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杜亦的床边,借着客厅透过的微弱光线打量着深陷在被子里的人。 温顺而虚弱。 该是病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将原本挺拔俊朗的人蹉跎成如今这般憔悴的模样。 是判若两人,更是天壤之别。 余贤知道杜亦睡得正沉,或者说是昏睡,但他依旧不想在他的队长面前落泪。 厨房的门禁闭,隔绝掉声响与情绪。余贤将杜亦泡好的米放入锅中,肉切成丁,蔬菜切成小段,逐一加入,大火到小火耐心地慢慢熬。 他靠在墙边听着米粒翻滚的声音,渐渐地力气也被蒸发了,身体缓缓地滑向地面。 队长,怎么办啊? 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些? 他的胸口被挖了个大洞,空落落的丢了什么东西似的,余贤茫然极了,不知道要用什么才能把窟窿堵住。 ----
第54章 枯鱼固辙第四天 “我说你真是一根筋,有事可以酌情请个假,别动不动就去打越昱的脸,”鲍豹搂着余贤的脖子,丝毫不拘泥于上下级的条条框框,嘴上磨磨叨叨,“怎么说他也是局长。” “我没打他脸。” “他亲自任命的部长,就职不到一年就撂挑子不干了,这还不打脸?” 余贤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光顾局长办公室了。 “我想卸任行动部部长一职,做回一名普通的部员,请您批准。” “理由。” “无法胜任。” 越昱随手调出近几个月的行动部任务报告,完成度100%,出错率0%:“无法胜任?” “队长身体不好,我想多些时间陪他。” “可准假,卸任免谈。” 余贤叹口气,扒拉下鲍豹的手:“队长现在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我很担心。” 鲍豹闻言神色随之微沉,头发被挠得鸡毛掸子似的都没找到合适的话说,手落在余贤肩上,拍了拍:“我抽根烟。” 行动一队今年吸收了两股新鲜血液,一个愣头愣脑别人说话他要反应半天但对案件的归档和速记能力惊人;另一个手脚麻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管不住嘚吧嘚的嘴。 “部长口中称呼的队长是那个辞了职的杜亦吗?”赵罩听了墙角,回来便忍不住问。 “肯定啊,不然还能是谁。”有队员随口回了句。 “他不成废人了吗?”赵罩向来慕强,也知道在行动部强者为王,所以话里的鄙夷意味明显,嘴上嘚吧嘚念经似的,“成了废人不要紧,且不说废人配不上行动部三个字,这人怎么还要来祸害部长,自己辞职还不想别人高升?心眼小,见不得别人好。” 自觉醒殊力后,审异局行动部便成了赵罩的向往之地。行动部自成立起部长的职位一直空缺,赵罩曾几何时幻想过或许自己就是那个紫微星,他一直在等待止戈中心的报道通知,等待检测殊力的那一刻。 他等到了通知,也等到了行动部的新任部长。他天赋异禀却也不过是与大众一样同为A阶异者,而余贤成了他敬仰的对象,他奋力前进的目标。 行动一队人算齐整,赵罩一番话扔出本以为是一石惊起千层浪,能获得许多赞同,不料却如同放了个带响的屁引得众人捂鼻掩唇鸦雀无声,个个面若寒霜。 没收到回应,赵罩起初有些不解,在他的认知里S+阶异者应该受到众异者敬仰才对,他们的部长很显然是S+阶。不过,他倒也不是个实在的傻子,顺着众人的视线寻到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身上。 “没有杜亦,就没有余贤。”余贤碍着部长身份不好说出太难听的话,但周身的气场冷到了冰点,与往日里截然相反。对于行动一队所有在场的队员来说,这样的余贤是全然陌生的,更遑论脸又青又紫的赵罩。 余贤的声音冷得含着冰溜子似的:“以后别再说这种话。” 他没进去,赵罩的一番话踩得他藏在心底的悲伤控制不住地上涌。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机,给杜亦打过去。他没开视频,只是普通的语音通话,他不忍看杜亦每次的掩饰,藏着那身工作服不让他看见。 每次,一通简单的通话,两三句日常的闲聊,余贤的心都会稍安。 余贤是没进来,但后头的鲍豹烟没抽成倒是先吃了一肚子闷气,手指节跟铁做的似地,“叮当”两下敲在玻璃门上,“行动一队”几个字配合地闪了两下,鲍豹脖子一梗扯着嗓子吼:“都坐着嘛呢?开会!下午没外勤的给我去训练室拉练,我看你们是闲得才屁话多。行动部不养闲人不养废人,更看不起烂人小人!” 一段话引发的小插曲让原本极度活跃的赵罩陷入困境,除了与他同期来的新人童照外,极少有人再与他主动搭话。 对于赵罩来说这是天大的职场危机,而对于行动部来说,每天都在上演着不同的危机。 近来多地连续出现数起独居人士失踪事件,蹊跷的是失踪之人的身份信息一直有人在使用,但这个人却凭空消失了。据各地警局调查,出现与失踪者面貌不同甚至性别不同的人,在用失踪者的身份生活。 此类事件本属警局负责,然而事件的共同点都指向了创世者HG。 反观杜亦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平淡,平淡到每天95%的时间都用在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辞去了超市的工作。 