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迟清景是在周三那天来到谢弋的诊所的。 这么说也不准确,他其实并没有下车,只是让司机把车停在了诊所门口可以停车的位置,然后让助理下车去告知谢弋。 谢弋看到迟清景的助理时明显有些惊讶,但好在没有不满,这让郑助理松了一口气。 郑助理对谢弋客气地问了一句好后说明了自己老板正在诊所门口的车上等待谢弋。 谢弋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有些为难地问郑助理,“我不去是不是不行?” 郑助理对此也很为难,他擅长为老板处理任何工作上的疑难问题,却很难为老板在情感上提供帮助。今天他老板这样毫不讲理,不打招呼就直接来找前任的行为多少有些让他夹在中间为难。 好在谢弋向来不喜欢为难人,他站起身来,没有脱掉身上的白大褂,单手插兜跟着郑助理往外走去。 而郑助理在谢弋拉开车门上车后的第一句话中得知了谢弋之所以为难的原因。 谢弋坐在了后座,迟清景的一旁,车内宽敞的空间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很近。 他对迟清景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郑助理听得冷汗直冒,凭直觉上判断接下来两人的对话不会太愉快,识趣地把隔音升降板打开。 等升降板打开,迟清景才皱着眉说,“我今天下午推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意思再简单不过,我为你推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但你只愿意给我二十分钟。 谢弋并没有因此让步,“我没有让你为我推迟会议,你今天要过来我事先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迟清景眉头皱得更深,“我有事先问过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但你没有回复。” “迟清景,”明明迟清景比谢弋年长许多,但是谢弋的目光却像在看一个问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的孩子,“我以为我不回复已经能够表明我的态度。” 谢弋直截了当地跟迟清景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认为我们不再有见面的必要。” 他从一见面就决定给这位在谈判桌上从未有败绩的商人在谈判的一开始就宣布这场谈判没有必要开始。这并不符合他向来愿意给人留有余地的处事方式,但他想,他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性格,才会让迟清景一直觉得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迟清景已经不年轻了,年过四十以后疲态很容易能在脸上看出来,即便他向来注重自己的身体保养,可此刻对着这样一个有些咄咄逼人的谢弋还是忍不住流露出疲惫来。 他揉了一下眉心,声音有些低地开口,“小弋,你如果是因为那个孩子…” “我不是!”谢弋有些忍无可忍,他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迟清景对于他们之间感情的迟钝。迟清景或许从未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在他们自己身上出了错。 迟清景显然有些错愕,“那是?” 谢弋觉得很累,他没有想到当初两个人竟然是在一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分开的。 “我不讨厌小孩,那件事情严格上来说,也不能算是你的错。迟清景,我只是讨厌你让那个孩子成为牺牲品。” 谢弋曾经知道迟清景在心理上有一定的情感缺陷,但他没有想过有些事他必须要跟迟清景说得清楚明白迟清景才会懂。像是有些家长溺爱孩子,把吃食碾碎了,捣烂了才喂到孩子嘴里那样。 “牺牲品?”迟清景完全没有想过谢弋会这样想。 谢弋苦笑了一下,“你那时候把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推到大众面前,让他的事情为我们的事情做遮挡,难道不是让他成为牺牲品吗?” 迟清景自问这件事上他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对,既能够保全谢弋,也能够直接地给那个孩子一个名分,这会儿自然也给了谢弋否定的答案,“我不认为我做的决定有错。” 谢弋偏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好一会儿他才说,“你没有错,是我错了。” -- 谢弋其实不太愿意回想那段日子,可以说,那是他一生里状态最差的时候,焦虑,失眠,掉头发,每天的神经都崩成了一根脆弱的弦。 那时迟清景忙于一个很重要的项目,等他发现谢弋的不对劲时,谢弋已经维持这种状态有一个月了。 在这一个月里谢弋收到了很多信件,直接寄到他当时实习的诊所。 信件里一般都是是他和迟清景的亲密照片以及一张威胁信,信纸里洋洋洒洒写尽了对他们这段感情的诋毁和羞辱。 谢弋可以不在意外界如何对他评说,但他不可能不在意两人的关系曝光之后会对迟清景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众人会议论国内最大的商业帝国的掌权人迟清景是一个同性恋,他的交往对象还是他曾经资助的孩子。媒体会编篡各种人们想看见的东西,例如钱色交易,例如迟清景一直以来就是在用慈善给性交易打掩护。什么能博人眼球,他们就会写什么,不会有人相信他们只是普通地相爱。 没有人会相信迟清景这样一个名利场上叱咤风云的上位者会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有真情,更不要说这个大学生还是同性。 迟清景知道之后只让谢弋照顾好自己,这件事情他会去解决。 