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感觉,或者说是直觉,君墨离一步步往里走,他推开了一间房门,门打开的那一刻,他愣在原地。 因为他发现这个房间里面的布置和孤听寒的千秋殿一模一样。 墙边摆放的花瓶,花瓶的位置,以及颜色形状也和千秋殿内他摔碎的那个花瓶相同,两个房间窗帘的花纹都是一样的。 君墨离觉得这不是巧合,这也不可能是巧合。 他朝里面走去,宽大的袖子不小心碰掉了书阁上一摞书,弯腰捡起经书,这些经书因为年代久远,封面都有些泛黄,想必是有些年头了。 从这些经书里掉出一张白纸,君墨离捡起来一看,上面写了一首诗: 玲珑望秋月,秋月独听寒。 盟定三生约,共谱月下曲。 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 君心城切切,我意情楚楚。 君墨离的指尖是颤抖的,他抚摸上面的字,字体的风格和孤听寒是一样的,孤听寒所有的奏折他都看过很多遍,他确定这就是孤听寒写的。 打开手里的经书,上面的字都是毛笔抄写的,他手里的这摞经书全都是出自一个人的笔迹。 一笔一画都是那么认真,这不是孤听寒写的还能有谁? “盟定三生约,共谱月下曲。” “君心城切切,我意情楚楚。” 捂着心口君墨离缓缓蹲了下来。 他这是怎么了? 心里密密麻麻的疼,几乎叫人喘不过来气。 “哈哈哈……哈哈哈……” “好一个玲珑秋月,孤独听寒,当真是情真意切感天动地。” 君墨离大笑起来,眼睛里爬满红血丝,因为愤怒他额头上的青筋暴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是如此狼狈,这般心疼。 “孤听寒,我终究是低估了对你的感情。” 看到孤听寒给玲珑上仙写的情诗的那一刻,君墨离眉间魔印显现,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想来人都是有嫉妒之心的,他也不例外。 叶青澜听师父说君墨离回来了,为了早点去见大师兄,他晚饭没吃就来到轩云殿。 在房间里没有见到君墨离,叶青澜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深夜才听到了归来的脚步声。 君墨离推开门进来的时候,他看见叶青澜站在房间里,两年未见,三师弟变高了也变瘦了,他一身青色道袍,高冠挽起,腰间系着黄绦,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望着叶青澜,君墨离有些失神,他想问叶青澜为什么要修苦道,那是对人的一种折磨。 可他现在的立场,哪里还有资格去问这个问题,他早已经不是他的大师兄了。 君墨离对着叶青澜轻轻笑着:“青澜。” 眼前的人离自己太远,分明有些不真实,叶青澜走近君墨离,他这才看清了记忆中的眉眼。 叶青澜看着君墨离,他五官更立体深邃,其他的好像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叶青澜也笑了,他高兴的开口说道:“大师兄,你回来了。” “嗯。” 夜色已经很浓重了,君墨离没想到叶青澜还在等自己,他其实有许多的话想要问叶青澜,他和江玉琅不在的这两年三师弟他一个人过的好吗? 他在仙寓山开心吗?他受委屈的时候,有没有人可以倾诉烦恼? 以叶青澜现在的地位,长老们应该不会再罚他了吧? 仙寓山新收的弟子,有没有顽皮的惹他生气? “青澜,这两年,你过的好吗?” 没有回答,叶青澜反问道:“大师兄呢?大师兄过的好吗?”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在鬼哭城君墨离一直很忙碌,他甚至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难过忧伤,但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不开心的。 不想让叶青澜担心,君墨离道:“好。” “那就好,大师兄过得好,青澜也就放心了。”在烛火的照耀下,叶青澜看到君墨离脸上隐隐有过泪痕,他问道:“大师兄,你……你怎么哭了?” 君墨离轻轻摇着头,笑得有些勉强:“很久没回来,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君墨离说过的好,但叶青澜能感受到他并不是真的开心,过的好和过的开心是两件毫无关系的事。 叶青澜道:“大师兄,你别不开心,看到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视线下落,君墨离低头看着叶青澜的胸膛,他想起来以前孤听寒对他讲你别哭,我心疼,真的心疼。 那时候君墨离觉得这都是孤听寒哄人的假话罢了,可是他真的没想到孤听寒是真的心疼。 孤听寒把自己的心给了叶青澜,他能不心疼吗。 “我知道。”君墨离看着叶青澜道:“你放心,在鬼哭城我一直都很好,我只是太久没回仙寓山,有点伤情罢了,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嗯。”叶青澜问道:“大师兄,你明天就要走吗?” 君墨离道:“鬼哭城事情多,我必须回去处理。” “大师兄,你能不能不要走?鬼哭城里面都是魔,你在那里不安全,大师兄你留下来,我们像以前一样,在仙寓山一起修道练剑,好不好?” 南宫雨泽死了,东篱死了,江玉琅死了,孤听寒现在也没有下落,从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他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可我也是魔。”