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心痛一痛,或许遇见个合适的Partner,一切就过去了,就都变好了。”冷汗打得杜亦睁不开眼,他满脸满眼无一处不浸着汗水,似是正在暴雨中痛哭,狼狈至极。 “你都打算好了不与他相守,那又何必受这份罪。”越昱动了动,他坐不舒服,胃里因为情绪波动过大翻搅得正厉害,但他不能表现出半分不适,眼前的人受得疼太多担得愁太满,他不能也不想给他再添加一份。 “我说了呀,”杜亦自嘲地笑笑,“我喜欢他,喜欢得情难自禁。所以在他匹配到合适的Partner之前,我藏着私心,还是想要多护着他点,就算能多一分多一秒的时间,我也挺满足的。” 他说的极慢,每个字似乎都能夺走他一分气力。 监测仪器发出“嘀嗒”的提示音,他偏过头艰难地看了眼,曲折的波线即将再次达到峰值。 黑色紧身裤被冷汗全部打透,紧紧地粘在他的腿上。杜亦浸泡在一片汪洋里,海水漫过他的脖颈就要将他的呼吸他的温度通通掠夺。他苦笑着对视线中逐渐朦胧的人影轻道:“越昱……你能出去吗?给我留点尊严……” “自讨苦吃就别谈什么尊严。” ----
第33章 自相鱼肉第九天 出发前余贤事先吞了一粒胶囊,他第一次吃这玩意,早前杜亦连哄带劝千拦万挡就是不让他尝试。 放在从前他的殊力懒趴趴地怎么扒拉都没反应,他未感到任何不适,完全不必吃药。如今他体内的殊力似是睡饱了睡足了睡满了不甘沉沦想要闹海了,S型殊力偏低的症状就逐渐找过来了。 为了队员着想,他必须得控制不让殊力暴走。 虽然他还未出现高热眩晕等常规症状,但体内殊力躁动得却愈发强烈,一粒胶囊确实不大管用。 余贤内心煎熬,不知道是否要采取杜亦的建议,可是他真的不想此生与不爱的人相守。对于他,对于他的Partner,非但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还是一种痛苦且漫长的折磨。 杜亦被越昱从实验体基地直接带回诊疗区,晕了一天半才醒过来。 他身边没人,只有仪器难听的“嘀嗒”声。杜亦按着胸口试图坐起,腰椎立即传来报复性的剧痛,几乎在一瞬间便将他整个人拆开。冷汗坠在被子上,他闭目忍了半响,耳边的嗡鸣声由近至远渐渐变小,心里忽然空落落的极不踏实。 抓过工牌调出师笙,杜亦点了点。 “杜队。” 接通得很快。 “嗯,你们在外头还是在部里?余贤在吗?” “外勤中,他也在。”师笙简单明了地回道,稍顿了下又问,“找他吗?” “不了。”杜亦揉着疼得愈发明显的心口,“你们注意安全。” “好。” 那边规规矩矩地应着,通讯界面闪了两下就要关掉,师笙突然喊了一声:“他状态不对。” “什么意思?”杜亦弯腰凑近工牌,抓住师笙的话急问,“余贤殊力不稳吗?” 不待对面有应答,杜亦便迅速地换下病号服。 “是。” 师笙答得很肯定,杜亦被激得唇瓣一抖,他勉力稳住心神,加快语速:“你和鲍豹尽量用平稳波稳住他,千万不要让他自伤。地点共享给我,注意安全,我马上到。” 本是天清气朗的日子,行动一队所在之处数道蓝色光线混杂,小树弯着腰群草矮着身子躲避着咄咄逼来的殊力,吼声与四处释放的殊力齐齐迸发,大有雷电交加之势。 好在此处位于甘城外区,没有常人在场,异动波也处理妥当。 杜亦近于飞一般跃下智浮车,他卯足力气冲着余贤大喊:“余贤!深呼吸,没事,你可以做到的!” 一波蓝光还未消弭尽,下一波紧赶着从余贤的体内释放出来。他的脸憋得通红,五脏六腑里烧得厉害,朦朦胧胧中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队……队长?” 杜亦的腰上就藏着法鞭,那是抑制殊力暴走的最佳武器。只要他一鞭子抽下去,余贤便会立即归于平静。 但他不能。 绝不能再打小狼崽一次了。 杜亦的双目温柔得快要化出水了,他张开双臂腾空而起,余贤的殊力如锋刃般刺骨,刀刀插进他的肌肤,但杜亦似乎毫无察觉。 “我来了,别怕,没事的。” 他慢慢地去接近余贤,仿若一只张开翅膀的飞鸟环抱住不停抖动的小雀。 “队长,你……” “没事了。” 余贤被炫目的蓝光耀得什么都瞧不见,杜亦的脸越来越模糊,他好像被催眠了,坠入梦境深处。 但很舒服,是个好梦。 旧伤缠身,被转换过的身体还未恢复,在这种情况下催动殊力引导余贤的杜亦近乎力竭。他榨不出半分力气平稳地下落,只得将余贤尽量地护在怀里。身体上的痛将杜亦炸得四分五裂,他竟然还有精力去想:小狼崽的个头越来越高了,也愈发壮了,他以后是不是就抱不动他了。 杜亦环住余贤从半空中直摔下来,地上碎石堆积,行动一队的几人瞪眼连声大喊:“小心!” “呃……咳!” 嗓子眼挤出的痛吟听得鲍豹师笙齐齐皱紧眉头,他们狂奔上前扶起脊背着地的杜亦。 被转换细线充满的背脊似乎被嘣碎了,碎骨好像遍布整个后背,扎得杜亦无处可逃。他原本就没有血色的双颊透着青灰,一下子被抽干了生机。 “杜亦,你怎么样?!” 杜亦几乎咬碎牙齿大吼一声护着余贤坐起身,紧接着偏过头连呕出两口血,堪堪避开余贤的身体,未让血沫沾到小狼崽半分。 “鲍豹,带余贤回去检查。”