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及这两句质问,痛和悲纠缠不休,一个没站稳,滑了一跤,就要倒进水里。 不行! 唐睢心下一慌,鱼尾游弋,在她眼前发黑之时扶住她。 “你怎么站都站不稳!这水是我们一族的圣水,普通人跌进去轻则永生被困梦境重则尸骨无存……” 他的语速很快,讲了半天圣水对普通人造成的伤害,讲到最后,惊觉自己的发上落了一只手,那只手正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唐睢挣脱出来,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唐裳注视着空落落的手,耳畔还回响着唐睢的责怪,焦急中还含了几分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惴惴不安,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阿睢没变,还是老样子。 唐睢凝视着她,怔然在原地,片刻后回神,揉了揉漂浮的光斑,这次轻声问:“……你是谁?” “我是你姐,唐裳。你还有一个哥哥,叫唐津。” - 唐睢对面前这个自称是他姐姐的女子莫名亲近,却因为他刚恢复记忆那点警惕没松下反而扯得更紧而有些别扭。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父亲曾是神泪巫娥一族的圣子,最后献祭而死;而他的娘亲是镜外天红鲸一族的独脉,因为她的婢女渴望永生,于是绑了他,逼娘亲将内丹剖离体内渡给她,他娘亲没能成功把内丹渡给婢女,就因内丹剖离而亡。 他只记得自己叫唐睢,曾在镜外天待了三百年,后来因为灵力紊乱,镜外天让他下界调养,直到今日才因圣水恢复记忆,而下界之后的种种事情,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唐睢一路跟在唐裳身后,走出地室,站在祭坛上。 血流成河,死尸万里。 火把遍地,却因为这是泪沧海,是怎么也烧不毁的泪沧海,这才没让东帝惊雨阁毁尸灭迹。 唐裳恍如隔世,仅仅三天,仅仅三天,神泪巫娥一族除了她和唐睢竟都被屠尽! 泪沧海潮涨潮落,日出日暮烟霞万千,深海月华澄澈皎洁,族人笑靥能与花争妍。可仅仅三天,三千颜色却只留下刺目的红。 还在淌,还在淌…… ——“裳裳,你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她应该知道什么必须知道什么?! “……哥,哥!”唐裳扶着玉柱,一边干呕一边在残肢飞肉中寻找唐津。 ……没有,没有! 她跳下祭坛,被死尸横着的手臂绊了一下,踉跄倒地,十指净是污血。 她麻木地爬起来,孑然一身站在尸山血海中,喉咙口连一声绝望的悲鸣都发不出来,只有沉寂之中隐约能听到的几声不能自已的呜咽。 唐睢已经不记得唐津什么长相,也不记得自己与泪沧海究竟有何关联,却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蜷缩在一根玉柱旁,他神色麻木空洞,宛若提线木偶,唯有温热的泪水不间断地打在冰冷的祭坛上。 唐睢坐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皮发肿,眼眶干涩,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来,才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朝跪倒的唐裳走去。 唐裳手里攥着一小块破碎的翡翠。 恍惚间,她想起当年唐津花重金买的两块翡翠,一块大一块小,那时唐津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挑,嘴笨的她就只能憋屈地收下了那块小翡翠。 现在一想,假若唐津拿了那块小的,那她定然是找不到的。 唐裳晃晃悠悠地起身,回首见唐睢站在她的不远处。 她艰涩道:“……阿睢来,一起带你哥回家吧。” - 纪清洲收到唐裳的来信已是两日之后。 “怎么了?小睢醒了没?”陶岭冬问。 他先前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导致昏迷,晕了好几天,纪清洲这几日也就守着他,哪儿也没去,传递消息都靠灵力凝成的纸鹤。 “无事。唐睢已醒,他们往白沧去了,叫我和你别回泪沧海。” 陶岭冬眉头一皱,什么叫“别回泪沧海”? 他这么想,便这么问了纪清洲。 纪清洲长眉微蹙,声音略冷:“她没有提。” 陶岭冬右眼皮跳得厉害,隐有要一直跳到天地崩坠的势头,他心头忽地升起剧烈的不安来,面色凝重:“我们去看看。” 说罢,便拉着纪清洲的手腕下楼离开南城客栈。 出了客栈,陶岭冬方想动用灵力,却被纪清洲拦住。 纪清洲垂了垂眼,声音淡淡:“我来。” 【作者有话说】:文笔一般写不出虐来,还请见谅。 感谢阅读!
