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弋看他一眼,还没说什么,迟寻就先发制人,“你可不要跟我前几位医生一样建议我多交几个朋友,我不是没试过,可是真的很没意思。朋友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又不是能从天上掉下来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谢弋有些犹豫地开口,这实在有别于他一贯的处事方式,“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做朋友。” 迟寻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次不是一小时了是吗?这次你准备当我多久的朋友?” 当多久的朋友?这实在是个奇怪的问题。 谢弋笑了,“难道你每次和人交朋友之前都要问清楚时长吗?交朋友又不是买东西,你还要提前看有效期吗?” “这样更放心。”迟寻回答的声音闷闷的,“那样我就会在一开始准备好某一天你会不再是我的朋友。” 心理疾病的患者通常都没有什么安全感,谢弋看着这个蹲在街边嘴角向下撇的青年,像是看见了一条浑身脏兮兮趴在路边的流浪小狗。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底的一寸因此塌陷。 于是他对迟寻说,“那这次有效期可以由你自己来定。” 不轻易跟患者做朋友的谢弋又做出了第二个超出他原则的决定,他将这段朋友关系的掌控权交给了迟寻。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迟寻从一开始在他这里就是很特别的存在。 -- 车来了之后,迟寻和谢弋一起钻进了车后座。 出租车的车后座并不算宽敞,而且两人都体型不小,以至于一上车迟寻就是贴着谢弋坐的。 车开到一半的时候,迟寻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所以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 谢弋看着他在昏暗车厢里亮晶晶的双眼,有些无奈地“嗯”了一声。 迟寻将头靠在了谢弋的肩上,之前喝下去那几杯酒的效用这会儿好像一齐涌了上来,让他有些头昏脑胀,轻声呢喃了一句,“那你就是我回国以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了。” 谢弋被这句“第一个”弄得心里有些不好受,本想说点什么,结果偏头一看,迟寻这个醉鬼已经靠着他的肩睡了过去。 谢弋一时无语,只希望迟寻能够在下车时醒过来。 许是听到了谢弋的心中所想,迟寻在车停下时真的醒了过来,拉开车门摇摇晃晃地走了下去。 谢弋急忙付完车钱就追了下去,就见迟寻完全走偏了方向。 谢弋跑上去一把拉住了迟寻,扯着他扭转了方向,“电梯在这边。” 迟寻跟没骨头似的大半个身子靠在了谢弋身上,任由他半拖半抱地带着往电梯口走去。 进了电梯,谢弋勉强把迟寻扶稳,伸手拍了一下迟寻的脸,“迟寻,还记得你家在几楼吗?” 迟寻有些不耐地睁开了眼睛,抬手在一旁按了个楼层。 谢弋松了一口气。 事实证明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带着谢弋到了自己家门口,迟寻就不管了,直接靠着墙壁开始睡。 谢弋第一次领教了一个醉鬼是可以站着睡觉的。 “迟寻,钥匙。”谢弋叫他。 迟寻没反应。 谢弋只好伸手去掏迟寻的口袋找钥匙,钥匙没找到,倒摸到一盒别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盒草莓味的避孕套。 “…”谢弋一脸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醉鬼,开始反思自己今天是不是坏了他什么好事。 就在谢弋盯着那盒避孕套看时,迟寻突然醒了,抬手去按门把手。 谢弋就看见他的手指划拉一下,输入指纹,门开了。 谢弋觉得自己的智商像被这一晚上的兵荒马乱给逼倒退了,居然会忘记看门锁是不是智能的。 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反思自己的愚笨,迟寻已经不省心地开始摇摇晃晃往门里走。 谢弋赶紧跟了上去,一手搀住了迟寻,让他撑着自己脱掉了鞋。 迟寻将鞋子脱掉后没有换上拖鞋,而是赤脚直接往客厅走去。 谢弋怕他感冒,追上去拉他,“你先把拖鞋穿上。” 迟寻本就脚步不稳,被他突然拉一下,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带着谢弋一起栽倒在地板上。 谢弋被这一下变故摔蒙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忍着痛去拉迟寻的手臂,没什么力气地说,“迟寻,起来。” 没反应。 谢弋简直要气笑了,这都什么事啊。 谢弋缓了一会儿,自己先爬起身来,半蹲半跪地趴在迟寻身边推他,“迟寻,起来了,别在地板上趴着。” 迟寻这下有了一点反应,手臂使力,撑着自己半坐了起来,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谢弋叹了一口气,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面前这人也不知道是摔蒙了,还是醉蒙了。 迟寻突然扭过脸来看他,有些奇怪地问,“谢医生,你怎么在我家?” 谢弋无语,怎么还整失忆了。 可还没等谢弋开口,迟寻就凑近了一点看他,眼睛睁得很大,像是为了看清面前的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一样。他停在一个离谢弋的脸很近很近的距离,然后对着谢弋的右耳恶作剧似的吹了一口热气。 醉酒的人呼出的热气烫得厉害,激得谢弋身子一缩,耳尖很快就泛起了红色。 迟寻饶有兴趣地盯着那迅速爬满了谢弋整只右耳的绯色,好像在下雨天观察蚂蚁搬家的小孩一样看得很认真也很仔细。 谢弋被他这种认真的眼神搞得很别扭,正打算把迟寻推开一点,就听见迟寻用一种像惊喜又像赞叹的语气说了一句,“谢医生,你好敏感啊。” 随着这一声落下,谢弋感觉到自己心里有根弦啪地一下崩断了。
