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照忽然上前一步拉了拉余贤的手臂,患者的病例便呈现在余贤的面前。 余贤飞速扫过,先是问:“征得警局那边同意了?” 见童照点头,他一把薅下工牌递给童照飞快道:“联系梁逸。”他没说什么事,童照却迅速领会。 但见余贤大步向前拖起那异者赶上前方的医护人员,在脸色死白的病人面前对着二人道:“你们死了吗?” 这话不好听,引得围观一众人面面相觑,就听余贤紧接着道:“没死,就好好活。” 余贤偏头看了眼童照,接收到一个标准的ok手势,他绷紧的神经微松,温和地望着气若游丝的病人:“阎王没收人,怎么就自己投降了。” “你的病没那么严重,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只要你们还想在一起,就能在一起,活着在一起。” “要先有希望才能有希望。” 医疗中心副部办公室,贝北的小圆脸拉得老长,双手环胸在白大褂上压出一道道褶皱,微跳的眉毛彰显着他内心的怨气:他接触不到局内的异者就算了,谈佑还要来插手医疗中心接待的患者。 就在刚刚,余贤从甘城综合医院带回来一名常人。 医疗中心不负责接诊受到殊力攻击外的常人,这人因涉及行动部上午处理的异动事件,而且确实跟来了个受到殊力反噬的异者,便转接到了审异局,前后联系倒也合理。 话虽这么说,但贝北在没见到病人前就收到了梁逸发来的病例。他们的这位部长用一个简短的“能”字对行动部部长“夸下海口”。 该人身患罕见病症,医研部的三位大拿在经过讨论后设计了几套方案,并有把握将其病情控制在稳定状态,只需病人积极配合治疗并保持良好心态。 贝北在接收到病例后,也简单了解了病人的情况。他瞧了眼正儿八经站在他面前谈条件的余贤,新明镜地清楚这人心里咋想的。 余贤有私心。 这两人虽与余贤和杜亦的情况不太相同,但倒也有共通之处。 余贤确实有私心。 在外日渐威武霸气的行动部部长眼巴地盯着比他矮了不止一头的医研部副部,没等人现出不耐的神情便立马抢先把话塞过去:“我帮你给谈佑传纸条。” 外勤回来余贤先给杜亦发消息报了平安便直奔研测中心,他得让谈佑看看腰。 他前些日子惦记杜亦没养好伤,早上救人出溜的那一下又有点闪到了。谈佑安排他在诊疗区每日用仪器按摩,说是按个十天半月就能好利索。余贤一听就寻思既然他和杜亦都要治疗,那不如凑到一处,免得做苦命鸳鸯。 贝北听罢挑眉:“杜亦看上的是白痴?还是说行动部部长原本就是个白痴?” “有区别吗?”余贤暗道,嘴上却反问,“不白痴就能被谈佑看上?” 贝北的视线斜斜地打在他身上,表情平淡,但上下牙摩擦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余贤的耳朵里:“行。” 得到许可,余贤迅速住进紧挨杜亦病房的另一间。 杜亦侧躺着,方便视线落在门口。余贤该是外勤回来了,杜亦总觉得人就在他跟前,但他见不到。趁着身体状态还可以,杜亦出了病房,刚走了两步便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先是一声压抑的痛呼,紧接着杜亦听见一道陌生的少年音。 “师父,是这里吗?” “对,加大点劲儿。” “师父,你不疼吗?” “还行。” “师父你都疼出汗了,我还是轻点吧。” “没事没事,嗯呃……没让你杀师父!” 骨节分明的细瘦手指蜷曲怼在胸口,杜亦双颊由白转为青,目光投向隔壁的病房。那扇门紧闭着,室内传出时轻时重的喘.息。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苍白的脚趾微微向内收缩,杜亦连退数步,险些将自己绊倒。他重新缩回自己的病房,等。 他开始数数。 “一只小狼崽,两只小狼崽……” 余贤推开病房门时,杜亦顿了下,口中缓缓数:“二百五十只小狼崽。” “嗯?”余贤方发出个音,就见站在窗前的身影微微一晃,他把腿直奔过去接住杜亦脱力的身体。 “站多久了?累到了吧。”余贤将人带到床边躺下。 “小渔,你累吗?”杜亦盯着他的眼睛,问。 “我不累。”余贤摇头。 “那你舒服吗?” “啊?”余贤没明白话里的意思。 杜亦的视线离开那双蓝眸扫向跟随余贤一同进来的少年,小手指勾住被角,声音在唇瓣上颤了两下又缩回去,将只有他自己听得清的四个字咽下去。 “他好健康。” ----
第59章 枯鱼固辙第九天 “杜队,真的没事?” “没事,多谢你。” “啊,您不用这么客气,很高兴您能想到我。” 杜亦在医疗中心已经住了一周,贝北没说他也能猜到,他的各项检查报告一定传到了梁逸、谈佑、颜淼,甚至越昱的手里。 贝北每天都会给他换不同的药物治疗,但杜亦还是疼,疼得抓狂。疼痛冲破巅峰时,杜亦根本无法掩饰。普通的止痛药不好用,更何况贝北为了更好地监测他的身体变化,把他身上带的所有药物都收走了,甚至一粒胃药都没给他留。 住在这里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无论余贤多忙,杜亦每天至少能见到人一面。如果余贤夜里不出勤,就会搂着他入睡。 他们离得那么近,只要他抖一下,余贤都能感受得到。 他不想让余贤看见他痛苦不堪的模样。 显示屏上,行动一队一行人迈着矫捷的步子踏进止戈中心。