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正摸着林花谢软软卷卷的头发,闻言笑道:“离边境最近的便是庐皖古道。你们也别觉得走官道怎么样,野外禁制、妖兽甚至天兵都有出没,万一遇上【青山不改】之流,就真的考验运气了。” 林花谢道:“走官道那周围城镇很多吧,要是打起来会不会伤及无辜?伤到了民居农田什么的也不好呀。” “小林倒是真有些好心肠。”红姐道,“不过很可惜好心肠不能当饭吃,姐姐给你买份肠粉尝尝鲜吧。” 林花谢撇撇嘴,有些失望。 一行人出了城,三个孩子才知道原来刚才红姐跟着严法随是去猎妖兽了。 野兽修炼成妖便是有了灵性,修士若是猎杀,也有一定概率得天谴症,精神错乱。而且由于并非人族,凡人补刀同样会得天谴症。 凡人不怕死,却怕得了天谴症遭左邻右舍嚼舌根、被家里人嫌弃,天地银行也很少接此类业务。而且有些大妖会跟人族修士合作,拿皮毛血肉换灵丹妙药,因此除了真的想要人家内丹的,仙家一般也不对妖族出手。 灵性低些的妖兽约有七八岁孩子的水平,愿意为了灵石和丹药之类的好处当几回坐骑。鸟类成精怪的少,在朱明曜真天这种不能御剑飞行的地方便显得金贵。红姐和严法随找的就是这种。 这两人也是相辅相成,搞了两头毕方鸟来。毕方鸟是毕方的亚种,体型更小,破坏力也不强,性格相对温顺,白羽红纹白喙独脚,像鹤,身上红纹越复杂功力越强,这两头都属于是中等偏上的资质。三个孩子怀疑这是红姐自己带来的,看严法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红姐道:“人家有私房话要跟小林讲,严法随你带你师侄坐另一位吧。”说罢便拎起林花谢的后衣领子飞身上了一头毕方鸟,那白鸟展开近三丈之广的锋利羽翼蹭地冲天而起,另一只也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便沿着官道在百丈左右的低空疾飞起来。 红姐这才发现林花谢跟个锦衣少年抱成一团,这只毕方鸟上多了个柳扶风。 柳扶风抬起头来,笑道:“红姐姐不要在意,我跟大师兄那是青梅竹马,不对,昆弟之好,就这个吧,总之打小就住一间房,没有什么私房话不能讲的。” 林花谢在他怀中说大实话:“我没小师弟那么多花花心肠,怕被你骗了。有什么话严师叔不能听,让小师弟给我参谋参谋。” 红姐气结,盯着他那双大眼睛看了一会儿,败下阵来:“……算啦。我也就是找个借口多看看你。” 林花谢“哦”了一声:“这个正常。” 红姐还一头雾水,林花谢已经转火:“你还抱着我干嘛?” 柳扶风道:“这鸟上也没个把手,我摔下去怎么办?” “你用点灵力吸附一下好了,毕方鸟记得客户味道的。” “这种粗活还是师兄你来干吧。” 林花谢哼哼了一会儿,道:“你跟过来就是不想被严师叔和大师姐教训呗。娇气!” 这么说着,他也没做什么,老老实实坐在一蓬羽毛里打坐修炼。红姐背对着前方,也盘腿坐着,神色蓦地放松下去,看着那张尚显稚嫩的笑脸,柔情似水。 没一会儿,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林花谢不耐烦地道:“你再乱动就滚下去,这正运气呢,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柳扶风也是有几分本事的,挂在他身上,左手拎着块木板,木板上裱了张白纸,右手夹了三只毛笔在画画,一只毕方鸟已经跃然纸上。 闻言他批评道:“大师兄你就是修炼不足,心不静啊,我这是帮你锻炼心理素质,以免日后为林阿姨报仇雪恨之时,才杀了一个就魂飞魄散。” 林花谢呸的一声,抬手点他右肩穴道,后者惨叫一声,三只毛笔撒手而去。林花谢道:“你这个人真的是不要好胚,但凡灵力修为再高点,我这么一戳你也不至于松手。” 柳扶风撇撇嘴,一抬手,那三支笔飞了回来。他得意道:“我早就预料到你要寻衅滋事,给它们下了寻回咒。这也是小师弟的本事啊,对不对?” 林花谢踹他一脚:“那你拿符箓把自己黏在鸟背上不得了,滚开滚开。” 柳扶风被他推得后仰,按着他的肩膀摇头:“大师兄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你又有什么歪理出来?” “你不喜欢红姐姐这么瞧着你,我给你挡着呀。” 林花谢原本那副很具迷惑性的没有表情的面孔仿佛也冷了一瞬。 红姐却是大度地笑了笑,举起双手:“好啦,是我唐突。看够啦,不看了。不过路上无聊,私房话不好讲,来讲些闲话吧?” 柳扶风便爬下来,跟林花谢并排坐着,稳稳地黏在了鸟背上。 林花谢还看着别处,一脸很好懂的不悦。红姐撑着脸:“你们方才说了天谴症的事吧?这世上洗魂的方法还挺多的,柳苏安没跟你们提过?” “洗魂……”柳扶风兴致勃勃地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是指利用天兵之类的道具或者空间屏蔽、迷惑或者干脆冲击天道,以达到治疗天谴症的目的吧?嗯……这个我们也有在研究哦,我爸他们走的是规则入药的路子,要经验丰富的大人才玩得转,目前我只能在天兵方向上做研究。但无论如何,损耗是存在的,就像一件衣服沾了污渍可以洗,洗多了还是会破掉。实际上买凶的买家多少会遭点天罚,天道留下漏洞只是因为它允许这么做,还满残忍的。” “曾经最擅长这个就是王水。”