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疯狂的拍打着车厢门,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呼喊着,她的精神状态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了。 好嘛! 一个病了,一个疯了。 众人有些无措的再次将视线看向陆胥白,后者小幅度的指了指医药箱最顶层,那里躺着半管金光色液体,医生B拿起昨天还剩下的麻醉剂直接对着女医生的右手臂。 好嘛! 自己昨天也是这么被放倒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是这滋味了吧,女医生倒了后,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本来在哭泣的人暂时忘记了流泪,只有风扇在吱吱呀呀在不知疲惫地运转着。 不知过了多久,黑人医生开口:“非常感谢大家来到我的故乡,因为你们,让这些生活在绝望里的人看到了希望,可是……这几天,我一直在不停的询问我自己,我们做这些的意义在哪里?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生了病的人还是照样的死亡,我们也是普普通通的人,对于死亡,我想我们一样充满了恐惧,请问,我们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他的唇因为干涸,有些裂开,他说的每一个字,余寺言都没有听懂,可从他的眼神中他分明看到了绝望和质疑。 棕色男医生回答了他,“我们的意义就在为他们带来希望。” “希望之后还是绝望吗?”黑人医生反问。 他没有昨天带余寺言见陆胥白时那活泼的样子,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不,是绝望之后的希望!”陆胥白斩钉截铁回答:“Bill,不要质疑自己,没有人会责怪你。” 突然,“啪嗒”一声,老风扇的嘎吱声戛然而止,热空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闷热的药味、铁锈味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 余寺言觉得在这种环境下,即使没有病毒,也会中暑或者被这些气味给熏晕。 “艾达估计已经崩溃了,她需要人照顾,你们还没有感染的,带着她先回去,国际卫生署那边我去说。”陆胥白说。 所有人都看着他,眼中有情绪翻涌,但其中的雀跃是其他任何情绪都掩盖不了的,他们是精英,是战士,是权威,他们在打一场敌方在暗我方在明的战争。 但他们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思想会害怕的人,这个世界就是有这样的人在黑暗时刻砥砺前行,可谁又能在他们的黑暗时刻照亮他们脚底下的路呢? “White!那么你呢?”有人问。 陆胥白:“我也是要回去的,可不是现在,我的学生感染了,你们知道的。” 他说完后,满眼愧意的看着余寺言,“麻烦你们帮我带他走,带去米国,有你们在,隔离期间会方便些,等隔离期满,再送他回国。” “我不走!”余寺言说。 陆胥白:“?” “你…听懂了?”陆胥白用汉语问余寺言。 余寺言:“我能看懂,陆胥白!你休想又把我赶走,不要让我恨你一辈子。” “我们会帮你完成任务的,会照顾好你的爱人,可是,White,他是个成年人,你应该尊重他自己的选择。”为首的白人医生A说。 他应该是整支队伍里面最年长的医生,也是这次志愿的组织者,可遇到了事,大家还是不约而同的看向陆胥白,想从他身上获取主意。 陆胥白满眼不舍盯着余寺言。 一秒,两秒 他伸手抚了抚余寺言额角的发。 三秒,四秒,五秒 余寺言就这么怔怔的对视着他,声音发颤道:“陆胥白……你打算再一次抛弃我吗?” 七秒,八秒,九秒 陆胥白还是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做出这个决定他的内心是非常痛苦的。 余寺言:“只要你说让我走,我绝对会乖乖走,可是,你觉得我还能好好过下去吗?” 十秒 陆胥白:“抱歉,他还是跟着我一起,车一停,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余寺言倏地松了一口气,他深深地望着陆胥白,人生充满戏剧性,他的男主是主导着整部戏的发展。 “我也跟着White一起留下!”黑色的Bill笑着说。 好嘛! 他的男主还要客串别人的戏。
第81章 羊圈 下午, 卡车到达他们的目得地——马里布镇。 这个地方比他们想象中好一点,但也真的是一个小点,只是穿越一百年和五十年的区别。马路上有人人鼻口绑着布条在走动,他们赤着脚, 不知是肤色还是服装的原因, 行走的人就像块移动的破旧抹布。 车门打开, 一群脏兮兮伴随着刺鼻的膻味的山羊迎面走来,其实有些羊的高度称不上小,可它们瘦得像羊排。 赶羊的小女孩鼻子上也挂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条。看样貌, 应该七八岁左右, 她瞪着大大的黑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余寺言, 好奇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女孩紧了紧手上的放羊鞭,眼神瞟过周围其他人时, 她下意识地把黑黢黢羊鞭子揣进了怀, 视线又落到了余寺言的脸上。 