余贤刚出门,他们拉拉扯扯很久,从卧室到沙发。余贤是正向阳而生的葵花,朝气蓬勃,吃很多才会饱。杜亦是清冷的月光,没有温度,却要学着日头放光芒。 “快走吧。”杜亦从余贤那里夺回自己的自主呼吸权,推人赶人走。 “队长——”余贤轻啜两下,“我今晚回不来,怎么还这么急着赶我走?嗯?” “又不是见不到了。”杜亦被按倒在沙发上,腰和腿在霎那间失去了知觉。眼眸中渐渐染上了慌乱,他知道有些东西要来了,他不能被余贤发现。 杜亦放软声音使出杀手锏:“没力了,我没力了,小渔,松开我吧。” 听见他求饶,余贤果然松开了手,关切道:“哪儿不舒服?” 杜亦摇头,时间分秒过去,他咬牙催道:“快走吧。” “队长,你今天有点怪。” 五指收拢,攥紧:“有吗?”杜亦维持着面上的笑,“我怕,怕你再来一轮,我招架不住。” 这话说得露骨,余贤脖颈微红,一如既往地禁不起挑逗。 “好,这就走啦,看你吃过早餐就走。” 唇瓣被咬出痕迹,指尖抠进掌心,杜亦试探着做下地的动作。 一点预兆都没有,人忽然从沙发上往地下栽,余贤大惊失色,膝弯的那叫一个迅速,直接扑愣地上捞住杜亦下坠的身体,急问:“怎么了?哪儿难受?” “腿麻了,”脆弱即将暴露无疑,杜亦连遮带掩藏起眼里现出的失措,豁出脸皮闷声道,“屁股痛。” “啊——” 余贤怔了。 “余贤,你还不走?”杜亦的脸和声音都躲在抱枕里,闷着不肯出来。 “走……走了,你自己可要记得按时吃饭啊。” 队长怎么突然就害羞了呢?不过,真是可爱。 面上见光了,眼睛又怕光了。怀里的抱枕骨碌到地板上,低弱又短促的痛吟响遍客厅的每个角落。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杜亦抓住沙发边缘缓缓坐起身,腰部、腿部的知觉再次回归。 已经有好几天了。 每日,他的身体都会有一两次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失去知觉,随后剧痛遍布全身,接着疼痛再如潮水般退去,最后化作锋利的匕首在他的脸上刻下深深的疲惫。 第一次时,他真的以为是腿麻,再之后腿麻变成了他的谎言。 那天也如今日这般,余贤与他缠绵了许久,杜亦被他黏糊得甜蜜又无奈,把人送走后,稍歇了片刻才下床。 只是,他的双脚刚触到地,人就被抽走了骨头,整个载倒下去。 杜亦起初还有些羞赧,不过独自一人羞得倒是大大方方。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问题,那不是他们折腾过后留下的余韵,也不是普通的酥麻,是完全没有了知觉,他的腿和腰仿佛不属于他这具身体。 脸上不多的血色被剥净。 杜亦撑着床沿再度起身,他用尽浑身力气也拖不起沉重的身体。 漆黑的眸子染上几分迷茫,但仍有一丝坚韧与不服软掺在迷茫之中挣扎。杜亦一次次尝试,一遍又一遍地用遍布青紫的手臂撑着床边。 新换上的床单被罩被他拽得凌乱不堪,一只枕头轻飘飘地跌到地上孤零零地缩在落地窗边,它竖着身子贴在玻璃上似乎想飞跃出去瞧一瞧外面的世界。 天气很好,余贤出任务会很顺利吧? 杜亦蜷在地板上一动不能动,双目茫然地盯着窗外。 他不能走路了。 雾气凝结成的水珠比石块都要重都要沉,压得杜亦纤细的睫毛颤了又颤。 就着一个姿势大概躺了很久,杜亦觉得过了有一年半载了,但实际上不过几分钟,他的身体便恢复了知觉。 但,疼得简直要他的命。 先是腰,再到两条腿。抽筋拔骨的痛,身体里的每一处骨头都被打碎了,再拼起来再打碎,反反复复。杜亦蜷起身体忍耐,痛呼冲破他的牙关倾泻而出。他如被抽筋的龙,被断尾的人鱼,生不如死。 他彻底窝在家里,不用再骗余贤了。 不知什么时候会失去知觉的腰腿,潮水猛兽扑打撕咬的剧痛随后而至,最后又恢复平静,落得一身破败不堪。 这便是人吗?这就是常人的生活吗? 杜亦往沙发角蹭,把自己缩得越来越小,半眯着眼盯着脚尖。 旭日新升,一天才刚刚开始。 他有些累,还有些困。他想做个梦,醒来在甘城或是在源城、望城……哪儿都行;在拆异动波或是处理异动事件哪怕是乌龙的案件……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还在同余贤、还在同行动部的战友们并肩作战就好了。 头痛得快要了他的小命,闭上眼雪花彩条全来了,像老旧播不出画面的电视剧,难受但怎么都睡不着。除了痛到昏阙除了被余贤完全占有时,睡觉对于杜亦都成了奢侈的事情。 与余贤并肩作战更是奢望。 ----
第55章 枯鱼固辙第五天 各地失踪案件有了新一步进展,焦点聚集在一家私人整形医院。多名失踪者都曾在该整形医院做过整容,整容范围不限于面部微调。大部分人的尝试很大胆,彻底地改变样貌或更换性别的人不在少数。 正常情况下,这本轮不到他人插手,实属个人选择。但警方发现,有部分患者选择做假体精灵耳,还有部分患者选择将嘴巴缝上……警方在查到该家整形医院时,在档案室搜到了一系列资料:肚大如盆的男子、后脖颈镶着一只眼睛的学生,二十根手指的赌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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