而谢弋是在几天后知道迟清景的解决方法是扔出了一个更为重磅的消息,他宣布自己有一个儿子,而这个孩子被他寄予厚望,未来会成为他的继承人。 没有人会再想要爆料谢弋和迟清景的关系,因为迟清景有一个继承人的消息比之更让人们乐于谈论,也比任何澄清说明迟清景不喜欢同性来得有效。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迟清景还是出面买下了那些照片的底片,也料理了背后的人。 但等他解决好这一切事由,谢弋突然对迟清景提出了分手。 迟清景一直以为谢弋是不能接受他有一个私生子,他试图跟谢弋解释这个孩子来得很意外,他事先也不知道,但是听完了他的解释谢弋还是坚决地要分手。 迟清景妥协了,他觉得谢弋或许只是需要时间。 可实际上,谢弋并不那么想。 谢弋只是看到迟清景让一个无处可依的孩子成为了掩盖他和迟清景之间关系的牺牲品,也看到了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如此脆弱,也是如此见不得光。他从未有一刻那么清楚地认识到他和迟清景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他一直认为的平等的爱,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平等。他要爱迟清景需要付出他人生的很大一部分,而迟清景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一部分,而且这一部分也只会在短时间让迟清景陷入困局,时间一长了就仅仅只是一位成功商人的桃色绯闻罢了。 谢弋不是不愿意为迟清景付出爱恋、青春、名誉以及自我,但是首先付出这一切需要有价值。 可从迟清景身上,谢弋看到的是一个无尽的洞穴,无论他付出多少,往那个洞穴里填充多少,他们之间都相隔万里。 迟清景用三天就可以随手解决让谢弋痛苦了一个月的事情,甚至完全不需要与谢弋商量。 说谢弋自私也好,他其实在某一瞬间想过,如果他和迟清景的关系直接曝光了会怎么样呢,迟清景会怎么做呢? 然后在看到迟清景的解决方式时,谢弋意识到了迟清景的果断和雷厉风行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迟清景的残忍。 原来迟清景是不会被爱左右的。他对未曾谋面的儿子没有爱,所以选择牺牲;他对相爱两年的恋人或许有爱,但是选择掩盖。 迟清景在心理上有一定的情感缺陷,注定了他对爱的感知和表达都不那么容易,也注定了爱只能在他的人生里占极小的一部分,这一部分能不能多过他每月要开一次的例会也未可知。
第5章 05能跟我回家吗 见过迟清景之后,谢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很好地集中注意力在工作上。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可具体是什么原因,谢弋自己也说不上来。 明明这次他和迟清景算是说清楚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应该都不会再见了。 但这并不能让谢弋轻松下来,反而觉得更为苦闷。 这种苦闷让他在周五那天收到好友顾琮盛约酒的消息时,没有拒绝。 算起来,自从他决定好好打理永遇乐心理诊所后,除了节假就很少能有时间和顾琮盛坐下来一起喝杯酒。 顾琮盛见他破天荒地答应了还有些意外,随即很高兴地将定下的酒吧地址发给了谢弋。 那家酒吧是新开的,位置有些难找,谢弋去的时候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 等他到的时候看到那个小巷子只庆幸自己没有开车过来而是打车,不然开过来也没有地方给他停车。 顾琮盛靠着酒吧门口的墙壁抽了有一会儿的烟了,见了谢弋笑着朝他挥手,“谢弋,这!” 谢弋也笑着大步走了过去。 顾琮盛将手里的烟掐了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而后揽住谢弋的肩膀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诶,你今儿怎么愿意屈尊过来跟哥几个喝一杯?” 谢弋原本准备随便说点什么搪塞过去,哪知顾琮盛环顾了一下四周后,贴在他耳边问了一句,“是不是因为迟清景?” 谢弋有些无奈,虽然想过顾琮盛会猜到,迟清景回国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且在两人滴酒未沾的情况下就想要谢弋先摊牌。 不过谢弋今日本也没想避着迟清景这个人,恰恰相反,他之所以选择和顾琮盛喝酒就是因为顾琮盛是鲜少知道谢弋和迟清景关系的人之一。 谢弋跟着顾琮盛在吧台上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后,要了一杯低度数的酒,才回答了顾琮盛的问题,“前两天,我们见了一面。” 即便这场见面在谢弋的预料之外,过程也完全不算愉快,可对别人道出口时,谢弋也绝不会说是迟清景主动来找自己,这不符合迟清景对外的形象,也让迟清景在一段感情中看起来处在弱势方。谢弋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也实在不想迟清景被人轻看。 顾琮盛张大了嘴,半天才发出声音,这次音量没怎么控制,让边上的人都忍不住扭头过来看他,“这么劲爆?” 谢弋皱了皱眉,觉得顾琮盛用词太过于夸张,“只是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不到二十分钟。” 事实上,谢弋从车上下来再回到办公室时,他看了一眼挂钟,只过去了十七分钟。 迟清景即使在不悦时对时间的把控也依旧精准。 顾琮盛挑了挑眉,“他什么意思?想跟你复合?” 这其实也是谢弋看不懂的一点。谢弋自认自己对迟清景没有多不同,却有些看不懂迟清景在分手后的每一次联系,不说清楚要什么,也不考虑结果,像是一次不计得失的投资。也或许是在利用谢弋不会舍得让他血本无归的那点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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