第六十八章 窘迫 眼前是广袤无垠的大海,此时却沉寂得有些不同寻常。 陶岭冬低头见莹白的细沙被海浪冲洗过的地方微微泛红,他心中疑惑,蹲下身子抓了一把,凑近鼻尖轻嗅。 不闻还好,一闻手里这把细沙竟有股子腥味,像是血,浓郁得可怕。 陶岭冬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他站起身,怔怔地望着泪沧海,心底的不祥挣扎着就要开始兴风作浪。 一旁的纪清洲抿了抿唇,走近他,指着几块碎肉道:“大概是手指和小臂。” 陶岭冬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走去,看清楚时瞳孔缩了一缩,神色惊诧,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怎么回事?” ……过了近五天而已,泪沧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纪清洲也不发一言。 陶岭冬移开目光,望见远方的海上楼阁。 看到东帝惊雨阁,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陶岭冬也不清楚,最后无奈地摇头叹气,想起令人头疼得紧的怨灵,犹豫地张了张嘴,道:“……我们往聿京去吧。” 纪清洲沉静的目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二人对视,他心下了然,道:“嗯。” 要往聿京去的话,他们便只能出南城往回赶了。 虽说传送阵固然好用,只是灵力的消耗也很大,以纪清洲的修为暂且不够这么远的路程,更别提陶岭冬了。 再说他们二人合力就算能抵达聿京,却也不剩多少了,而聿京当前的形势尚不明晰,不好贸然进入。 于是他们选择了第二种计划——御剑。 御剑这法子还是纪清洲提的,陶岭冬自从白沧结业之后便开始漫无目的地游历,悠闲自在,几乎没有这么急的时候,他都要忘了自己还会御剑这门本事了。 “清粥同学,你上次从冬岭送我回白沧也是御剑吗?” 陶岭冬不自觉地想起了当时在冬岭发生的事情,顿觉自己就是个麻烦精,心里倏然冒出几分愧疚来。 纪清洲摇了摇头,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想法,淡淡开口:“当时之事,无需介怀。” 陶岭冬觉得有些奇怪,歪过头问:“御剑不是更快一些吗?” 话落,陶岭冬想起自己在白沧学府确实学过如何御剑,只是好像从来都未见纪清洲来上过这门课。 纪清洲不动声色地躲过他的目光,垂下眼睑,并不言语。 “莫不是你怕高?”陶岭冬见他模样,揶揄道。 旋即他便发现纪清洲的耳尖已经红了。 陶岭冬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难道还真被他瞎猫碰死耗子碰对了?! 纪清洲窘迫的样子甚是少见,他心头一痒,十指蜷了蜷,想要把人的脑袋转到他这边来盯着他看。 陶岭冬情不自禁地回忆起那晚榴花树下,他的手指碰到纪清洲的双颊,以及提起唇角、抚过双眉时,纪清洲也没表现出抗拒来,就安静乖巧,任他摆弄的模样,想来纪清洲应是不排斥他碰他的脸的吧? 纪清洲此时侧着头,沉浸在自己的窘迫里,没有注意到陶岭冬的神色,对于他的想法,也就更一无所知了。 要是陶岭冬真的将他的想法问出口,纪清洲说不定会故作矜持地点点头,耳根羞透。 陶岭冬决心尝试一下,哪怕纪清洲反应过度他也不怕了,当即便抬起手来。 只是抬起的手一直没骨气地抖个不停。 陶岭冬:“……” 他心一狠,眼一闭,谁料纪清洲心理建设铺了好一会儿决定坦白,他垂下眼睑,脑袋偏过来刚想开口,就惊觉自己的嘴唇上擦过一瞬的凉意。 吻落在了掌心。 陶岭冬原本视死如归闭眼想去碰纪清洲的脸颊,却不料纪清洲突然扭头,他的手心猝不及防感觉到了温热柔软的触感,惊得他立刻睁眼缩手,还右手握拳藏到了身后,被蹭到的掌心又烫又麻。 “我……” “我……” 半晌后,二人同时开口,双方垂眼谁也不去看谁。 “你先说。” “你先讲。” 又是一阵沉默。 陶岭冬决定继续当缩头乌龟,却听纪清洲声音略带哽咽,句子断断续续:“……我、我不御剑是……是因为平衡、平衡感差,并非、并非你所想的……” 陶岭冬微怔,红了半边脸的他听到纪清洲不同以往的声音心里一慌,自己的窘态没来得及掩饰便抬起了头。 只见纪清洲浓密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眼尾拖出一片浅绯色,白净的脸上还淌着泪水,唇角紧抿,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得不行。 “你、你别这样……”陶岭冬登时手足无措,想碰他又怕他反应过度,可单薄的言语好像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一时间急得团团转,“对不起我……我真的……” ……这怎么说?! 陶岭冬顿觉人生无望。 他只得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纪清洲,不自觉带上几分歉疚,声音软下来道:“……你先、先擦擦。” 纪清洲听他软声说话,心跳快得异常,伸手接过帕子,又不可避免地想起那独有的凉意来,两颊烧得红彤彤的,犹如绯红的云霞。 “……无碍。”他语气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却还是夹了一丝鼻音。 陶岭冬愧疚得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我御剑载你去聿京吧。”陶岭冬捏了捏鼻子,提议。 “嗯。”纪清洲颔首。 飞身站在天地苍茫的剑身上,陶岭冬声音有些闷:“我能抓着你的手吗?” 在经过方才那件令两个人都十分窘迫的事情后,陶岭冬发誓他再也不擅作主张去碰纪清洲了,以后都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等到他同意之后他再做,也比刚刚好得多。 纪清洲敛起眼中几分失落,“嗯”了一声。 陶岭冬捏了捏鼻子,右手慢慢抓住纪清洲的左手腕。 这么御剑飞了一会儿,陶岭冬便有些难熬了,他轻咳一声,问:“感觉如何?还好吗?” 纪清洲先是摇头,摇了一下察觉到陶岭冬是想缓解一下当前尴尬的气氛,便开口道:“……无碍;还好。” 陶岭冬听着他已经平稳下来的声线,心中忽地生出一丝诡异的怅然来。 【作者有话说】:清粥!为什么!这么害羞!(咬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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