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云从未做过这些私情之事,他被顾渊大胆的行为唬到了,被吻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推开对方,他凝着眉喘了一口气,一掌朝顾渊推了过去。 顾渊反而将他腰扣得更紧,二人朝后躺下。 陆寒云好似倒在地上,衣袍遮掩着躯体,那落下的桂花顺过他的眉眼落在脸侧,他眼中盈满了光芒,像是玛瑙碎影映入眼眸中。 那难以启齿的事犹如大梦一场,陆寒云徐徐醒来,才发觉自己正趴伏在台阶处,身旁是开得正好的鸢尾花,他除了脸上有些发烫之外,没有别的变化。 鸢娘正浇着他脚边的花,见他探起身,便说:“醒了,便早早离去吧。” 陆寒云喉咙有些干涩,他站起身:“我方才是入了幻境?” 那院中只有他与鸢娘二人,不见他人踪影。 “非也,只是一场美梦,心有所憾之人自然会入梦去。”鸢娘道,她抬眸看向对方:“你醒了,别人不一定会醒,若是两人共梦,自然是心意相通,那我该道声贺才是。” 陆寒云脸上有些受不住:“并非……” “走罢。”鸢娘似在驱逐:“离开这。” 陆寒云这才将脑海中那些私密的东西扫开,他顿了顿,随后道:“我的答案还是一样。” “不除妖灭去邪祟,我不会离开此地。” “除妖灭邪?”鸢娘顿时甩去手中的水勺,站起身来,她似乎有些怒了,朝着陆寒云一步步逼近:“文郎就是你们口中的厉鬼,魔,是害人的妖邪,那你要如何将他除去?” 陆寒云缓缓说:“城中不该再出现死伤。” 鸢娘却冷笑道:“死的不过是该死之人,何错之有?” 好一会儿,陆寒云才笃定地说:“你就是那只大妖。”
第33章 往事 这城中妖气冲天, 来此的修道者多半被那明目张胆的妖气迷了眼。 陆寒云从入城开始便时常闻到了一些淡淡的清香,和他走进这院中所闻到的鸢尾花香无异,那煞气中含的也是这香味, 气味不浓烈反而还带着些许凝神的作用。 他起初并没有将鸢娘往妖身上联想, 一介妇人平增怜惜,又因她身上实在是干净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气, 可方才见其出手将那煞放走,陆寒云这才确定对方的身份。 陆寒云道:“你……” 他心中有惑, 陆寒云并不觉得她是一只极恶害人的妖畜,千羽仙子的羽音可驱散一切阴邪之物, 可那妖气却无法驱逐干净便已说明,那妖并非至阴至邪,相反,或许这是一只从正道修行的妖。 “妖?”鸢娘听了陆寒云的话,只嗤了一声:“我当然是妖。” “除妖灭邪, 我却好奇, 这种话怎么会从你口中说出?”她微微偏着头, 眼神瞥向陆寒云,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 就连语气中都带着玩味的讽刺。 “我与你并无瓜葛,你为何要来此参与其中?” 鸢娘说完, 转身便要走。 陆寒云便了断地问:“文修贤是个怎样的人?” 他开口,对方果真如他所料顿住了脚。 从他口中说出文修贤这个名字时, 鸢娘脸上的情绪便有了变化,陆寒云接着说:“世人说他贪权富贵, 说他忘恩负义,说他是个卑鄙的奸诈小人……” “可我却在想, 这样一个负心薄情的人,为何他的妻子却在这旧院里不曾离去,同行人告诉我,说是因为她恨,我便想来亲自问问你,你恨他么?” “恨?”鸢娘似笑出了声,她眼中满含怒气,斥道:“世人才可耻!可恨!” “人死后便要被那些凡人口诛笔伐,将他的一切都要夺了去,是天下人负他!” 陆寒云第一次见鸢娘只觉得对方是个清冷温婉的女子,她发怒却不失态,而她身上的那股书香气质便是从文修贤身上所习来。 江中有一灵芝,长于偏僻山野。 它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个上山挖草药换笔墨的穷书生。 偶然因机缘受了仙人点化染上仙缘,本是个运气极好可成仙的妖,可它却停留在了这凡间,它时常用一缕灵识伏窗看那书生寒窗苦读,听他吟诗看那浓墨在纸面上晕染成文章,看他吃着野菜只为那圣贤书。 她日日夜夜的听,直到便按那书中所写化成了一个女子,在她诞生的地方种着鸢尾花,她就为自己取了鸢字。 书上说,夫妻修得百年欢好,一生一世一双人,鸢娘就带着山中的草药,然后敲开了那穷书生的房门,她说来给自己下聘,要做对方的妻子。 那时鸢娘并不知道文修贤惊讶之中只把她当作了一个山里被丢弃的傻姑娘,对方欣然地照顾她,以礼想待。 穷书生教她写字,带她一同去了京城,最后二人相识相恋让她做了状元夫人。 鸢娘看到了很多人,人心难辨,她因是妖而护其性命让其顺利科举。 文修贤的才华被国君赏识,他这乡野间走出的人朝中权贵无一不想将其化为党羽,丞相也看中了他的能力想招他做良婿,只可惜文修贤当即婉拒,那婉拒的话曾是百姓乐道的佳话。 家有爱妻,我一介糟糠之徒,承蒙不弃,而今戴上了一顶乌纱帽自然不会违背当初承诺,愧对妻子,愧对百姓。 