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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死时他后悔了

时间:2024-02-28 17:00:11  状态:完结  作者:暗色星云

  提起民宿,颜烟想到辛南雨,亮屏手机,发现对方还未回他消息。

  “怎么?”

  “辛南雨不回消息。”

  嗡——

  话音刚落,手机忽然震动,陌生号码,属地江宁。

  颜烟指尖一滞,将手机递给段司宇,“你帮我接吧。”

  段司宇接通,不说话,只在半分钟后烦躁轻啧,“我知道了,我会找人解决。”便迅速挂断。

  颜烟疑惑,“谁的电话?”

  “陆蔚,”段司宇一顿,补充说,“辛南雨被纪泽捅了一刀,正在医院救治。”


第54章

  辛南雨被捅了一刀。

  颜烟心里一紧,站起身,“他人在哪里?江宁还是鹭城?”

  段司宇慢条斯理反问:“怎么?你想去医院守着?还是想去跟纪泽对峙?”

  “我......”颜烟一怔,失了声,渐渐失神。

  他哪儿都不能去。

  手术只是个开始。

  他仍是个病人,才刚出院,还背着复发的风险,已不能像原来那般,无所顾忌外出。

  过去一个月,他在医院,恢复就是头等大事,分不出精力去想其它事。

  而今出院,胃切了,肿瘤摘了,大坎已过,术后与生病的长效影响,却逐个暴露。

  连饮食都无法正常,每个月要去医院报道,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更不能废寝忘食,长久专注......

  一切无不说明,他做不了救世主,他只能受人保护。

  因为如今,他只是个......

  不健全的人。

  这一刻,颜烟终于有实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想法与现实,将完全相悖,错位。

  他将彻底淹没,溺在名为病弱的河里。

  他将被锁在这幅躯壳中,有筹却莫展。

  一瞬之间,焦虑涌上,密密麻麻,啃噬本就残破的自尊心,倾倒安稳的平衡。

  颜烟想起他濒死时的起誓,不禁在心里自讽轻嗤。

  他发的是个假誓。

  他只是个森*晚*整*理不守信用的凡人。

  上天给他新生的机会,他却无法打从心底,接受自己的平庸。

  他只是表面上接受,披上一层颓靡的外衣,实则还在焦虑,挣扎,仍想当救世主,以此自证他的“不平庸”。

  他不能这样,颜烟想,他要把段司宇排在首位,不能重蹈覆辙,再让他的自尊心坏事。

  良久,颜烟坐回椅中,“我不去,我只是问问。”

  声音发干。

  段司宇一言不发,凝视他片刻,视线放低落到碗中,“先把东西吃了。”

  护养期不可打乱饮食,就算复查结果良好,也需一生注意。

  颜烟点头,安静进食,缓慢咀嚼。

  可餐食本就无味,现在更是难以下咽,颜烟硬着头皮,吃了几口,却在又一次吞咽时,下意识干呕。

  喉咙似故意作对,从食管到胃部轻抽,像要将食物全挤出去。

  因为干呕,生理性的泪水模糊视线,颜烟咬紧牙硬吞,抬手想擦干泪。

  耳畔一声轻叹。

  段司宇抢过碗,指尖触到颜烟眼角,轻柔抹去湿意。

  “我做的东西太难吃?难吃到你想吐?”段司宇提着椅子走近,坐到颜烟身侧。

  “没有,”颜烟摇头,“味道很好,我只是不太......”

  欲言又止。

  本想说不太舒服,但这种时候,身体不舒服是大忌,说出来只会徒增焦虑。

  而他也并非身体不舒服。

  他只是心态不好,情绪低落,影响本该有的食欲,与生理上的健康。

  “你先吃,吃了我跟你做个赌约,如果你赢,我就让你去江宁看辛南雨。”段司宇舀一勺,送到颜烟嘴边。

  出院了仍要人喂,未免矫情。

  颜烟想夺过调羹,段司宇却先收手,躲开,“我来。”不容置喙。

  无声对峙。

  颜烟拗不过,只好垂眸接受,由着段司宇亲手喂。

  或是因亲密的照顾,颜烟稍有好受,不再干呕。

  一小碗餐食,吃了近半小时。

  颜烟自己都快忍受不了,段司宇却无不耐,喂完还亲手用水冲碗,放进洗碗机里收整干净。

  水龙头声停。

  一瞬静默。

  “抱歉,我......”颜烟低声说,“我不用去江宁,你告诉我辛南雨的情况就好。”

  “我不是说了别道歉?”段司宇说,“辛南雨的衣服厚,刀没伤到器官,就是大腿和腹部破了几个口,有个伤口深,需要缝针,手术已经结束,最多住一周院。”

  破了几个口。

  辛南雨单纯又弱小,怎么承受?

  颜烟心里发紧,“纪泽在哪?还在逃?”

