爱管闲事。”柳扶风嘿嘿笑了起来。 殷徵深吸一口气,却叹了出来,随后竟无奈地笑道:“算啦。你们诛杀吉祥法王,不仅是我的恩人,更是黎民百姓的恩人,强者多有怪癖,只是说两句,我不介意。只是今后我们也不要再见啦!我……总有一天我可以忘记这些,开始新的生活。” 柳扶风和白燕面面相觑,没想到殷徵的道德思想觉悟这么高,不好鼓动。 “忘记仇恨当然可以得到幸福,可你忘记了吗?你只是跨越了那座山,逃跑了。”关键时刻还是白燕来造谣,“你心里知道罪不在吉祥法王一人,只是没有勇气对抗他背后的大势力。但是你其实可以成为神瑛那样的人,只要将那座山夷平,你就可以彻底抛下它前进,余生就算想起它来也只有痛快而非痛苦,那不是很好吗?” “我不想为报仇活着,我想跟我的兄弟姐妹们在一起!”殷徵自暴自弃地道,“你们……我不想听了,也请柳师弟不要再困着我!” 柳扶风松开右手,认真地道:“是你自己困住了自己。只是师姐说你跟我们有缘,要送你一份大礼,刚才我是在准备呢。” 殷徵警惕地后退一步:“我不需要。” “邵简炼制的‘升灵丹’,原材料难寻,整个扬眉宗也只有这一颗。”柳扶风自顾自地摊开右手,掌中是一枚气息恐怖、一瞬间叫殷徵的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的金丹,“它可以助你在三天之内完成肉身的九重蜕变,得到让天地共鸣的磅礴灵力,而服用者的精神也会因沟通天地而进化登仙。” 段水流要钱不要命了,脚底用力飞身而上,居然企图来抢。林花谢不知道升灵丹这茬,提防的是殷宫那边的回击,顿了一下才一剑劈过去。幸好段水流刚冲到悬崖边白燕就飞起一脚将他送向“落英”剑刃,林花谢对这人下手就很黑了,要不是段水流反应快逃得快,已经被他捅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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