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离开后,他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床榻边坐下,一手撑在榻上,一手扶着额,一会儿晃晃脑袋,一会儿又悄悄脑袋,面露痛苦的神色。 最后,他放弃挣扎般,直挺挺躺了下去。身体和床榻相撞传来闷响,他双手大开,整个人呈“大”字,嘟囔道,“崩溃,绝望,怎么这么疼啊。”说完他躺着慢慢将两条腿挪到床榻上。 “啊啊啊啊啊啊!”他腾地一下坐起来,“烦!” 话音落下,他转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凳子上,下一秒,那凳子便哗地一下散架,变成一堆木棍。 他抬手,一根木棍便到了他手里。 他拿着木棍在手里颠了颠,又一手拿着往另一只手心敲了敲,“靠你了!” 说着,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将木棍举到自己眼前,找好位置,只听“咚”的一声,木棍和额头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一下他用了五成的力,不至于让自己头破血流,但让自己晕一会儿应当是可以的。 不出所料,下一秒木棍脱手,他只觉得脑袋晕晕的,“嘿嘿,真不错!” 话音落下,“砰”的一声闷响,整个人便倒下,昏睡过去。
“娘!”小男孩面带笑容扑向一个女子。 那女子肌肤如雪,眼眸同湖泊般深邃,眼角含情,丝丝细光如水般向外流淌;发丝如雪,如锦缎,光滑、柔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优雅、温柔;她头上长着四只角,四角间仙气萦绕;一袭白衣外是一层淡蓝色纱衣,周身芳若有仙气萦绕,美得惊心动魄,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美。 那女子本趴在池边,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拂过水面,逗弄着池中的鱼儿,惹得水面泛起淡淡涟漪。 听见小男孩的声音,她偏过头,正见男孩扑向自己,忙接住人,嘴角却仍旧带着浅浅的笑意,“潼儿来了。” 男孩重重点了下头,随后又满脸不开心嘟囔道,“爹爹总是不让我来见娘亲,爹爹坏!” “臭小子,又背着我和颜儿告状!” 男孩猛地僵住,僵硬地回头看向身后,正对上一张人脸。 他唰地一下瞪大了眼睛,手不受控制扬起,随后一巴掌拍在了那张人脸上,一下子缩进女人怀里,“有鬼啊!” 莫名被扇巴掌的男子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一把揪起男孩的后衣领,“你说谁是鬼呢?!” 女人轻笑了下,那男子竟就松了手,随后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女人,“颜儿,你儿子打我。” 女人抬眸看着男子,原本帅气的面庞上此时正印着一个红红的巴掌印,足以见得男孩下手有多重,加上男人此时委屈巴巴的表情,倒是让人不由可怜几分。 若是仔细看,便可发现,这位被印了巴掌印又一脸委屈巴巴的男子和赵清海简直一模一样——当然除了那个巴掌印和委屈巴巴的表情。 女人不由得轻笑出声,赵清海更加委屈了,“颜儿,连你、连你也嘲笑我!”说着眼角就要掉下几滴眼泪,女人眼疾手快强行止住了他的眼泪,又抬手轻抚被扇的地方。 被触碰过的地方传来一股暖流,原本火辣辣腾的脸也缓和了几分。 耳边传来女人温柔悦耳的声音,“这么大个人了,就别和潼儿斗气了,传出去也不怕丢人。” 闻言赵清海又立马委屈巴巴小声嘟囔,“哦。” 这时耳边传来一道破坏气氛的声音,“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娘亲哄,不害臊!” 声音的来源正是女人怀里的男孩。 赵清海抬眸等了他一眼,便又缩回了女人怀里,还不忘冲赵清海做了个鬼脸。 女人温柔地抱着男孩,轻轻笑出声。 “潼儿……”
“小乐乐!小乐乐!” 祁水穷猛地睁开眼,正对上槲樾,心中松了口气,问道,“怎么了?” 楚镜黎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面露担忧问道,“方才怎么叫你都不醒,可担心死我们了。” “还一直呲着个大牙傻乐,差点以为笑死鬼附身。”闻人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转头看去,嘴角抽了抽。 好……好尴尬。 除了上官若澜和被白鹤羽的鬼魂,其余人都聚在这间屋子,五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待了多久。 槲樾回过头瞪了闻人羽一眼,那人便立马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闭了嘴。 祁之逸走上前,面上的面具没有摘,问道,“尊主,你怎么样了?” 祁水穷没作声,一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这才回道,“没事,睡得太死了而已。” 这话说来祁之逸是不相信的,毕竟跟着祁水穷几十年了,他自然是清楚自己主子的睡眠质量的。 基本上也就是稍微一点动静都能猛地睁开眼拔刀扔出去。 但最后他还是没说什么,既然对方不肯说,那定是有原因的,他自然不会追问,便默默退到一旁站着。 祁水穷松了口气,庆幸祁之逸没有多问,不然就不好收场了,可一旁的槲樾却一针见血地问了出来。 “所以你把凳子拆了拿木棍扔床榻旁做什么?