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徵松松筋骨,招呼柳扶风过来喝茶。白燕很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道:“你还好么?昨晚是我考虑不周,急着找师弟,牵连了你……” “没有没有,没那种事!”殷徵连忙道,“你也知道……哈哈,柳师弟大概也知道了,有这个报复寒山寺的机会我求之不得,还要谢谢你们呢。” 柳扶风帮忙摆出点心:“我之前就想问,殷四姐姐实力挺不错的呀,至少追查真相报复真凶,你们兄弟姐妹齐心协力还是做得到的,为什么不去做呢?” 殷徵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师弟年纪还小,快意恩仇……哎呀,我也羡慕你有个厉害的……不!对不起,我还是更喜欢我自己的妈妈,以后有机会也一定为她报仇。只是时机还没到,贸然出手,引发了联盟和寒山寺的冲突就不好了。” 柳扶风疑惑地道:“如今联盟势力跨越三大真天,跟寒山寺有仇的也不在少数——该不会是双江城包庇吧?” “那倒没有,双江城其实是赞成拿下寒山寺的,一方面他们说到底以前也是王朝所属,想跟寒山寺撇清关系;另一方面双江城只负责裁决断案,他们嘴上说说就好。”殷徵解释道,“也没有什么好瞒着柳师弟的,麻烦的是无忘山,他们负责执法。前代掌门人神瑛的亡妻据说就是一名无月神女,他们的一双儿女如今执掌无忘山,联盟一直没有给答复,大概是这个缘故。” 白燕奇道:“无忘山出工不出力,你们不能自己干吗?” “自己干也要申请一个临时执法权,同样要无忘山或盟主审批,我们要对付的可不止一个两个法王,怕是要血洗寒山寺上下方能了结。寒山寺虽说地位一落千丈,可到底还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要剪除没那么简单。”殷徵叹道,“无忘山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这些年帮我们句容华阳天的小门小派争取了很多权利,双江城也给出了一些进修机会,随便我们调查。好事多磨,急不来的。” 白燕眼神一动,轻声道:“是吗?那倒是我们局限于扬眉宗,考虑不周了。不过,听你的话,令堂原本也是一方大能,且你掌握这双眼睛的速度比你的同伴们快得多,可恕我冒昧,师姐的修为似乎和天分不大相符。” “让妹妹见笑了。”殷徵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不要误会,大哥教导我们是很认真的,只是年少时家中剧变,父母没来得及留下什么传承。但我很喜欢大哥的功法,正因为是他作为君子剑派掌门人所创,才更让我感同身受,能以更积极却不激进的态度面对这一切。大哥也教我们修身养性,不光是山医命相卜之五术,君子六艺也包括在内,还带着我们行侠仗义,帮助了很多有需要的人……” “可那跟你们报仇有什么关系呢?”柳扶风疑惑地道,“抱歉,殷四姐姐,我这里听不懂。殷宫和你们真的想报仇吗?他自己都放过了李思昊。” 殷徵一怔:“李思昊?” 白柳二人对视一眼,岔开了话题。 白燕摸着下巴,轻飘飘地道:“我修行的年限长一点,两位师弟只有八年。我因为有半只天眼,记性好理解快,因此有些余裕学别的,林花谢是除了剑什么都不学的,也不干活,就靠师娘和他师弟养着。殷四姐姐跟着殷宫蹉跎岁月的时候,不会觉得奇怪吗?” 殷徵无奈地道:“你们不要把大哥想得那么坏嘛。我其实知道很多人说我们这个五圣的名头是捡来的,是人家在嘲笑我们,说大哥开创了君子剑派之后真成了伪君子……可我自己知道,大哥对我们很好,他没有义务救我们教我们,可他做了;我们没有义务帮助黎民百姓,可为什么不做呢?何况,联盟也不是什么也不干,寒山寺前些年就驱逐了那些修邪道的法王,我终有强过他们的一天。” “殷宫没告诉你吗?”柳扶风抬头道,“无乐和无净勾结的就是吉祥法王那两个啊。说是被驱逐,其实一直在外面绑架女人做成无月神女送来。我还以为他会跟你们齐心协力剪除两个老贼断寒山寺一臂呢,只是运气不好给我们撞上了。” 殷徵惊呆了。 “为、为什么?”半晌,她一推桌子站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大哥……大哥为什么瞒着我?你们,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一起看到的,对不起啦,殷四姐姐,当时以为殷宫会告诉你们,觉得不礼貌就没有跟你们说。”柳扶风双手合十道歉,银链子叮铃响,说完又狡黠地道,“那看来殷宫也没比我们强多少,大师兄真的打不过还是知道跑的,应该是喝酒误事,以后不给他喝了。这么看来——” 殷徵一声不响,拂袖而去。 柳扶风闭上了嘴,喝了口茶又问白燕:“师姐,其实这样挺好的啊。吉祥和无净被我收了,无乐也死了,殷四姐姐其实不需要报仇了,和殷宫一起混混日子也是皆大欢喜。有什么讲究吗?” 白燕叹了口气,也不是很沮丧:“这年头正人君子不好骗了。” “你要骗她干嘛?” “嗯……还没算好。但反正是为她好,想做完人得离殷宫远点。”白燕拧拧脖子,“同为神机宗弃徒,算我积德咯。回去看看大师兄。” 两人这才想起这是殷徵的住处,他们把主人家气跑了。有些心虚地赶回江龙居,就见殷徵一脸纠结地在黑瓦白墙下边徘徊,就是不进去。 见到扬眉宗的这两人,她瞪大了眼睛,似是生气,犹豫了一下,又跑了。 柳扶风伸伸手又放下,摇摇头,跟着白燕进了林花谢的屋子。殷宫正在屋里看书,抬头道:“我感觉到四妹来过了,怎么没有一起?” 