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悉接过:“但我已经吃过早餐了,不会影响么?” 医生笑道:“没事,先测吧。” 在裴悉出去之后,医生很快将他上次检查的片子和结果都调了出来,详细与贺楚洲展示讲解。 一些太专业的术语和楚洲听不明白,不过不耽误理解重点:“所以他现在这样情况反复是正常的?” 医生:“正常当然谈不上,只是的确是脑部受损后的后遗症表现之一,虽然比较其他特殊了一些。” 贺楚洲:“对身体健康不会有影响?” “不会。”医生肯定道:“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大脑掉线的地方正在修复重连,偶尔会有接触不良,需要多给它一点时间。” 贺楚洲想了想:“那有没有什么药之类,可以帮他加快一下修复进度?” 医生摇头:“这类药物暂时没有,放心,会慢慢自愈的,不过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 贺楚洲:“什么?” 医生:“病人在错乱时记忆与正常时间无法共用,如果在这个时候揠苗助长,强制给他灌输正常的记忆逻辑链,可能会适得其反。” “条件允许的话,尽量顺着他来,他现在脑部神经比较常人要更脆弱,别让他受刺激。” * * 说好的全身体检,结果抽个血测了个血糖就结束了,裴悉从医院出来还一头雾水。 “不查别的吗?” 他询问贺楚洲:“还是说……现在医院抽个血就可以检查全身了?” 贺楚洲脑袋里在想别的,心不在焉嗯了声。 裴悉眉心一蹙:“现代人类医学科技什么时候进步到这个程度了,哪天人类搬去月球了我是不是都不知道?” 贺楚洲回神就听见这么一句,乐得不行:“放心吧,不是还有我在么,肯定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地球上的。” 裴悉想想也是,心里舒服些了。 今天比昨天温度更低了些,他在休闲衬衫外套了一件浅色外套,头发柔软地伏在额前。 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配上清澈见底的眼神,看起来格外单纯好骗。 贺楚洲垂眼看着他,再想刚才医生的嘱咐,心说自己这样算不算多了个间歇性跟宠? 时好时坏,金贵娇气,敏感黏人。 最关键是无论你对他多好他都不记得,指不定哪天就翻脸无情一去不回。 养起来纯属吃力不讨好。 不过除此之外,他倒是悟了另一件事。 在门口逗留了好一会儿,裴悉正想问不走吗,忽地眼前一暗,又被人捏住了半边脸颊。 “合着上次怪我犯错被你拉黑,其实是你清醒之后自己把我扔黑名单了吧,裴三花,倒打一耙厉害得很。” 裴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贺楚洲手上没用力,捏得并不疼,但还是让他忍不住眯起了一只眼睛:“清醒?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刚刚过来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贺楚洲也不是真要跟他计较,松开手,见他脸颊那块被自己捏红了,补救地又揉了两下:“那么安分就在楼下等。” 裴悉:“我手机找不到了。” “手机不见了?”贺楚洲有些错愕:“昨晚不是……家里都找过了吗?” 裴悉摇头,声音低下来:“都找过了,没有。” 嘶—— 不可能啊。 贺楚洲咬了咬腮帮,他昨晚还收到裴悉从家里闪送过来的快递,那会已经挺晚了,裴悉应该没再出过门。 不出意外,手机应该还在家里,只是被裴悉不知随手放在了哪个犄角旮旯,导致裴三花一直找不到。 见过坑爹坑儿子的,这么坑自己的还是头一回见。 “没事,一会陪你回去再找找。” 贺楚洲安慰道:“下次没带手机就让前台联系我,或者直接上楼——” 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话音一顿,又改问:“你身上有现金吗?” 裴悉摇头。 贺楚洲:“那你怎么过来的?” 裴悉:“走路。” ……那么远,走过来? 脚不疼吗? 贺楚洲都听得牙疼:“打车过来啊笨蛋,到了随便召唤一声,我下来给你付不就行了。” 裴悉:“会打扰你开会。” 贺楚洲:“让前台或者保安随便谁帮你垫付一下也行。” 裴悉:“不了,我跟他们不熟。” 贺楚洲:“……”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见他语塞,裴悉抿了抿唇,一眼能望见底的眼睛里蓄起一丝沮丧:“抱歉楚洲。” “也许我应该等你下班再来的,可是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了,我一个人呆着,就是很想见你。” 他声音很轻,很缓,带着也许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困惑,坦诚直白地叙述着自己全部的所思所想。 就像一只初生不久犄角柔软的鹿,不对,一点犄角都没有,更像只皮毛柔软的兔子,懵懂无辜,却挑贺楚洲心室最软的地方拱了一下脑袋。 连锁反应,带着周围一片开始悄然下陷。 “没有。” 半晌,和楚洲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和呼吸一样隔得有些远。 于是顿了顿后,再次开口重复:“没有。” 血液流动回归正轨,他找回了短暂遗失的呼吸。 “没添麻烦。” 他吁出口气,伸手捂了下裴悉的耳朵,挡住拂过的凉风,眼底积起了轻松的笑意:“而且说实在,我这个人其实不怎么怕麻烦。” 确实金贵娇气,敏感黏人,照顾起来吃力不讨好。 “所以一般小朋友的话,在我这里撒娇耍赖闹脾气都行,不用太懂事。” 但他又需要讨什么好呢? 讨喜就行了。
