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悉:“不用,暂时就这样, 分阶段投入使用,后面发现问题再做调整。” 小顾点头应完就要出去。 裴悉却又叫住他:“接下来还有没有什么工作安排?” “有的。”小顾立刻原地立正:“首先要传达您的指令和将资料室一些重要文档整理出来,然后是一些方案的小范围内容调整,还有筛选之后的访客——” “这些是你的工作。” 裴悉忍不住再次打断他:“我是说我的。” “啊?喔!” 小顾反应过来,连忙改口:“您的话, 今天的工作安排已经全部结束,没有什么需要忙的了。” 裴悉:“没有会议了?” 小顾挠头:“今天的会开完了。” 裴悉:“访客呢?” 小顾:“上午您已经都见过了。” 裴悉:“各个部门的季度总结和下季度计划方案呢?” 小顾:“那些您在半个小时前就已经全部处理完了啊。” 裴悉收声没再问了。 小顾心里没底, 观察着他的脸色:“裴总, 是需要把其他工作提前吗?还是您有其他要紧事需要空出时间?” 裴悉:“有可以提前的工作?” “呃……” 小顾将最近一周的工作进度在心里估摸了一下, 讪讪摇头:“暂时没有。” 裴悉:“知道了,你去忙吧。” “好的。”小顾抱着文件灰溜溜出了办公室, 带上门后长叹一口气。 这就叫伴君如伴虎吗? 成功人士的心思可真难猜。 小顾离开后,裴悉枯坐了一会儿,又在文件夹里翻翻捡捡,点开一份没有做任何标注的会议记录开始从头看。 从第一段看到第二段,从第二段看到第三段…… 随即眉心一拧,返回第一段。 如此往复循环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闭上眼,指腹用力按压住太阳穴。 裴悉,别再想了。 那只是记忆错乱状态下产生的随机类情绪反应,不是真正的你。 不受自主意识控制的语言和动作表达根本不能做数。 他尝试将清醒与错乱的两个自己划出不相干的明确界限,可每每感觉要成功时,脑海里就会作对似的浮现出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 心绪立刻被搅成一团乱麻,他自暴自弃地将脸埋进手掌,原本白皙的一截脖颈早已经透红一片。 不想面对。 但又不得不承认心中庆幸。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别人,还好从一开始,他“挑中”的就是贺楚洲。 电脑屏幕长时间无操作自动暗下,他拍拍额头放下手,余光正好捕捉到一旁闪烁的手机屏幕。 静音状态下,屏幕上多了一个未接来电,备注父亲,来电地区被特别标注海外。 裴岩松卸任后便忙着陪伴年轻的妻子和小儿子,一般很少给他打电话,如果没有接到,也只会等着他打回去,绝对不会浪费时间精力打第二遍。 至于内容,无外乎是一些例行公事对他工作近况的询问,事务的叮嘱,然后互道再见,结束挂断。 即便是这样,换做往常,他也会立刻毫不犹豫打回去,就为了一份虽然只是偶能获得,至少能够清楚听见的关心。 可是今天…… 他侧目静静望着手机,脑海空了一瞬,发现那种类似期盼的情绪似乎不再如同往常一样强烈了。 他不想打回去了。 但也恰恰是今天,破天荒地,裴岩松竟然在挂断后又打来了第二遍。 他低低吐出口气,接起电话。 而那头的人甚至没有给他称呼一声“爸”的时间,直截了当问:“你最近跟贺氏是不是有什么合作?” 裴悉看着电脑显示器中自己模糊的倒影,给出否定答案:“没有。” 裴岩松:“合作的意向呢?” 裴悉下意识也想说没有,但心念辗转间想到什么,改答:“暂时没有,怎么了?” 裴岩松:“不久前他联系过我,说你暂住在他那里,你们最近是不是走得很近?” 裴悉很快记起裴岩松口中的“联系过”是在几时,停顿了片刻,才答:“还好,只是因为一点意外情况,见面比较频繁。” 他用词含糊,明显略去了很多东西。 然裴岩松什么也没有追问,只是换上一副告诫的语气:“我不管什么意外情况,总之除了商业上的合作,你私下少跟他打交道。” “他在外面什么名声想必不用我来告诉你,你们不是一类人,别让他影响了你,影响了裴氏的声誉……” 裴悉:“他挺好的。” 裴岩松话音一顿:“你说什么?” 裴悉冷静重复:“他挺好的,没您想象得那么不堪。” “他有多不堪需要我来想象?” 裴岩松的语气骤然沉下来,带着明显被忤逆的不悦:“我没空了解这些,你也不需要多管。” “你只需要知道大众的认知眼里是什么就是什么,裴氏现在在你手上,你必须对它负责,对一切可能有损裴氏利益的人或事防患于未然……” 听着电话里严厉到几乎咄咄逼人的训斥,一股难以言喻烦躁在裴悉胸腔腾起,让他第一次生出自我怀疑。 多少年了,他是不是真的需要这种笼统到囊括一切,以至于分到他头上时早就已经所剩无几的关心。 当裴臻的声音挤入听筒时,他的忍耐到达极限。 “爸,我这边还有会议,先挂了。” 