君墨离笑了笑,他摇头道:“青澜,我们都回不去了。” “那你是要将自己一生都困在鬼哭城吗?” 一生? 那太漫长了,他暂时还不想考虑将来的事,他只想等孤听寒回来。 无论多久,无论多苦,无论多艰难,他都会等。 “等孤听寒回来,我就会离开。” 孤听寒从无悔崖上跳下去,两年都没有消息,叶青澜不觉得他还有机会能回来,“大师兄,两年了,你觉得他还能回来吗?” 君墨离拒绝去想如果他不会回来的事,因为直觉告诉他,他会回来。 “他会回来,我欠他那么多,还没有还给他,他一定会回来。” 君墨离从仙寓山回到鬼哭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去砸了孤听寒的酒窖。 五层高的箱柜里,都是孤听寒珍藏的好酒,君墨离抓着柜身推了一把,几十坛老酒全都碎在了地上。 浓烈的酒水浸湿了君墨离的黑履,辛辣刺鼻的味道,熏的他头疼。 他心里有气,在微生宫看到孤听寒给玲珑上仙写的情诗的那一刻,嫉妒,愤怒就像一颗疯长的野草,缠绕上了他的心。 在没有喝醉的情况下,君墨离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藤蔓上尖利的青刺,扎得他千疮百孔,他那么喜欢那个人,到头来却不过是一个笑话,这叫他如何不生气? 踩着满地的碎瓷片,君墨离走到南边的墙上,他推到了这面墙上的酒坛。 像是一滴浓墨落入清水中,破碎的酒气,很快弥漫整个酒窖,青梅酒的酸甜气息呛得他眼睛生疼。 从酒窖出来以后,君墨离立即宣苏穆,南荣屠,南荣乐进殿。 君墨离坐在大殿上,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南荣屠,南荣乐从他紧皱的眉头上可以感受到他愤怒的心情。 在鬼哭城两年,君墨离从来都没有对他们发过火,苏穆不安的问道:“殿下匆忙召我们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苏穆,两年以来,我一直噩梦缠身,夜不能寐,何解?” 斟酌了一下话语,苏穆道:“或许是上火了吧,鬼哭城最近诸事不平,殿下莫要焦虑,放松心情,慢慢会好的。” 君墨离疲惫的摇摇头,“姬凰鬼花,惑人心智,一点用途都没有,它只要一如不除,我便一日难安。” 南荣屠不明白:“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孤听寒不在了,我看这姬凰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君墨离道:“苏穆,我命你三日之内诛杀鬼哭城所有姬凰花。” 苏穆一听,当即答道:“我不同意。” 南荣乐劝道:“殿下三思,姬凰花是孤听寒留给我们唯一的念想了,您不能。” “怎么,身为魔君,我连一株花都杀不了吗?”君墨离高坐在君位上,垂眸凝视着他们,“你们别忘了,现在鬼哭城的魔君是我,你们该忠诚的人是我不是那个下落不明的孤听寒。” 苏穆道:“殿下,它究竟哪里惹到您了,让您连几株花都容不下?” “我一看到它就想起孤听寒,一想起孤听寒我就心烦,这个理由够吗!” “殿下,您别生气,姬凰花在鬼哭城几百年了,我们都习惯了,您现在突然要诛杀所有姬凰花,我们一时肯定接受不了。”南荣乐道:“殿下,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他现在是一分一秒也不能忍受姬凰花的存在,一看到它,他就不由得想起微生宫看到的那本书,一想到孤听寒亲手抄写的几本经书,他就心疼的厉害。 “三日内你们若不能诛杀所有姬凰花。”君墨离目光阴冷,语气决断,“斩立决。” “殿下!” “都退下!”
第85章 毛笔点墨,提笔书写,书桌前一地的纸团都是君墨离抄写的《心经》,他越写越觉得自己的笔迹像孤听寒的笔迹,或许那些文字早已刻入脑海,总也挥之不去。 好好的一张宣纸,他最后一个字又写错了,他将纸揉成纸团扔在地上,铺开一张新的宣纸,继续书写。 君墨离写了很久,他两夜都没有合眼,现在几乎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他感觉自己要疯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只能不断的抄写《心经》来抚平心境。 他可怜自己从小苦读圣贤书,现在那些仁义道德竟全都喂了狗。 一直贴身伺候君墨离的老奴端着茶水走进九间殿,老奴放下茶盏,问道:“殿下,您要不要歇一歇喝口茶再写。” 君墨离摇摇头:“我不渴。” 老奴看着一地的纸团,准备弯腰去捡,君墨离制止道:“不用收拾,我等会儿还扔,写完我自己收拾就好。” “是。” 老奴站在原地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这两年来一直是他照顾君墨离的起居生活,在他眼里君墨离是个好魔君,待他也一直都很好。 老奴跪在君墨离面前,劝道:“殿下,老奴有话要说。” “若是为姬凰花的事求我,就不必再言。” 没抬头看老奴,君墨离继续抄写经书,他对自己的字颇不满意,为什么孤听寒抄那么多却没有一个错字,而他一页总是写错好多字? “殿下。”老奴求道:“南荣屠和南荣乐已经在九间殿外跪了三天三夜了,老奴求您开恩,撤销圣旨。” “不可能。” “殿下,为什么?您明明很在意先殿下?为什么容不下姬凰花?” 南荣屠,南荣乐在门外跪了有多久,君墨离就抄写了多久的经书,他停笔抬头看向窗外的阳光,太阳将至正中,离最后的午时期限已经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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