第17章 医院旁边就有ATM,在出发之前,贺楚洲带着裴悉去了一趟,取了两千现金出来。 “打个车应急什么的应该也够了,再多你兜里也不好放。” 他把钱叠好揣进裴悉兜里,拍了拍:“行了,走吧,回去给你找手机。” 裴悉忍不住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 贺楚洲乐了:“干嘛?” 裴悉:“好像很久没有在身上带过现金了,感觉……” 他想不出一个很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最后只能笼统概括:“感觉很奇妙。” “这就奇妙了?等有空带你感受感受更奇妙的。” 贺楚洲笑笑,将车钥匙套在手指上晃了两圈,转身朝着停车的地方走。 不过没走几步,就被落在身后的人拉住了衣袖。 他回头去,身后的人并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低着头将手下移,找到他的手掌,然后牵住。 裴悉身高不如他,体型不如他,手的大小理所当然也不如他。 手指细长匀称,骨骼走向分明,带着微凉的温度,绝对不会被错认成女生的一只手,如今握在手里,却叫人有种别样的感觉。 掌心相贴时,贺楚洲脑袋忽然卡了壳。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么感觉,思来想去,竟然只能套用刚那个被自己轻嘲过的词汇: 很……微妙。 难以言喻,就是微妙。 意外的好牵,意外的称手,意外的微妙。 裴悉牵好了,却发现牵着的人不走了,疑惑:“楚洲,怎么了?” “嗯?哦,没怎么。” 贺楚洲用另一只手欲盖弥彰地蹭了蹭鼻尖,视线从交握的双手上挪开:“就是在想,在想咱们一会儿午饭吃什么。” 他重新提步往前走,只是那只手存在感太强,让他总忍不住侧目去看路边商铺的玻璃橱窗。 橱窗里面倒映着两道身型不一却同样清瘦挺拔的人影,他们双手紧握,于青天白云下并排前行。 * * “床底下找过了吗?” “书房抽屉里?” “沙发缝儿里呢?” “都没有,是不是落在厨房了?” “不会,我昨晚没有做过——” 裴悉话说一半没了声,接着眉心一拧,陷入自我怀疑:“我昨晚有自己做饭么,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他努力想要回忆起昨晚的事,在晕头转向边缘反复徘徊,一只大掌及时从天而降扣住他天灵盖,略微用力地往下一按:“停!” 裴悉像是被摁下暂停键的老旧收音机,思绪一旦受到打断,立刻回到空白状态。 “别想了,越想越乱。” 贺楚洲阻止他无用且有很大概率会伤脑袋的记忆回溯:“先把能找的地方找一遍,找不到再带你去买只新的,就是补卡和数据找回可能比较麻烦。” 裴悉乖乖点头:“好。” 贺楚洲做了最坏的打算,让裴悉先去把身份证找出来准备着,自己翻翻找找地进了厨房做最后挣扎。 没想到还真给他挣扎出来了。 从最上方的橱柜里将已经电量告急的手机拿下来,他不仅意外裴悉把手机放在这么一个刁钻地方,更意外于—— “你真会做饭?” 裴悉闻言,沉默了片刻:“楚洲,所以你一直觉得我以前给你做的那些饭菜其实是外卖对吗?” 贺楚洲:“……” 完蛋,一不小心没管住嘴。 “不是,当然不是。” 他脑子转得飞快,试图挽回一下局面:“我的意思是,是那个……” “不用狡辩了。” 裴悉冷静地把刚找出来的身份证递到他手上,推着他站到一边,一字一顿:“今天中午我们在家吃,我来做,你旁观。” 贺楚洲悻悻摸摸鼻子,乖乖在不会碍事的角落里罚站,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赎罪。 裴悉熟练从底下柜子里找出一条浅蓝色围裙带上,将料理台简单整理了一下,然后转身从冰箱里把需要用到的食材取出来。 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有模有样。 贺楚洲围观了一会儿,感慨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不过也不能全怪他,毕竟裴悉长得就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跟厨房的柴米油盐看起来实在不搭。 裴悉为了自证不准他插手帮忙,他闲得没事,就趁着罚站的功夫偷偷去看邮箱里两份已经修改过的策划案。 看完了,顺道看一眼刚被裴悉硬塞手里的身份证—— 二十六? 竟然比他还小了两岁! 他眉心动了动,前两天哄骗着人叫自己哥哥的心虚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才二十六,叫声哥哥,合情合理。 身份证有效期十年,裴悉用的还是十几岁时候的照片,模样与现在相差无几,已经是一骑绝尘的好看了,只是那时更显稚嫩,满满的少年气。 ......十七岁的裴悉。 他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不禁勾起弧度。 十七岁,正是念高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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