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许没话,算是默认了。 他忽地来了兴致,又问:“那你是哪里人?我瞧着肯定不是北方的。” 孟庭许不想答,问他饱了没有。饱了就可以离开了,他想商量的事情也就算了。 “赶我走啊?你还没说你是哪儿的人呢。” “我没赶你,你要是还想吃,我帮你点菜就是。” “够了够了,别点了,我已经吃回本儿了。”秦淮川觉得好不容易能跟他坐下聊会,生怕他又要一个不顺心就跑,急忙哄着。 孟庭许将包好的白衫递给他:“这是上回借你的衣裳,都是洗好了的还你。” “我说了,衣裳送你,不用还给我了。” “不好,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我不拿。” “拿我的东西怎么了?手会烂吗?还是觉得心虚,怕欠我点儿什么,还不清啊?” 孟庭许自知理亏,秦淮川又是个难缠的人,心里急得想走,不想再与他说下去。 他推开包间的门,边说边走:“我怕什么?”直奔柜台去结账。秦淮川看他撒腿就跑的模样,顿觉有意思极了。 还说不怕,分明怕得很。 他没追,拐弯往饭店门口走去。 孟庭许站在柜台,说:“您好,请帮靠窗的包间结个账。” 收钱的掌柜拿着点菜单子,双眼微眯,说:“先生,已经付过钱了。” 孟庭许心里咯噔一下,转身看向外面。 秦淮川高挑的身影立在汽车旁边,西裤笔直,手里拽着大衣,似乎在等自己出去。 他悻悻走出去,站到他身旁,说:“你不用这么做的,我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 秦淮川今日的做法叫他多难堪,本就揣着事情,借机向他商量。不想现在,自己空欢喜一场。这种感觉,说不出来的难受。 正午,人愈发多了起来。 秦淮川啧了一声:“哪里又不满意了?我怎么了?” 孟庭许心灰意冷,把目光转向别处。 秦淮川拉开车门,将人一把拽过扔了进去。 “就你这脾气,换个人来还真的受不了。”秦淮川关好门,对着范文生道:“去打鱼庄。” 秦淮川一手抓着他两只手腕,力气大了,捏得孟庭许挣扎起来,嘴里喊:“你干什么?放开我!光天化日的,你想干什么!” 好笑,秦淮川松开他:“你犯病了?光天化日我能对你做什么?拉你一把,你还乱动。我难不成在车上就要把你如何了?”说完,还不耐烦地别了眼。“跟我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跟别人就有说有笑?我当你是真心朋友,你却连是哪里人都不告诉我。” 孟庭许脸上表情凝固,范文生在前头怕是听了个明白,恐怕早就知道秦淮川对他的想法。一想,自己也豁出去了,道:“你当我是朋友,却想……” 话说了一半,忽然就停住了。 还是没办法当着别人的面儿说出来。 “嗐,我以为你是在担心什么呢。不就是字据的事情吗?那是我与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了。” 孟庭许猛然一顿,心中滋味不知怎么形容。一方面听他说话松了口气,不用再担心字据用身体还花瓶了。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故意拿这个来开玩笑,叫他这些天来为了还钱的事情而烦恼,就连晚上睡觉也会梦见。就是想看自己胡乱跳脚的模样,寻他来逗乐。 总之,左右想想,秦淮川在他心里更加可恶起来。 孟庭许别开脸,看向汽车外的风景。 秦淮川又不傻,今天吃饭一直见他脸上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他请自己吃饭的目的为何。 脸色总是白一阵红一阵,惹得他越看越快活。 说不上来,总觉着孟庭许跟别人不一样。这叫他来了兴趣,打算先顺毛,不再惹他。 打鱼庄在东边儿,离海边近。 这里很少有汽车开进来,住在这里的人多为穷苦人家。 等停好车,秦淮川拉开车门,绅士又有风度地邀他下车:“请。” 孟庭许只能下车,跟在他身旁。 “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要你还钱,你陪我饭后散会步总可以吧?” 孟庭许没办法,只好默不作声,算是答应了。
第十五章 中毒 说来已经许久没有饭后散步消食了。 在广州这段时间一直忙于生计,哪有时间散步。偶尔买些肉和水果,都是发了工资才敢,像今日这样丰盛的午餐还是第一次。 再说这吃完饭消食是富贵人家才有的,穷人要么吃不饱,要么吃饱了就出门做工。 劳碌命,没个闲暇时间。 孟庭许在前头走得快,望着打鱼庄低矮的房屋,海边白茫茫一片。 秦淮川跟在后头,提步与他并肩,问:“你走这么快做什么?谁在后头追你吗?” 孟庭许放慢脚步:“习惯了。” 他现在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为了挣钱养家,也成为了那忙碌奔波的其中一员。 与秦淮川这种当然是不同,人家出门都是坐汽车的。 海上漂着几艘货船,离码头越来越远。云层密集,黑压压一片,像是要下雨了。 孟庭许扭头朝海面眺望,看着海水翻滚的画面忽地有些呼吸困难,脚底也有些站不住。 秦淮川瞅他脸色苍白,有些不好,想伸手去扶他。又见他转过头,顿时收了手。 