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余贤交了出去,随后才伸出颤抖的手递给师笙:“带我去……找谈佑……” 师笙动作敏捷地滑轨到杜亦跟前,接住向前扑的身体。 余贤在回程的路上就醒了,他前后左右张望,没有寻到杜亦。 “别找了,”鲍豹瞥了人一眼,没忍住点了根烟,“他有任务没跟着一起回来。” “他有没有受伤?” “怎么不自己问?”鲍豹劲儿没用好,差点没把烟给咬断了,“他伤啥样我不清楚,反正我看他那出挺疼的。你啥时候同他和好,我估摸着他啥时候能不疼。” 情感大师鲍豹去诊疗区看杜亦的时候,正赶上半熟的鱼片在锅底翻炒。 “要搭把手不?” “不用,”杜亦腰断了似的没法完全躺着,这几天疼得睡不着吃不下,胃病自然犯了,前后夹击,迅速消瘦。这会儿只能笑着发出些气声,“你来看我笑话的吗?” 杜亦眼眶疼得通红,鲍豹瞧着都怪心疼的。 “是啊,”他抓过桌上的毛巾给人擦了几下冷汗,“你们俩别扭什么呢?” 歪着头也没躲过蹭得他难受的毛巾,杜亦叹口气:“我没有别扭。” “那你疼得要死要活,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他在生我的气,我不能用苦肉计。” 鲍豹忍不住啐了口:“你这叫苦肉计?你再弄几下直接就是死记子,再想解开都没用了,晚了。” 杜亦没同他解释,温温和和地道:“我这些天很可能下不了地,你和师笙多帮我看着他点。” “行行行,你俩就熬吧,熬得一个疼死,一个心疼死就干净喽。” * 余贤有三四天没见到杜亦了,他的老师弋也似突然消失了,独留他一个人枯坐在小院里。 与弋断联的第五天下午余贤接到通知,他的搭档由鲍豹再次更换为杜亦。 他申诉无门,有些憋屈,又找不见杜亦,憋屈就化成了委屈。 在他与杜亦恢复搭档关系不足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余贤就接到了外勤任务,他、杜亦、师笙等人组成的六人小队同时出发前往目标地。 朝思暮想,余贤可算是见着人了。 瘦了。 余贤咬紧嘴唇,他的队长瘦得太明显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整个人苍白了不止一点点,像是缺水的花,蔫巴了。 他就坐在他旁边,忍了一路,关心的话被锁在嗓子眼,愣是半个字都没冲出来。 目标地是一间私自建造的地下小作坊,主要用来生产违规的化学用品。甘城警局已经秘密追踪一个月,本想着准备好证据一举拿下,不料这小作坊里竟然有两个异者。两人的殊力对普通的子弹具有屏蔽作用,警局没有也不可能调用杀伤性武器,一时竟拿不下来,便申请审异局配合。 俩异者没啥特殊的本事,但滑头得很,身手异常敏捷,像个练家子。 小作坊位于地下却如同蒸笼,空间闭塞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药水味道,光是站着就让人透不过气。同两人纠缠片刻,警局与行动一队几人渐感供养不足,无法呼吸。反观那两个异者如鱼得水,稀薄的空气对二人丝毫造不成影响,反倒好似越来越有活力,他们的两腮分别凸出一块,咕噜咕噜地响,似在呼吸。更麻烦的是两人溜滑得像泥鳅,殊力很难将其彻底束缚住,而且他二人又各自轮着根铁棍舞舞扎扎地乱扫。 杜亦见双方僵持不下,室内氧气稀薄,久战下去对他们不利。他大步向前抄起手边的半截木板飞身过去,全力地拍向其中一人的手背。 那人吃痛地嚎叫一声,铁棍应声落地。 “余贤。”杜亦大喊一声,撩起风衣下摆脚尖挑起滚落在地的铁棍,一个高抬腿,铁棍便直飞向余贤。 铁棍带着凌厉的杀气震得周围几人大气都不敢喘,杜亦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在他和余贤间铺起一道没有半点弯曲的直线,直线裹着一层坚实的皮层,名为信任。 余贤回身抬手一把握在铁棍的当间,他的反应完全出于惯性。他与弋老师练习过数次这样的动作,从未想到会在任务中派上用场。余贤神情错愕地望向杜亦,眸中光影交杂,仿佛眼前的这张脸被挂上了张黑色的面罩。 “回神。” 杜亦沉声喝道,他收回视线猛地向后一仰避过那异者袭过来的手肘,随即敏捷地闪到那人身后,掌风带出蓝色的光晕,大力地劈向后者的脖颈。 与此同时,余贤手上的铁棍闷头撞在另外一个异者的腰间。 至此,两个异者被他二人合力拿下。 “你俩跟过去陪审,全力配合,有问题随时与局里联系。”杜亦指派一队的两人跟随警局回去审讯,以防被押的两个异者清醒过来后有其他动作。 他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颤意,额上密密匝匝一层针尖大小的汗珠,扎得余贤的眼睛火燎燎的疼。 从地下出来后,众人似是几天没闻到新鲜的空气,皆是大口大口地呼吸。 杜亦撑着膝盖弯腰喘了会儿,眼前开始模模糊糊成一片,嗓子里的声音沉而急促,似怎样都捣弄不过来,闷得他上不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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