鸢娘沉声问:“那时世人称他为谦谦公子是下凡来的文曲星,可如今,你听到的又是什么?” 陆寒云一阵沉默,而后问:“因何?” 鸢娘恨道:“因那国君一介凡人,却沉迷于长生,引狼入室委任奸臣为国师,那国师是人却生出妖心,城中开始异动,人都怕死,他们害怕了,就把文郎给推了出去。” 那大殿上,匾额上刻着乾清二字。 国师在朝中放言:“臣据象推算,国有凶兆,江中出妖星,已在陛下朝中,后为天下之祸亡朝矣!” 南皇问:“何以止之?” 国师回答:“入太虚观,为万民赎罪祈福,方可解。” 当朝国师的太虚观,臣子皆知那是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地方,为求永生,甚至不惜以人为药引,进者难生。 南皇怒而不发,而满朝文武无一人为其出声,文修贤不角逐官场只献良策,早已被众多党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国师行邪术需要一个替罪羊。 他们都知谁人清白,可浑浊之下清白成了罪过。 南皇疏冷道:“文卿,入太虚观罢。” 此话一出,文修贤知晓命运,只理了理衣袖,摘下了头顶的乌纱帽,他一向清冷朴素的模样一举一动斯文得体,最后朝着帝王群臣一拜:“臣,领旨。” 陆寒云愕然:“明知死路一条,他还是去了?” “是。”鸢娘回忆间已红了双眼,“那国师恶语出,世人无一不在谴责文郎,可他却说君子立于世,为羸弱无辜者抒言,为不公之事平反,为民为国便此生无憾。” 文修贤提着灯,最后走上了那条上山的路,身后是朗朗清风,他照亮了一寸之地又只身融入那黑夜里。 他曾是城中称贺的状元郎,一身才华还未实现心中志向,就被刨去了心成了一具冷尸弃在荒山野岭,偶然一柴夫见了又将其尸首运去了乱葬岗。 “我知文郎去意已决,便将妖力封存于玉佩中嘱咐他携带保平安,可那玉佩最后却到了一孩童手中,我救得了那孩童却没有救下文郎。” 鸢娘抬起手,那双玉白的手仿佛此时沾满了血污,她声音发起颤:“我去了那乱葬岗,就用这一双手,将他从那尸坑里寻了出来。” 她是得了仙缘的灵芝,她的血肉便是这世上珍贵的仙药,文修贤成了煞,鸢娘便以自己的血肉养之,才叫其如今成了气候。 “那些朝中人本就该死,文郎难道不该恨吗?”鸢娘怒极了:“剜心抛尸,他所做一切从未愧对过江山社稷平民百姓!文郎何辜?” 陆寒云还记得文修贤的模样,他在那太清观遭遇了什么不得而知,鸢娘脸上痛苦伤感的情绪仿佛能将人湮没。 他叹道:“一朝万民,你报的仇会祸及无数无辜者,他们其中也会有如文修贤这般的人,妖气弥漫,你有意叫修道者来此,又是作何?” 鸢娘冷笑道:“南国盛世已衰,气运早已被太清观所败,我想要叫世人看看这溃烂王朝,好叫人耻笑千古!” “谁妄想除去文郎,我必杀之!”她身上又显出一股浓烈的妖气,此举引来些许动静。 陆寒云顿了顿,又问道:“那你为何不愿见他?” 鸢娘一怔,她脸上有些僵硬在那一刹似乎溃败。 紧接着一道风从陆寒云身侧破开,白影瞬间从眼前晃过,剑刃拂过眼眸,渡云剑已经朝鸢娘的方向刺去。 “滚。”冰冷的斥声穿透了层层迷障。 鸢娘脸色一变,立即朝后退去,地面上顿时涌出无数草叶根茎犹如巨刃,破土斩开。 顾渊似乎已经破开了对方的幻境,寒霜冻了一地,白衣掠过,他直冲鸢娘而去。 众人似乎先前都陷入那迷障中,单映雪等人的身影紧接着也出现在了眼前,大家都相安无事,陆寒云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心抬头去见顾渊的招式。 鸢娘险些被那一剑刺中,侥幸躲过却也被伤及,紧接着顾渊又一次出剑,只是他此时的出剑方式与往日大相径庭,那寒气凌厉似乎没有留有余地,弟子皆被波及。 陆寒云看见了,顾渊双眸透出一股邪气的赤红,带着明显的杀气,似有入魔之兆,他手腕紧绷着似乎不可控制起来。 “鸢梦,悲苦之梦矣,竟没成想传闻中正道第一人,也不过如此。”鸢娘笑道,她的妖身就扎根于院子的整个地底,周围几乎被毁了个干净,屋子快要被剑气劈成了两半,她身上有机缘并非寻常的大妖。 顾渊手持渡云,入魔之兆加剧,苏吉玉惊道:“上仙怎会如此?” 弟子们将变状看在眼中,却一时没有应对之策,任谁也没有想到顾渊身上会出现岔子。 “顾好自己。”陆寒云只道了一声,立即召来落霞剑在旁替顾渊护法,他的道法似乎恰好与鸢娘相克,那枝条根茎面对他时便立即失去了控制。 顾渊的剑术比平日更要霸道,寒气生出冰锥,第三剑时鸢娘就已经被击落在地上,她伏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沫来,瞪向陆寒云:“你与我本是同类,却站在那些修道人身边,实在可笑,我今日死在你手中,就算是灰飞烟灭也要叫你们厄运缠身!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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