零散的羊群从他们面前走过,滴滴答答的脚步声和铃铛声混合在一起, 铃声是从小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 余寺言顺着声音往羊群尽头看去。 终于看见了今天的第一双鞋——破旧不堪的男款运动鞋,不过和女孩这个难民风格还挺搭的。 呃!或许不应该称她为难民,至少她有羊和鞋还有铃铛, 余寺言想把自己行李箱里的鞋送给她,随即又反应过来, 会不合脚的。 “这里的贫穷会超乎你的想象, 同时他们脚掌的韧性也超乎你想象,不必难过。”陆胥白像是看穿余寺言的心思, 拉了拉他的手臂。 余寺言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的接受这个魔幻世界。 入眼所及之处脏和乱是主色调, 当地政府为其他几位医生换了一辆条件稍微好点的小巴车。 临近分别时,他们绕开陆胥白和Bill拥抱,余寺言和他们合了个影,又用手机把他们一一拍了下来,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他却像是认识他们很久一般,泪眼朦胧的将人送走。 余寺言回头看见陆胥白显得有些淡的脸。 余寺言:“……” 陆胥白:“……” 当然,这是陆胥白一贯的作风,最大的情绪就是没有情绪。 Bill也在哭,本想从陆胥白那里找到共情,发现太难了。 视线在陆教授脸上扫过几圈后,果断投向眼眶红红的余寺言,他想要和后者抱头痛哭一顿,结果发现旁边那个没有共情的家伙,正在用冷漠的眼神警告着自己,最后还是作罢。 范小初住进了马里布镇上唯一的医院—— 具体来说是医院门口的草坪上,说是医院有点像国内偏远地区的小诊所,因为空间太过紧张了,整个医院周围都开发成了露天病床。 整个医院处处充满剧烈的咳嗽和粗喘的人,门口泥地上,破旧的走廊里,医生的诊室里各种或站或躺或蹲着的病人。 “我们不能在这里,Bill!”陆胥白蹙眉:“找个附近的房子,在这里交叉感染的风险太大了。” Bill点头,用当地的话和领路的院长交流着,院长为难的看了他们一眼。 Bill又说了些什么,像是做了承诺,院长缩成团的五官才稍微舒展开,他隐晦的看了眼陆胥白和余寺言,带着他们绕过人群,从走廊拐角处的一扇门进去。 “院长带我们去他家,他家就在附近。”Bill解释道。“但是…范不能去,因为他们家有两个小朋友。” 陆胥白没有说话,范小初是他的学生,他理应关注他的安危,可π病毒的传染性确实让人恐怖,院长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余寺言拉了拉陆胥白的手,他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指了指范小初躺着的方向,撇嘴道:“咱,就把他扔那里?” 陆胥白说:“先去院长家看看情况。” 余寺言用力把陆胥白往自己身旁一带,满脸白莲花,“老陆,可是我觉得他很可怜耶!”和上午那个警告范小初的人判若两人。 “……”陆胥白。 对于余寺言,陆胥白还是非常了解的,他会可怜一只蚂蚁,一猫一狗,但对于他第一就不喜欢的人,陆胥白真不觉得他会对他们怜悯。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真的,晚上如果需要人照顾的话,我去照顾他吧。”余寺言说:“昨晚承蒙陆教授麻醉剂,我睡得很香,我瞧着你,眼睛都要凹进去了,你今晚好好休息下?” 陆胥白心脏怦怦跳,他没想到余寺言会说出这番话来,倒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院长的家,说是个家不如说是个羊圈,十几只山羊霸占了大部分空间,见到陌生人的到访,小羊们咩咩咩叫着到处乱串。 “不要叫了哦!”一个女童声从里面的木板房传出,随后用木头钉着的门从里面打开。 是下午遇到的女孩,这次,她脸上没有带红布条,余寺言看清楚了她的脸,其实不算很黑,能看出是是浅黑中带着姜黄,她也没再穿鞋。 小女孩显然也认出余寺言来,迷茫又警惕的看着他。 “这位是陆博士和他的…爱人,医院那位是他的助理。”bill朝院长介绍,“我们一起来的几位,有两位已经牺牲,还有一位身体出现了问题,其他人先送他回去了。” 院长再次看向余寺言和陆胥白十指相扣的手,也只是一瞬便变恢复了正常,示意他们在羊圈旁的凳子上坐。 余寺言觉得自己还是去草地上以天为被,在这住一宿就算不被病毒袭击也会被这群羊熏死,小羊羔咩咩地在他们腿边乱串,时不时还会头脚并用地拱着他们的腿。 所谓的房子就两间用木头架起来的箱框,这房屋建设随意到他都不好意思称为房屋。 余寺言想到他小时候,为了吸引别的小朋友和自己玩过家家,于是自己动手搭建的小木屋,都比这个精致。 “宝贝,这种环境你可以吗?”陆胥白担忧的看着余寺言,有些一言难尽。 余寺言:“我ok啊!话说你行吗?陆·重度洁癖·教授?” 陆胥白笑笑,像是在思忖什么。 余寺言指了指地上一坨羊粪蛋子:“啊这种环境下,什么洁癖都应该跪地爬行吧,哈哈哈。” 见余寺言这等臭屁王居然在这样的地方还笑得出来,陆胥白也有些想笑。 “以前拍戏时,什么地方都呆过,最次的也只比这个稍微好一丢丢,所以还好,哥们这身体,是上能住皇宫,下能住茅坑。”余寺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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