杜亦轻轻按了下手中小型仪器上的按钮,显示屏立即消失在他的眼前。 这个小东西里安装了监测系统,与监测中心大屏同步,会实时监测审异局所有外勤人员的情况,是越昱昨天派人送过来的。杜亦没拒绝直接收下了,现在局里很多人大概都知道余贤是他的救命稻草吧? 杜亦的手盖在双眼上用力揉了两下,他盯着屏幕时间太长,眼睛都能揉出响了。杜亦枯燥的生活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从忍痛昏迷发呆的循环到忍痛昏迷盯显示器上的余贤。当然,忍痛的时候也可以看余贤,看他愈加俊逸的脸颊,听他一如既往爽朗的笑声,端详他变得越发成熟却略显陌生的身姿以及他身边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 余贤快要过来了。 杜亦拉开抽屉摸出藏在最里头的纸巾,打开里面包裹的装满蓝色液体的瓶子。冰冷的针头刺入血管,杜亦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将余下的半瓶液体用纸巾再次包好放回抽屉里。 离开审异局后,杜亦第一次主动联系行动部的人,就是为了这一小瓶异者专用止痛剂。 余贤下任务后,急匆匆地关了监测仪器,折回家里一趟才赶到医疗中心。 房间的窗帘拉得密密实实的,月光一点都挤不进来。门缝透进来的光勉强让余贤看清趴在病床上的人。他捻手捻脚地走进去,将手里拎的保温饭盒轻放到床头柜上。 杜亦趴在床上,呼吸声时紧时松,嗓子眼偶尔憋出一两个痛音。病号服挂在身上,头发凌乱地挡住眼睛,打着点滴的手放在枕头上,五指轻轻抓着枕巾,原本套在手指上的戒指不见了。余贤眼睫颤了颤移向另一边,杜亦的另一只手正压在身下上腹的位置,姿势别别愣愣的,看着就让人难受。 余贤伸出手撩开杜亦的额前发,温热的掌心盖上去。随即微微舒了口气,不烧。 “小渔……”床上的人动了动。 “嗯,是我,”余贤收回手,哄着,“起来吃点?” “好。”声音先传过去,杜亦才睁开迷离的眼。 还是真人好,看得清摸得到。杜亦盯着余贤的脸,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一碗粥见了底,余贤憋在心里很久的话才问出口:“队长,戒指和手绳是放起来了吗?很久没见你戴了。” 杜亦拉被子的手微滞,一个肯定的“嗯”字费了老大力从他的唇缝挤出。 眉间峰缓缓耸起,余贤没再问。 窗帘拉得不紧,月光歪歪扭扭地摔碎在地板上,杜亦盯着碎光困得发昏,身上疼得越来越厉害,但他知道身后环着自己的余贤刚刚睡着。他的视线飘到抽屉上,那里面还有半瓶止痛剂。腰椎和大双腿的每处缝隙都在叫嚣地疼,冷汗遍布全身,杜亦咬唇闭上眼,逼迫自己屏蔽疼痛尽快入睡。 忽地,脑子里摇摆的大锤砸中太阳穴,随后摆动向另一边,再次砸向太阳穴。杜亦猛地睁开眼,瘦削的手指抓紧被角,嘴大张开疯狂吐气,紧接着双唇便被他咬紧将放出来的闷哼憋回去。大锤似乎不满他的抵抗敲得愈加频繁凶猛,杜亦手握成拳怼进腹部,上身开始轻微挛动,唇瓣颤抖着被迫露出缝隙,干呕声随之冲出。 身后的余贤动了,杜亦硬生生地拉住颤抖的身体闭上眼,虚汗肆虐地在整张脸上流淌。 余贤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了两下杜亦的肩膀,起身悄悄退出房间。只是,他手上工牌跳动的蓝光还是钻进杜亦的眼缝里。 很快,余贤便返回病房,快得杜亦来不及起身摸一支止痛剂。不过,没等余贤重回被窝,跟着他飘进来的工牌便再次疯狂闪动。 杜亦假装翻身,借机瞧见了那上面跳动的名字,是行动一队的一名老队员。他佯装被吵醒,轻轻推了推已经钻进被窝的余贤:“接吧。” 余贤没管,俯身抚摸他的脸颊:“又疼了是不是?” 在杜亦疼到无法抑制地颤抖时,余贤便醒了。 贝北说杜亦现在不能打止疼也不能吃止痛药,余贤快疯了,他寻不到让人好受的法子,偏偏他的队长还要瞒着他忍痛。 余贤的眼眶通红,他抬手轻抚着人清瘦的背部,不知道帮他的队长揉哪儿。 杜亦半眯着眼,意识飘忽忽得不太清醒,等了半天没看到余贤理睬来回飘荡的工牌,朦朦胧胧中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抽出按在腹部的手拍了拍小狼崽的手背,询问:“嗯?” “我陪你睡,我搂着你,你会不会好受些?”余贤说得是傻话,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智障,“队长,我们去诊疗区住院吧,你好好接受治疗好吗?我陪你。” 杜亦缩在他的怀里不吭声,身体颤得越发激烈。他咬唇忍了几秒突然推开余贤翻到床边剧烈地干呕,嗓子眼挤出几声拦不住的猫叫样儿的低吟,呼吸声抖得在空气中划过道道波浪线。 余贤知道那是疼狠了,他揽回挂在床边就要出溜到地上的身子,按了急救铃。杜亦被他收回怀里疼得辗转,工牌不管不顾飞到两人身前不停地闪动。余贤大手一挥就要拍过去,杜亦勉力拽住他的袖子:“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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