把自己敲晕好睡觉吗?” “……” 祁水穷小心翼翼道,“我说我也不知道这凳子怎么就散了还飞了一根木棍到床边你信吗?” 槲樾满脸写着,“你看我信吗?” 祁水穷哈哈干笑了两声,槲樾这才松口,道,“药呢?” 别人不知道这药是什么,祁水穷和祁之逸却是知道的,祁水穷回道,“没了。” “什么时候的事?” 闻言祁水穷的脸瞬间僵住了,“额,应该是……嗯……应该……应该是那个时候没的!” “……” 槲樾一看便知道他这是忘了,正想说些什么,祁之逸的声音响起,“四个月前,捉那只灭村的鬼的前几天就没了。” 闻言槲樾满脸黑线地死盯着祁水穷,好像下一秒就会臭骂他一顿。 见着阵仗,祁水穷立马怂了,试图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对祁之逸道,“哎呀,之逸你记性可真好!” 可显然槲樾的注意力全然没有被转移,立马严肃开口,“祁水穷!你要我怎么说你啊,没药了你不会来找我吗?你是想疼死自己吗?我费心费力救你你就这么作死的?那疼法你是嫌不够吗?嫌疼不死你是吗?还用木棍把自己敲晕,你怎么不直接一剑封喉给自己刀了啊。怎么,想着自己是鬼就可劲嘚瑟是吗?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你神魂本就不全,再嘚瑟迟早得完,魂飞魄散,鬼都做不成,完得彻底……” 他还想再念叨些什么,却被祁水穷打断,他总算是忍不住了,道,“好好好,我以后没药了一定和你说!”他说着竖起两指做发誓的模样。 看见是两指,槲樾忍不住又想开口,被祁水穷眼疾手快打断了,“先别说这些了,我们赶紧送那鬼魂回冥界要紧。”说着他便准备起身。 “不用送了。”槲樾道。 祁水穷还不清楚,笑着说道,“怎么会不用呢,好歹得给送去投胎吧。” “投什么胎啊,早跑了。”闻人羽坐在凳子上说道。 祁水穷却还没反应过来,仍旧笑呵呵说道,“哎呀,跑了就……” “什么?!跑了?!!” ----
第二十章
“嗯,跑了。”槲樾淡声答道,语气十分平静。 祁水穷却是一下从榻上弹起来,“什么时候跑的?你们怎么不去追?!” 纪云起从一旁走出,将手中的斗笠递给他,道,“应当是趁我们都睡下后跑的,今早去找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祁水穷接过斗笠,绝望问道,“所以……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人啊。”说着眼角愣是憋出几滴眼泪。 槲樾夺过他手中的斗笠,一把戴在他头上,这才说道,“我们怎么找?拿命找吗?就你能跟着鬼的气息找,来找你,结果躺床上晕着,叫又叫不醒。” “……” “赶紧去找吧,等会儿那小丫头要真干出些什么事就不好解决了。”说着站到祁水穷身后将人推着走出房间。
“得亏她仙力没有完全恢复,否则现在说不定还真找不到她的位置。”祁水穷说道。 “但是……你确定你没走错?”闻人羽狐疑地问道。 闻言祁水穷只觉得对方是在嘲讽自己,语气肯定地说了两个字,“怎么!”说完他抬头看向前方,瞬间没了底气,“应该……没错吧……”
几人前面不远处正是凌云宗地界。 祁水穷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有些熟悉,却是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此处阳气重,周围更是有阵法保护。 上官若澜已经知道白鹤羽的鬼魂不稳,怎么可能冒险将他带到这里来? 他停住脚步,站在凌云宗边界在踌躇不前,面色有些惨白,眼底满是恐惧。 槲樾察觉不对,走到他身旁,问道,“怎么了?” 他只是面露尴尬地转过头看向对方,不好意思的说道,“哈哈,这里,额,阳气太重,有点心慌。” 然而他惨白的面色却是没骗过槲樾。 他这哪是因为阳气重而心慌,分明就是出于那一剑带来的心里阴影。 槲樾张嘴准备劝说他在外面等着,道,“要不你……” 话没说完,一旁纪云起走了过来,牵起祁水穷的手,道,“别怕。” 掌心相触的那一刻,祁水穷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手心流向心脏,心底也踏实了不少,几乎是本能的想要依赖对方。 他轻点了下头,看向纪云起,“嗯”了一声,转头对着槲樾说道,“走吧。” 槲樾心中重重叹了口气,却是没说什么。 几人抬脚准备踏入凌云宗地界,却被突然一声厉喝阻止,“等等!” 几人寻声望去,说话的正是闻人羽。 槲樾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闻言他心中一怔,有些犹豫。 若是让师兄知道了…… 最后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真相,只道,“哎呀,不就抓个人嘛,咱们这么兴师动众闯进人家宗门内不太礼貌。这样,云起,你们进去找,我和小狐狸就在外面等你们好了。” 说罢他便推着槲樾转头往另一边走去,甚至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
楚镜黎满脸问号看着他,张嘴想说什么,却是被纪云起抢了去。 “那师叔和师……和魔尊就在外面等着吧,我们进去就是了。”说着便拉着祁水穷往里走。 楚镜黎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却还是老老实实闭了嘴跟着走进了“人家宗门”。
槲樾被闻人羽推着走到一棵树下休息。 他不傻,怎么可能被闻人羽这番胡乱瞎说的话骗过去,想来只是对方不想让自己进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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