红姐忽然咯咯笑起来,“‘雷狱’嘛,里世界三千地狱,他经历最多。小柽猜得对,这个人啊,洗魂洗得人性都要没了!” 林花谢认真地道:“你不要这样说我爸。” 红姐道:“王水也算个天才吧,性格是孤僻了点。当年他横空出世,第一件事便是杀了一剑宗的一名长老。这件事也是轰动一时,大多数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谁想到五个满月之后,他又现身西洲,猎杀了一个双江城高手。三年之内,他杀人不下十个,战绩几乎追上了那个疯子。 “后来连林十一都加入了追杀他的队伍中,却始终没能拿下他,最后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哼,当时还流行什么王水制服了林十一、邪不压正阴不胜阳的说法,真是狗屁不通,王水也是脸皮厚,就那么受着了。嗯,反正是从王水开始,仙门中人才学会了应用洗魂之法,这也加速了堯王朝的灭亡。可洗魂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这一点上,王水的确天赋异禀、心志坚定,不过不管怎么样比不上十一的一根手指。那种利用他去贬低十一的人,我杀是杀不得,见了必定要拔了他们的舌头喂狗吃。” “就是!”应和他的果然是柳扶风,“王叔叔人是挺好的,可是做人要实事求是啊。我柳扶风一生最见不得人乱讲美女坏话……” 红姐忍俊不禁:“你又没见过十一。” “我娘说林阿姨比她强,那肯定比王叔叔厉害嘛。” “柳苏安那个女人会这么说?不是因为死者为大?” “那是你不懂我娘。她最讨厌人情世故了。大师兄你来评评理……大师兄?” 柳扶风一转头,林花谢脑袋一点一点地,靠过来睡着了。 “嗯?你是装睡还是真睡?好吃的要不要?”柳扶风推了他两下,他只自在地平稳呼吸。 红姐往这边凑了凑,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前面有城镇,下去歇歇吧,别真是出了什么事。” 柳扶风点点头,燃了一张符箓通知严法随:“大师兄偶尔是会这样,以防万一罢了,红姐姐不用太担心,他皮实着呢。” 红姐摇头苦笑。 不一会儿,两只独脚白鸟落在城郊,接着便在附近盘旋起来。 五人在镇子前头会合,柳扶风抱着林花谢,抢先道:“严师叔你看这次不是我娇气受不了颠簸啊,是大师兄坏事。” 林花谢咂咂嘴,眼皮子都不带睁开的。 他平时就没精打采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只有修炼和吃饭的时候有点精气神。不过因为长得好看,在旁人看来往往脱离了没精打采的低级趣味,达到了一种欲擒故纵、慵懒高冷的境界。不过别人再怎么看,柳扶风这么说,他就是死了也该爬起来反驳两句才是。 严法随那边也搀着白燕,苦笑道:“是我的问题。我给忘了。” 白燕不断地深呼吸,一手掐着太阳穴:“小师弟,不正常的是你……这附近灵气浓度越来越高了,我也有点晕。” 柳扶风眯着眼睛啊了一声:“那就是灵气吸多了要渡劫了,师兄这能行吗?” 白燕喘着气:“你当他是吃撑了,睡一觉消化消化会好些。” 柳扶风担忧道:“师姐你真的没事吗?” 白燕哼哼了两声,没再说话。柳扶风便知道她是真的难受了:“那我们快走吧。” 红姐埋怨道:“严法随你这个师叔怎么当的,还带队呢?自己学生的状态都搞不清楚?” 严法随觉得很冤:“我教法术和理论的,又不管修炼。再说我多少年没来真天底下了,这种情况也没经验啊。” 柳扶风急道:“边走边说吧!严师叔,要不我跟你换换?师姐都要躺倒了!” 严法随立即打横抱起白燕,快步如飞:“你别想害我啊,小林我哪里碰得!” 柳扶风愣了一下,想起林花谢浑身上下都是【圣人劫】,心有恶念之人碰一下就会痛不欲生。这个恶念的判定机制十分严格,基本上开了灵智就完蛋了,当年邵简等人给林花谢绑上【圣人劫】,也是轮流受了一套大刑,连柳苏安绑完一条腿之后都脸色铁青、几天后想起这事把严法随揪出来揍了一顿。林花谢除了额头和脖颈上的红绳,其余部位都隔着一层里衣,也不知道痛不痛。柳扶风自己那是对师兄的衣衫构造有经验,知道如何小心搬运,严法随是他亲师叔,跟他一个样的怕疼怕死,自然不肯冒险。
第19章 08-猫鼠同眠(3) 一行人进了这阳灵镇,便感到一阵古怪。毕方鸟飞得不高,几人在天上能看见沿着主干道的城镇大多是越往北去越繁华,仙山名迹也越多。可阳灵镇白占了个好名字,一派落魄萧条之色,街头连茶馆都没几家,小摊贩也不多。朱明曜真之天多水潮湿,镇里却到处都灰扑扑黄蒙蒙的,像罩了一层沙,居民也不如黑鸥城的灵动欢快。 柳扶风眼珠子转来转去,跟着红姐进了镇上唯一一家破破烂烂如同危房的客栈。红发女人大步流星,似乎是真的很担心林花谢,毫不掩饰她对此地的熟悉。 直到安置好林白二人,柳扶风才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严法随松了口气:“你还会困就好,不然你真的太菜我也会很为难。” 柳扶风摆着手,只觉得飘飘欲仙,脑袋都轻得要飞走了。他小时候偷喝柳苏安的药酒,也就是一款邵简精炼的浓缩灵液,效果也就比这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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