说罢不等裴岩松回应,干脆利落挂断通话。 逆反一般的冲动来得尤为突然,以至于几乎是在挂断的同时,他打开通话记录,拨通最近联系尤为频繁的另一通一通电话。 贺氏大楼高层会议室。 操着一口日式英语的外国佬在上面吹嘘得口沫四溅。 云迹敲下一段会议记录,余光看见坐在身边的人拿起手机看了眼,又放下。 敲下一长段,余光里的人又一次拿起手机,又再次放下。 继续敲下下一段,某人再次拿起手机,再次放下…… “啧。”他忍不住了:“干嘛,锅里蒸着馒头啊还在这读秒?” 贺楚洲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你怎么知道一直想搞个锅到办公室蒸馒头。” 云迹:“……” 云迹对他翻个白眼:“有病,等谁电话呢?” 贺楚洲:“没等,就随便看看。” 云迹:“骗鬼呢?需不需要我教教你怎么设专属来电铃,别搁那儿等得跟个望妻石似的——” 云迹一个激灵:“等等,望妻石……?” 贺楚洲一声嗤笑:“真当我七老八十啊,用你教。” 云迹也不写什么没营养的会议记录了,悄悄歪过脑袋凑近贺楚洲:“表哥,最近公司里流传着一个八卦,听不听?” 贺楚洲随口问:“什么八卦?” 云迹:“你的八卦啊,本来我还觉得挺扯,纯属瞎说,现在感觉是有点蛛丝马迹,你知不知道大家都说——” 贺楚洲:“我出去接个电话。” “?”云迹看着一下变得有点春风满面的贺楚洲:“不是,你这……” 贺楚洲拿起手机:“把他说了什么都好好记下来,花里胡哨的形容词你自己看情况省略,回头发我邮箱。” 云迹:“???” 云迹:“不是,宁是接个电话就不打算回来了是吗???” “不出意外是这样。”贺楚洲扬唇拍拍云迹肩膀:“辛苦了,加油工作。” 无情抛下一脸不可置信的云迹独自受苦,他起身对正在兴头的外国佬抱歉地点点头,又示意了下手机,转身离开会议室。 边往办公室走边接起电话,从那头传来的一道冷静疏离的声音却让他脚步蓦地一顿。 “……裴悉?”他试探着叫道。 “是我。”裴悉声线平稳清冷:“不知道贺总现在有没有空,我想跟你谈谈。” * * 咖啡厅里很安静,现场演奏的小提琴旋律配上偶有的陶瓷撞击声,悠扬又闲适。 但还是没能减缓贺楚洲终于知道所谓错乱规律的惊讶:“裴总的意思是,每次睡觉就是你的错乱开关,” 裴悉没有隐瞒:“对。” 听起来挺离谱。 但是细想一下,又很有道理,难怪他每天早上睡醒都跟开盲盒一样。 贺楚洲:“所以现在你是打算拿一部分项目出来跟我做交换,让我在你错乱期间照顾你,顺便帮你隐瞒?” 裴悉再次给出肯定答复:“是。” 说罢,又很快补充一句:“你知道的,关于错乱之后发生一切我都不记得。” “我知道。” 贺楚洲无奈:“关于这点,裴总你刚刚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不用再重复了。” “……” 裴悉不自觉抿了下唇,没有接话。 贺楚洲扣在桌面的指尖无意识点了点,似是好奇:“能问问原因吗?为什么在情况反复了这么多次之后,你才决定要找我谈?” 裴悉:“因为我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去找你。” 贺楚洲听出他的话外之意:“你阻止过?” 裴悉:“嗯。” 贺楚洲:“怎么阻止的?” 裴悉犹豫了一下,说出实情:“藏过手机,也锁过门,但是结果都没有成功。” 藏手机? 锁门? 贺楚洲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 难怪裴三花总丢手机。 难怪每次他都得找半天。 难怪一个人还会被莫名其妙反锁在家,最后叫了一堆人上来砸锁。 其中内情竟然是这样。 他想象了一下裴悉在清醒状态经过深思熟虑,然后一丝不苟做下这些准备的画面,眼角抑制不住弯起弧度。 裴悉皱眉:“你在笑 什么?” 刚说完,脑海中出现的某段类似对话让他不由得一怔。 贺楚洲当然不会承认:“没,就是觉得,裴总不愧是裴总,应付意外思虑周全,准备完善。” 要是真的思虑周全准备完善,他就不会每次都在翌日从贺楚洲床上醒过来了。 裴悉总觉得他又在哄自己了,连表情神态和语气都和昨晚在别墅客厅搂着他时一模一…… 不合时宜的记忆再次涌现,他眸光微闪,立刻垂下眼帘,端起咖啡不自在地喝了一口,满口苦香。 “如果不尽快解决,可能就会一直给其他无关的人徒增麻烦,当然对你来说也是一样。” 贺楚洲:“确实是这个道理。” 裴悉抬眼:“所以你答应了?” “答应了啊。”贺楚洲说:“不过你提出用来交换的那些项目……” 裴悉立刻道:“如果你觉得不满意,我可以给出其他备选,任你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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