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行皱了眉,宋嘉这人读书读傻了,人家叫他给钱,他还真给:“跟你爸妈说过没?” 宋嘉垂下眼睛,他的眼型略略有些圆,倒显出几分可怜来:“我爸妈都不管我。” 厉行便也不再问下去,他往前走了两步,见宋嘉没跟上又回头:“走吧,我送你回家。” 宋嘉一愣,随即露出个笑跟了上来。此时正是落日,夕阳照得人心间微暖,抬起头就可以看见大片大片的晚霞,像漂亮的调色盘。 星期五好像也没那么难过。 宋嘉下意识偏过头,他看到少年人黑白分明的眼睛,这人目不斜视没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说戾气未消,虽然年纪相仿,厉行的侧脸却已经显出几分凌厉的线条来。 跟他是不一样的,肆意张扬,又带着点凶狠的野性。 “要到了吗?” 厉行还想着要回去吃温叔叔做的饭,刚才一番估计回去要晚了。 “快了,”宋嘉往前面一指,“就在前面。” 厉行往他指的方向一看,就看到了城南唯一的别墅区,独栋的两层小洋房,映着一片夺目的红枫林,与隔着条街道的普通住宅好像两个世界。 厉行立刻就明白宋嘉为什么会被要钱了,每天自己一个人回家的那种乖学生,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又住在那种地方,是容易被人欺负。 “今天谢谢你,”宋嘉微微仰起头道谢,他的眼睛很黑很亮,有点像小鹿,“你来我家玩吧,有那种超棒的乐高,你肯定会喜欢的。” 厉行看了看天色,想着自己回去晚了,那个人不知道又要怎么胡思乱想:“改天吧。” 宋嘉的情绪就明显有些低落,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好。” 开了好几年的老店到底还是有些本事在的,厉行隔得老远就闻到板栗饼的香味,糯糯的,带点甜,很难说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反正就是香。 厉行走近了,看到外卖员在一旁等着,而温竹一正在利索地打包板栗饼,他面上带了笑意,这人似乎对谁都笑的温和。 厉行毫不怀疑,哪怕是对着一只无关紧要的狗,温竹一都能毫不吝啬地展现出他的善意来。 “小老板卖饼卖了几年了?” 之前沈劲就对这个年轻的老板有些好奇,今天也没有别的客户,等单子的时候,他就忍不住问。 “算起来有八年了。” 温竹一依旧是笑盈盈的,他把打包好的外送单递给沈劲,这个外卖员之前还扶过他一次,所以他对他印象很好,语气也熟稔了几分:“时间过得真快。” “我看你也就十七八,”沈劲有些惊讶,接着就是感叹他懂事早,“那么小就开始帮着家里看店了。” “没有没有,”温竹一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23了。” 沈劲也跟着笑:“那你只比我小一岁。” 看温竹一跟别人有说有笑的,厉行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点不快,他三两步跑到了店里:“温叔叔,晚上吃什么?” 冷不丁从厉小狗那里听到一声叔叔,温竹一愣了愣,才道:“糖醋带鱼,一个汤,再弄个小炒。” 沈劲担心送外卖晚了,本就准备要出发,这回听到有人喊叔叔,目光就落到了厉行身上,发现是之前那个推温竹一的小子,眉头就皱了皱。 他不喜欢这个小孩。 而那小子似有所感,还转过头冲他笑了一下,与温竹一如沐春风的笑截然不同,是那种充满敌意的冷笑。 沈劲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去看那两个订单的送货地址。 “阿行,你先上去写会儿作业。” 温竹一估摸着一会儿也没什么生意,就简单把摊子收了收:“一会儿吃饭了我叫你。” 厉行应了一声就上楼了,他把书包放下跑到小阳台上往下看,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的,每个人手里都拎着点东西要回家。 这种感觉居然还不错。 厉行站了会儿,他听到楼下炒菜的嘶啦声,接着就是人间烟火味。 有什么缺了口的东西正在一点点回来,厉行弯了唇,想回房间写个作业,余光却冷不丁瞥见了阳台上晒着的一物,灰色的,四个角。 厉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了,他的脸顿时变得很烫,又生出了几分懊恼。 他昨天有些烦,洗过澡之后竟然忘记洗了,没想到温竹一会给他洗。 厉行没敢再看,他一口气冲回了房间,书包里各科的作业都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却是再也没有心思去写。 他满脑子都是温竹一给他洗内裤的事,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自来熟,那么私密的东西。 厉行冷静了会儿还是打算趁他做饭自己去收,万一等下温竹一给他拿进来了岂不是更加尴尬。 “阿行。” 厉行的手快碰到自己那条东西的时候,温竹一的声音冷不丁在楼下响起,他一个哆嗦,注意到另一边用夹子挂起来的一条天蓝色的。 那一瞬间犹如五雷轰顶。 “阿行,吃饭了。” 厉行缓了缓,他应了一声,迅速把自己那条扯了下来放回房间。做完这一切就好像做贼似的,心里乱跳慌慌张张的。 “明晚我要去乡下见我爸,”温竹一见厉行下来就问他,“你跟我一起回吗?你回,我就让我爸杀只鸡。” 