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识被死死压在地上,因为挣扎被打的鼻血糊了满脸,他眼睁睁看着郑元书被那个铁链拖到了看不见的地方,整个人紧紧绷着,脑子一片空白,敏感的感官里全是混乱的声音跟影像。 江谨将打晕的初五扔到神座下的香炉边上,回过头,示意其他人松开江识。 “哥,开玩笑的吧,你是来救我们的,对吧。”江识费力地仰起头,感觉整个头都是麻的,他用力挤出一个笑来,声音却发出了恐惧的颤抖,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身边的同伴被自己曾经最相信的家里人像拖死狗一样丢过去,像是一个荒诞至极的梦境。 江谨蹲下身,用枪托拍了拍江识的脸。“是我一直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你还不懂,在一个家族的利益上个人简直不堪一击。不过,你能把他们带来,也算是将功赎罪。”江谨仔细帮江识整理了一下衣领,死死盯着自己的弟弟,而后朝身后看了一眼。“我好不容易,让你活下来的,别给脸不要脸,尹水水他们,换了你一命,不过也多亏了你,我们才有机会。” 江识僵硬地顺着他身后看过去,是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个是学校中曾经和他们打过无数次交道的即墨的同族,霜木。江识忽然反应过来,郑元书曾说过,水族,擅剪纸之技。 “……尹水水。”江识想到了他们刚刚进入这里时,那些漫天的黑影。 江谨啧了一声。“我的傻弟弟,你一切都看到了、听到了,可为什么总是明白的这么晚呢。” 江识僵在原地,是了,他知道手机里的监听设备,知道那些定位仪器,知道世家会对即墨不利……但是他总躲在即墨身后,捂住眼睛,捂住耳朵,放弃挣扎选择逃避,江识坐在地上,世家的人在他身边来来回回穿梭着,动作像在老宅时候一样利索,搬运的那些骨器,他也无数次的见过,江识却感到一种彻骨的阴冷。是他,是他的家族,害了所有人。 “时间到了!小谨。”江家的人有一个在江庸耳边说了几句后,他朝着江谨唤道。 江谨应了一声,而后将江识跟初五一起捆在了神座下的一根柱子上,而后回到了江家老爷子身边。霜木咬着一个哨子,而后抬手,几个纸人从她衣袖中飞出,落在世家的人布置的骨器中,每个纸人上都写着不知是谁的生成八字。在它们烧烬在骨器里,燃烧的瞬间,纸人传来尖锐的叫声,不少骨器都有了细细的裂纹,霜木嘴角涌出了不少血。但最后,纸人还是像雪一样融化进了骨器,像是被驯化的狼,成了一个个器灵。怨气慢慢浸透到了地上,诡异的水波纹在冰凉的琉璃版上涌动,没多久,远处就传来了一阵遥遥的埙声,但却只是遥远的环绕,像是不敢靠近一般。 殿外的水里,那些肉虫一般的女婴随着水波纹的涌动,像是被唤醒了一样,发出尖锐的嘶叫,而后四散奔逃,将红线绷的紧紧的,像是铺了一个血红的地毯一般。而后是鼓声、号角声,还有齐刷刷的脚步声。 没多久,水里突然走出一队人,尹水水走在最前面,仰着头,朝圣一般缓缓像神座走过去,身后的人死死低着头,宛如神仙背后卑微的仆从,世家的人似乎是早有准备,立刻都换上了一样的服制,霜木拿出一个小罐子,正是即墨在鹤乡曾见过的,那个装着乌雀的小罐子。她伸手从小罐子里掏出里面的东西,往世家的人额心跟眼皮上抹了一把,而后那些人就跟在队伍的最末尾。随后,那些水里肉虫一般的女婴,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从水里冲了上来,小鼻子像是狗一样动了动,而后就朝着绑在柱子的人冲了过去,小嘴一咧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牙齿,层层叠叠像是一圈圈的倒刺。 初五悠悠醒来,看着这一幕毛都炸了,刚想大喊叫醒同伴,却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巴。是徐若。其他初家人也都快速被解脱了出来。 神座前的浓雾像是会吃人,没多久就剩下几个世家的人在末尾,初五刚一被徐若解开,直奔他们而去,从怀里掏出把刀,就将队伍末尾的几个人脊背划出好几个血口子,那些“肉虫”像是被捅了马蜂窝的蜜蜂,直接扑上流血的人,嘎吱嘎吱的吸血啃食。 “快,我们跟上。”江识从自己的衣领里抽出几块象牙做的笏板碎片,塞进其他人手里。 他们拿上以后,立刻能看到黑雾掩盖中前面队伍的身影。 “从哪来的。”徐若接过,问。 江识从嗓子挤出来了几个字。“我哥。”
第65章 65.太阴殿(N.0版本) ======= 阎曈跟初一死死抓着扣着即墨的铁链,一起被拖到了神座前,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单膝跪在神座边上,一侧的手腕被一个老坑红翡的长钉死死钉在神座上,他抬眼望着即墨几个人,居然有一种高位者的威压,让他们两个抬不起头,而后他又缓缓转了过去,对神座臣服地垂首。 已经意识模糊的即墨,整个嗓子因为铁链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发出困兽般尖锐的嘶叫,他被铁链锁在神座前的高低架上,他的脖颈和两个手腕被牢牢扣在较高的架子,身体被死死压制在低的架子,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初一和阎曈立刻感觉到神台仿佛被砸下去了一点,而后听见明显的木制机械被咯吱咯吱转动的声音,整个神座高台跟着缓缓动作起来,周围的有不知名悬顶吊灯随着旋转成了一个个泛光的轨迹,由远及近,凝结成完整的星辰轨迹,每一个光点,向下垂落极细的蛛线,刺透了即墨身体的每一寸缝隙。 