柳扶风赔笑道:“抱歉抱歉,晚辈那个……一不小心把那两个大和尚的事说漏嘴了,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得意忘形了……那个,殷四姐姐大概是想问您这个,要不您去看看?” 殷宫脸色不变,苦笑道:“好吧,这事该怪我的。——黄药师去备药了,再过一个时辰回来,林师弟也无恙。我去找四妹谈谈,先告辞了。” 柳白二人又道了歉,等他走远了,他们呼了口气,柳扶风居然就这么凑到床边去亲了大师兄一口。 白燕还没来得及转变思路,这个人袖子一甩,一屁股坐在地砖上演了起来:“神兄,自那日山谷一见,我此生认定非你不可,奈何造化弄人。若有来生,我……” 林花谢眼睛一斜,也进入了角色,微笑道:“殷宫小友何出此言?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明白你是生性纯善之人。李家人造的孽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你醒啦。”柳扶风握住他的手,又假惺惺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怔怔地道,“你……早就知道?你知道多少?” 林花谢微笑着看他:“我知道烟芜娘子在这附近逝世,也知道她和李思昊有一个孩子。你长得跟她有几分相似,为我梳理灵流时,灵力中又有着李家人特有的煞气,便猜出是你了。” “不愧是无忘山之主。”柳扶风嘴唇颤动,“那……前几日那些追兵,是你赶走的?” “嗯。”林花谢握紧了他的手,深情地道,“因为你相信我,我也认定你是我的挚友!” “可我却不止想当你的朋友。” 林花谢顿了顿,叹道:“其实我知道。” 柳扶风抽出手,瞪大了眼睛,脸色煞白。 林花谢又道:“我是无忘山之主,但我不介意你是李家人还是张家人,你便是柳生的手下,也无所谓,更不要说性别了。可……我已有家室,她这一生已经够悲惨了,我不能背叛她。” 柳扶风“咦”的一声,忽然摸起了下巴:“你提醒我了,大师兄,神瑛的死众说纷纭,可以是六道结社把他炼成天兵,也可以是张天齐为了立威把他宰了,那为什么不能是殷宫因爱生恨乘人之危?要知道天兵才是真正的永葆青春寿与天齐,说不定……” 林花谢冷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看脸?人家是有精神情感需求的好吧。” “那洛阳怎么说?”柳扶风挑眉。 “也是哦。”林花谢能屈能伸,“师姐怎么看?” 白燕呵呵一声:“我看你也要小心点,毕竟李璋神瑛那样出名的美人都成天兵了,你这个天下第一美少女说不定就是下一个。” 林花谢大惊:“好有道理!原来红颜薄命是真的。” 柳扶风盯着他,深情款款地从戒指里掏出一个卷轴:“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师兄,签了这份遗体捐献协议吧,要是你死了,我一定想法子把你炼成世上最强最美的天兵!” “得了吧,要是签了字说不定你会提前放弃抢救,我还不知道你?” “大师兄你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哼哼,只要有百分之百的利益,小师弟会践踏世间的一切法律……” 白燕笑道:“大师兄此言差矣,损人不利己的事他还干得少了?” 柳扶风嘟嘟囔囔起来:“大哥不说二哥。” 白燕不再管他:“大师兄,伤好的怎么样了?” 林花谢眨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你需求。” “把殷宫吊打一顿。” “师姐不行吗?” “风格不太符合。” “就是说要打得狠一点咯?”林花谢想了想,“那问问黄药师吧,总要我能站起来的。” 白燕诧异地道:“不是演的?” “演的,演的怎么了?——不是,我真的骨头断了啊。”林花谢可怜兮兮地说,“师姐,黄药师骗谁也不会骗你啊,他是不是说我骨折了?经脉都断了好多呢。” “还不是你平时作恶多端,”柳扶风转着指环,“大师兄有没有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师兄师姐都看了过来。白燕说:“我也没听过。” 柳扶风“嗯”的一声,想起来三个人里也就他有个管事的爹,他小时候那副熊样,邵简居然还给他讲故事听,虽然不确定是专门讲给他听的还是邵简的个人爱好,但总之比半疯的王水和春红正常。 小师弟兴致勃勃地拖了个凳子过来坐下:“那我来说说。” 刚刚还“骨折多处经脉断了一大片”的林花谢扭着扭着坐起来靠在床头,操控灵力吸来一碟点心和一杯清茶;白燕打了个手势:“请。” “这是一个发生在凡界的故事。”柳扶风掏出一把折扇展开来,“在小有清虚天的一个山区,有一个小村庄。村民过着贫瘠的生活,耕种、捕鱼、放牧,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更不要说踏上仙途了。村庄附近总有野兽出没,幸好村民们供着一尊白大仙,数百年香火积累下来,也算是有点法力了。” “村里有一个牧童,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他的母亲生下他之后,在干活的时候被狼咬死,他也不知所踪,直到七岁,才有猎户在森林里发现了他的行踪,大家将他从狼群之中救下。可七年的野兽生活让这个孩子的言行举止都如野兽一般,还咬伤了他的父亲和爷爷奶奶。一直到十岁的时候,他才勉强学会说话,总还是用野兽的目光打量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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