第7章 07迟寻他勃起了 “迟寻,你真的喜欢男人?”谢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这样问,可能是因为上一次迟寻说自己是同性恋的语气实在算不上认真。 “谢弋,你如果真的想知道答案…”迟寻突然又不叫他“谢医生”了,谢弋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稍微清醒了一点,就见迟寻抓住了谢弋的一只手,将那只手放在了一个位置。 那个位置谢弋不陌生,也不可能陌生,男性独有的生理构造就隔着一层衣物贴在了他的手心。他清楚地感受到那东西的滚烫以及硬度。 好的,谢弋这下不会质疑迟寻是不是真的同性恋了,因为迟寻用一个非常直白的行为让谢弋知道了答案。 迟寻他,勃起了。 谢弋没有把手立刻抽回来,而是冷静地抬眼对上迟寻玩味的笑,“醉鬼是硬不起来的吧?” 迟寻的笑意僵住了。 糟糕,玩脱了。 谢弋把手抽了回来,站起身从口袋里把之前没来得及塞回迟寻兜里的避孕套扔在了迟寻身上,“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着这个事?” 谢弋也是才捋明白,突然邀请自己回家,口袋里的避孕套,以及迟寻之前说过的“喜欢”,连在一起,迟寻的目的显而易见。 迟寻想睡他。 偏偏他还傻了吧唧地说什么要和迟寻做朋友。 迟寻想要的才不是做朋友吧? 迟寻也冷静了下来,盯着那个避孕套看了一会儿才说,“我可以解释。” 谢弋环臂冷冷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不是我买的,去酒吧的时候别人塞给我的。”迟寻想起那个人脸上显而易见地流露出厌恶的神色,“那人过来就把这盒套塞我口袋里了,问我约不约。我让他滚,但是忘了把套给他了。” 谢弋没想到是这么个缘故,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漂亮的男孩被陌生人当做猎物,问他要不要来个一夜情,结果漂亮男孩有着与外表不符的坏脾气,三言两语把人骂得灰头土脸。 虽然迟寻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但谢弋还是皱起了眉,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这位年轻男孩一个人去酒吧并不安全。 迟寻解释完,又恢复了他不正经的样子,似笑非笑地对谢弋说,“而且,这个避孕套不是我的尺寸。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来试试。” 说完,迟寻居然伸出双手往后一撑,摆出了一个任由谢弋触碰的姿势。 谢弋冷冷地扫了迟寻一眼,慢慢地往外吐字,“不用了,就那样。” 没有一个男人经得住这种嘲讽,迟寻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脱口而出一句,“那给我看看你的,我们比比。” 谢弋笑了,原本的不悦都被迟寻这句话冲散了,有些无奈地摇头,“幼稚。” 迟寻不理他,把头扭到一边独自生闷气。 -- 谢弋走到餐厅,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冰凉的水喝下去,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意渐渐消退。 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回放了一遍今晚的事情,谢弋在心里不由得感叹一句,好荒唐。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下了什么蛊,竟然跟着一个醉鬼胡闹成这样。哦,还是一个比他小上六岁的男孩。 天知道他被迟寻抓着去摸那个地方时,他的心跳有多快,他的身体有多热,甚至能清楚地感知到某种欲望在悄无声息地抬头。 谢弋觉得荒唐至极,这既超出了医生与患者的关系,也超出了普通朋友的关系,让他羞耻又难捱,对上迟寻玩味的笑意竟然心生退意。 所以到底谁来告诉他,他为什么对迟寻产生了欲望? 难道仅仅是因为私密部位的触碰?那他这个人跟动物又有什么分别? 谢弋扭过头,通过餐厅开放式的格局可以看到客厅里还坐在地上的迟寻。 他就那么长腿大开地半坐在没开灯的客厅,借着一点玄关处没关掉的小灯的余光,可以看清那张脸庞上没消散下去的气闷。 顽劣的、不讲理的小孩,幼稚的、脾气大的小孩。 谢弋意识到自己用来给迟寻定义的标签从始至终没有过一个优点,甚至在病历记录,他都写了一个“阴晴不定”。 可是谢弋真的讨厌迟寻吗? 并不是。 谢弋又倒了一杯水,走过去将水杯递给了迟寻。 迟寻把这个动作视为谢弋的求和。他勉强接受了这个没有言语的求和,故作高矜地接过了水杯,放在嘴边小小地喝了一口。 谢弋看着面前这个小口喝水的迟寻,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样的迟寻很乖,也意识到,迟寻虽然看起来脾气大,不讲理,但是又很好哄。只是给他一杯水,他就能把浑身竖起的毛收起来,乖乖地低下了头。 谢弋这时才想明白了为什么他给迟寻贴全是贬义词的标签却对迟寻讨厌不起来,因为迟寻身上有一种奇妙的特质,能够轻易地将那些缺点融合,但同时他又是易碎的。他的脆弱在于他并不认为自己脆弱,毫不吝于展现自己的恶劣,因为过于倔强恰恰又显出可怜来。像一只天生鼻角短小的独角龙,张牙舞爪,面露凶相,却又让人无法忽视他的畸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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