温竹一每个星期都会去乡下看他爸,老人家就喜欢住在乡下,平时种点地,闲下来去河塘里放放鱼。 厉行抬起头,他记得温竹一之前说过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那是我养父,”似乎是看出了厉行在想什么,温竹一开口解释,“他人很好的。” 厉行写作业速度很快,基本上周末的作业一个下午就能完成了,所以温竹一问了,他就答应下来。 “那我明天早一点关店。” 温竹一本来还担心厉行不肯跟他回去,没想到最近小狗这么好说话,便同他多说了些:“我爸喜欢吃板栗饼,明天我给他多带些。 见温竹一这么高兴,厉行也忍不住对他的养父生出几分好奇。 -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温竹一就早早关了店,他把要带到乡下的东西都拿到了门口,见厉行空着手站在一边还不忘叫他带点作业。 “写好了。” 厉行把那些东西都放到了后备箱里:“走吧。” “那你还写挺快,”温竹一知道厉行学习好,他笑了下,又装出一副严厉的样子,“今天就先玩一天,明天再看看书。” 厉行才不想翻来覆去地看自己会的东西,不过他也懒得顶嘴,干脆敷衍道:“知道了。” 温竹一开车不快,乡下有些地方又在修路,坑坑洼洼的不好开,总共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坐在车里的时候,厉行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就是一家人,在寻常的周末回到乡下去。 厉行原以为会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头发全白了的老人,身形还有些佝偻,看上去七十好几了,虽然有精神气,但步履间已经藏不住年纪。 “爸爸。” 温竹一见到温乾就笑起来,他从后备箱里拿东西,厉行见了也赶紧过去帮忙拎。 “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温乾面上带着笑,他把站在温竹一边上的厉行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话却是对温竹一说的,“我网了很多小龙虾,就等着你呢。” “欸,我一会儿做。” 温竹一注意到他爸在看厉行,停下来介绍:“对了爸,这是张阿姨的儿子,人很聪明,学习也好。”
第7章 见家长 厉行还从没面对过这种见陌生长辈的情况,看到温乾在打量自己,顿时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阿行,”温竹一注意到厉行的不自在,上前推了推他的胳膊,“叫温爷爷。” 厉行站直了身体,温竹一和温乾一样姓温,他叫不出口,于是下意识省略了姓氏:“爷爷好。” “好,好,”温乾笑起来就有些慈眉善目,他招呼道,“快进来坐。” 温乾果真杀了鸡,那种自家院子里养的土鸡,毛都剃好了,一整只放在盘子里,看着比菜场上的大许多。 “爸,你想干蒸还是煮汤。” 温竹一去看那鸡,内脏都放在另一边,已经处理好了。 “煮汤吧,我去杀龙虾,”温乾冲厉行招招手,语气十分熟稔,“我昨天还抓了个小河蟹,动来动去的闹腾得很,你要不要玩?” 厉行就跟了上去,他当然不可能真在一边玩螃蟹,看了会儿就去帮着温乾杀龙虾。 老头子精神矍铄,杀龙虾也很利落,没一会儿就累了小半盆,厉行有样学样杀龙虾,冷不防被钳子狠狠钳了一口,忍着痛拧掉虾头才解决。 温乾问他:“痛不痛?” “还行,”厉行舔了舔后槽牙,“不痛。” “竹一心肠好,耳根子也软,”温乾沉默了会儿,忽然开口了,“你要愿意的话,以后就稍微看着他点,别让他给人欺负了。” 厉行应了一声,他想着温竹一那个贤惠的样子,那么白那么瘦,讲话也温声温气的,看着确实好欺负,也不晓得以后要便宜谁。 思维发散开就一发不可收拾,厉行想着以后温竹一要结婚,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 温竹一虽然看着嫩,其实已经二十三了,在晏城这种小县城,没读大学早早工作的都差不多可以结婚了。 要是温竹一跟人结婚,肯定不会管他,不会要他了,万一碰到个厉害的女的,他肯定要被扫地出门。 或者,只要温竹一表现出一点点的为难,他肯定会识趣地离开。 厉行恨恨地想着,一把掐掉了龙虾的头。意识到自己疯狂滋长的阴暗心理,他垂下眼睛沉默了会儿,忽然就勾起一抹笑来。 至少在他厌弃之前,温竹一是不能结婚的,谁叫他要做他温叔叔。 “阿行,过来剥蒜。” 温竹一见厉行站起来,便招呼他到自己这边来,他走近了,又稍稍压低了声音:“我爸没跟你说什么吧。” “没。” 温竹一这才放下心来:“你剥半个蒜头,拿菜刀拍一下再剥。” 他说着还亲自示范了一遍,一刀拍下去,蒜就很好剥了。 温竹一见厉行很快上手,便露出一个笑来:“你爱吃什么味的,蒜香还是麻辣?我和我爸都随便,今天就紧着你做。” 厉行想了想:“麻辣。” “好。” 温竹一确实是居家的那一款,他好像没有不会做的菜,起锅烧油,很快就冒出了一阵诱人的香味。 厉行在一边择菜,他时不时抬头看看温竹一,这人袖子松松挽起,露出一小节腻白的胳膊,是那种女孩子很喜欢的冷白皮,在土灶前面做菜整个人都好像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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