若不是他脖颈间冒出的细汗,光看脸上表情根本看不出他状态异常。 长相生得冷系,模样是清秀,但不做表情时就如雕刻的木偶般没有活力。而有表情时,那双乌黑的眸子总盯得他心头一悸。 所以这才是秦淮川喜欢逗他的原因之一,喜欢招惹他,惹他发火。 秦淮川拉住他:“过来,别走了。” 孟庭许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带回了车上,范文生见他们去而复返,才不到一刻钟,又见孟庭许走回来时唇色已经发青,立马问:“孟先生这是怎么了?” 孟庭许手脚冰凉,人恍惚就在一刹之间意识迷糊不清,瘫倒在汽车后座。 秦淮川扶着他的脑袋,把人架在自己肩上说:“快去医院!”伸手托着他的下巴,扒拉开他的眼皮。“庭许!别睡!” 不知怎么的,人一下子就不行了。 赶到医院时他已经开始全身抽搐发抖,医生护士忙作一团,将他推进了抢救室。 秦淮川坐在抢救室外的长凳上表情严肃,细细回想孟庭许刚下突然倒下的一幕。本来在车上都好好的,怎么一到打鱼庄人就快咽气似的。 该不是什么疾病在身,突然犯病了? 他确实看起来病怏怏的,身体轻得很。 片刻,医生匆忙走了出来,拿着验血化验报告和检查单说里面那位先生中毒了,他们这里没有能解那种毒的药,得转去更好一点的医院。 秦淮川一听,愕然问道:“中毒?” 医生点头:“是的。” 马不停蹄,又把人转去了德国医院。 等人再推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一刻左右。 外国医生找到秦淮川说话,很是严谨,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出不得半点儿差错。 “他能不能醒来就看今晚了,在此之前,我想问问先生,他中毒的原因。” 秦淮川一路上想了许久,确实没想到他怎么中的毒。要说是俩人一块儿吃的饭,那他自己怎么没事? 而后就是一起去了打鱼庄,期间并未接触外人。 德国医生见他思考了会都没回答,便说:“检查显示他属于氰化氢中毒,考虑是吃了什么食物引起的。” 一旁的范文生嘀咕道:“吃的食物?” 秦淮川脑中一激灵,仿佛混沌被劈开,想起那两碗鸡汤,他唯独没喝那碗鸡汤。 故又将中午吃饭的情况向医生说明,得到信息的医生转身跟护士交代了抢救工作,说要着重预防孟庭许再次发生心悸和抽搐。 秦淮川站在窗户前看着外头,想来有人来取自己性命,他却误打误撞让孟庭许喝了那鸡汤。 捏紧拳头,绷直了背。 自己树敌无数,仇家遍布整个广州。要说现在谁与他有矛盾,定然是这回货船走私烟土那件事了。 他叫来范文生,吩咐完后才去到病房。 刚走到门口,见护士冲了出来,忙着找医生。秦淮川立在门口朝里瞄了眼,孟庭许似乎在抽搐。 后面又是洗胃又是挂水的,足足抢救了一个晚上孟庭许都没醒。 直到天微微亮,医院门口外围着护兵。 这是外国人开的医院,若是国人开的,早就将里头也围成一圈。 待孟庭许缓缓睁开眼,望见白花花的天花板才知道自己躺在医院。环顾四周,除了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护兵,并未有其他人。 那护兵见他苏醒,急忙出去找医生进来。 一番检查,他才从医生口中得知自己是食物中毒。想到秦淮川和他一起吃的那顿饭,以为他也中毒了,开口第一句话就问:“他还好吗?” 护兵知道他问的是谁,上前回答:“监督无事,并未中毒,有公务在身,忙去了。叫我在这里看好孟先生,等他回来。” 孟庭许听了,心里开始猜想,好一阵没说话。 瞥见外头出了一丝太阳,忽然又问:“怎么出太阳了?” 护兵说:“已经是早晨了,您昏迷了一整晚。” 没想到已经过了一天,孟庭许挣扎着坐起,就要走。 护兵赶紧拦着,怕人丢了,等秦淮川回来自己要遭殃,焦急地说:“孟先生您还病着,不能下地啊!” 一晚上没回家,孟幼芝在家肯定担心坏了,说不定正到处找自己。孟庭许急着回家看看,也顾不上护兵说什么话,执意要走。 刚推开门,就见外面还站着两个护兵看着门,根本走不了。只好又回到病房,询问护兵:“我昏迷这期间有没有人来医院找过我?” 护兵摇头:“没有。” 孟庭许又问:“你们监督有说什么时间来医院吗?” 护兵继续摇头:“他没说。” 孟庭许无奈地转过身,推开窗往外望去。没曾想下面围了一圈的护兵,更是无望。这里犹如牢笼,插翅难飞。 加上他身体虚弱,走了两步就开始眩晕头痛,恶心极了。躺回病床上,才缓和过来。 这时护士推着药进来,让他把药吃了,挂了水,等会还得打一针。 孟庭许眼底灰青,早就没了精神,一言不发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许是药物的关系,片刻就睡了过去。 秦淮川从昨日出事后就一直在查是谁在鸡汤里下的毒。 把美味饭店的厨师和老板全关进了警察厅,亲自在一旁听审。 折腾一晚,几个人连半个字都没吐出来点。并且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拜访秦公馆,海关总署监督长被投毒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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