寒凉的琉璃地面在即墨被捆缚在其上的瞬间,猛地出现了一个闪着光的图腾,清冷的光芒像极了正月十五的月色,图腾的边缘像潮汐一样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周围所有的悬雕神像发出了呢喃的古音,聚集在神座的天井当中,宛若深海神秘的吟唱,让初一和阎曈渐渐感觉到了溺水的窒息感,眼前的光被一点点吞噬,那不是黑暗,是无。两个人一个不察,两个人就被掀开到了一边,死死被压跪在地上,只能拼命抓住架子边上翘起的乌鸦的鸟饰。 那个图腾与架子,让阎曈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他咬破舌尖,让眼睛能够看清全部图腾和异状,感觉被扯了一下,转过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晃动着,左肩的魂火动了几下,一段记忆猛地窜入阎曈的脑海中,是即墨被楼氏老人惩罚的片段,和现在即墨的动作一模一样。阎曈寒毛乍起,即墨身边的所有人,好像都在算计他。一种强烈的不安,猛地涌上心头。 初一跟阎曈一对视,抬起头,神座之上,一个完全看不清的黑影从青铜的天井延伸出来,但皎洁清冷的图腾居然完全照不亮它,只有隐隐约约的一个如同新月一般的光相朝着即墨的脊背缓缓靠近。初一和阎曈立刻冲过去,不顾图腾对他们一圈又一圈的冲击,死死拽住架子,疯狂地砸着捆住即墨的锁链。忽然两人听到了庄严的器乐声。 “大祭曲。”阎曈猛地抬起头。 在阎曈愣神的瞬间,神座旁的男人听他说出的这句话头慢慢转了过来,一副鹰眸狼顾之相,他硬生生地攥着那根长钉,将自己从神座上撕了下来,但这似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举头三尺……”话既像是警告,又像是想透露出什么,但一根功德线忽然从神座上飘出,直接缝上了男人的嘴巴。 尹水水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神座的台阶下,阎曈和初一被一条条的功德线死死困在图腾上,他们攥着架子的手,也被硬生生地扯开,这时候,他们看见了神座上的女神空洞洞的眼眶,还有青铜天井上那个带着光相的月影。 初一侧头,看着身下的图腾,呕了一口血。“是太阴幽荧,上古大道的化身之一。” 尹水水膝行上了台阶,而后跪坐,探身仰起头,和即墨近乎脸贴着脸,其余人都被迫跪在台阶上,趴伏在其上。 世家的人此时拨开身上的圆领袍,冲了上来,郑家老爷子郑道然一脸死气甚至手指末端都开始发黑腐烂,他眼睛极黑,闪烁着有丝毫没有受到图腾的影响,他们紧紧围绕在即墨身旁,每个人都拿起了刀。那个月影仍旧在缓缓下压,初一和阎曈完全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月影带着极寒的雾气一点一点往下烙刻,直至将即墨刻穿。即墨从最开始的嘶叫,到最后完全没了任何挣扎,像一个木偶一样挂在那儿。 “掌灯!”江庸说到。 世家的人立刻在五行方位点燃了小小的烛火,蜡烛越烧越亮,五个硕大的炉鼎被照的发红,半透明的炉鼎中,是一张张他们所有人都熟悉的面孔,郑元书、褚白、跟阎曈几乎一模一样的阎家长孙、裴承澜、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他们脖颈的锁链自炉鼎底部图腾之下缓慢地牵引起来,将即墨脆弱的脖颈吊起。暗红带着黑色的液体,顺着铁链凶猛地往即墨身体冲去,将他每一寸皮肉都撕扯的面目全非,但世家的每一个人都直勾勾地看着,像是一群野狗在等着吃一具尸体的腐肉。 阎曈和初一,躺在了那个神座旁的男人脚下,像是被人占据身体的木偶,只有眼睛能记录一切的事情一般,见证着这个血腥的祭祀。他们似乎变透明了,没有任何人看见。阎曈看着即墨,像是看到了曾经,当作小白鼠的自己。这个神殿,就是那个产生无数怪物的实验室。这里很多人,但是这里,没人性。 江识跟初五、徐若一行人在踏上台阶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未知的庞大敬畏和恐惧,这股无形的力量就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在他们的脊梁上,让他们完全没有办法起身。他们跪在尸仆末尾,初五咬着牙,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镜子,看着眼前吃人的一切,居然硬生生地抬起了头,领初家人拽着一个个的尸仆向上攀爬,徐若紧随其后。江识眼睛跟耳朵都在沁血,但死死咬着嘴唇,跟着初五往上艰难地往上走,刚走没几步,就被一个人牢牢锁进怀里,是江谨,他将自己额头上的东西全抹给了江识。 “别去……快跑。”江谨没有那东西的瞬间,直接磕在了地上。 江识却没再听,反而头也没回地继续往上爬。“墨墨还有阿书还在上面,我没地方躲了。” 炉鼎里的人从世间最久远的裴承澜的身体开始,从脚趾、脚掌、脚腕……正一寸寸化为齑粉,世家的人一脸贪婪地将中间的位置让给霜木,霜木勾起一根功德线,注入进尹水水的脑中,留下了一点捻子,而后抬起即墨的脸,拿出了一把骨头做的匕首,从即墨的额心开始,沿着那些图腾刻了下去,随着她的动作,无数字符从即墨破败的身体绽放出来,伽耶若火像一群蝴蝶一样,缠着那些字符如卷般展开,挂在了高低架上,霜木又用引着一点火苗,点燃了尹水水头顶的捻子,尹水水就像蜡烛一样开始燃烧,灵魂像是被灼烧的蜡油,一点一滴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回声,而那飘忽的长卷,在这一刻成了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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