  “派出所,刚捅完警察就到了,因为是辛南雨事先报警,说有人勒索。”

  先报了警,却还碰面,受伤。

  事出在江宁,而非鹭城。

  实在反常。

  颜烟蹙紧眉,心口急,行为却跟不上,无能为力,有种割裂的难受。

  “我可以带你去江宁,但你得先跟我做个赌约。”段司宇再次提醒。

  “我不去,”颜烟低声否认,“我现在没法长途跋涉,也坐不了飞机高铁,我只能跟他视频。”

  亲口承认他的力不从心。

  “我开车去,一天只走两个小时,剩余时间休息。在他出院之前,我们正好到达,”段司宇挑挑眉,“怎么样?”

  心头的难受感轰然散了。

  颜烟一怔,对上段司宇的眼睛。

  野性而平静,似站在高处,轻易俯瞰他的难受,看穿他心中所想。

  良久,颜烟问:“什么赌约?”

  “赌你明天的体重。超过56公斤,就算你赢,我带你去;没有超过,就算我赢,你只能和辛南雨视频。”段司宇说。

  一周前他称重时,还差一斤突破56,能否超过是个未知数,概率也未知。

  但莫名的,当把选择当作赌约,一切就像抓阄,能成或否,只看未知的概率,而非努力时,反倒能缓解一丝焦虑。

  “好。”颜烟答应,将选择交给翌日的体重。

  家中只有一间卧室,没有客房。

  第一晚,他们就得像原先那般,睡在一起。

  颜烟要用的衣物,段司宇有提前让人准备,照尺码购入。

  但准备归准备,段司宇仍想看颜烟穿他的衣服,随机拿出两件,让颜烟选。

  一件是颜烟风格的薄衫,另一件是大尺码的薄卫衣,明显是段司宇常穿。心思昭然若揭。

  颜烟抬手,想去拿薄衫。

  指尖将触时,段司宇抿了抿唇,虽保持无言,并不干涉颜烟的选择,但不悦显而易见。

  颜烟在心里叹气,终是心软,转而选择卫衣。

  腹部的伤口已经掉痂,只剩下一道浅淡痕迹。

  出浴室前,颜烟面朝镜子,仔细看疤,考虑是否要去做消除。

  并非怕丑爱美。

  原因不过两个,一是怕段司宇每次看了,都心疼难受;二是他并不想回忆起术后丑态毕露的恢复。

  段司宇在门外催促:“洗好就出来,耽搁了会受凉。”

  “好。”颜烟套上卫衣走出。

  卫衣偏长偏大,套在颜烟身上,明显不合身,客观上也不算好看。

  但段司宇依旧恍了神。

  无论是隐现在领间的细颈,正因热水蒸汽而发红,还是被无奈挽起,搭在细腕间的袖口,代表着颜烟的心软与纵容。

  统统,都让段司宇喉间发痒,想就此汗湿卫衣,重换一件。

  然而如今,颜烟明显无法承受性.事,医生也建议,为保险起见,多养一两个月再作考虑。

  是他自作自受。

  段司宇深呼吸,先侧开视线,头一次哑火,无法明目张胆。

  怕压到颜烟的腹部,段司宇没执意抱着,陪人入睡,而是平躺,最简单的十指相扣。

  在医院,颜烟听会儿歌,勉强能够入睡。

  但今天,他迟迟无法入眠,无论记了多少次数,还是呼吸放松。

  “睡不着?怎么了?”指尖被握紧。

  “我......”颜烟一顿,“我在想祛疤的事。”

  以及力不从心的失落与焦虑。

  段司宇眉头微蹙,立刻翻身侧躺,“你自己觉得丑?还是怕我嫌丑?”

  颜烟欲言又止,因为他想祛疤,多只关于羞耻,关于他那无处安放的自尊心。

  “不想说原因?”段司宇问。

  “......嗯。”

  “行,还有没有别的事?让你睡不着。”出乎意料,段司宇竟不追问。

  颜烟微怔,不自觉侧头。

  四目相接。

  房间里未开灯,光源只有月光与花园中的路灯。

  视野过暗,晕开视物的轮廓,段司宇的眼睛竟少了分野性,平添如水的柔和。

  颜烟闭了闭眼,细看,发现这并非光影造成的错觉,而是段司宇,真的在用一种温和眼神看他。

  夜光,反而削弱温柔。

  “回神。”段司宇打个响指。

  颜烟根本没出神,只是舍不得移开视线,心里发酸。

  疏导记录里只有段司宇的过去,以及医生的少数建议,颜烟本以为,尝试去改变就是段司宇的极限。

  但事实上,段司宇不止是尝试,而是真的做到,付诸行动并成功。

  而他,依然畏首畏尾。

  颜烟主动凑近,将头靠在宽厚的胸膛,悔过自白,“不是怕丑,是我不想回忆起恢复的过程,我觉得很......难堪。”

  后腰搭上手臂,小心到似无重量。

  “行,我会找人去安排,尽量不用激光。就算要祛,也等病情稳定,至少五年之后。”

  段司宇轻易松口。

  “好。”颜烟轻呼气,焦虑有所缓解,为他头一次主动承认难堪,在凌晨时终于入睡。

  翌日称体重前,段司宇做了让步,允许颜烟吃过第一餐,再上称查看结果。

  56.1

  只差一点,颜烟就输,但若不是段司宇放水,他本也不会赢。

  段司宇倒没反悔,直接认下结果,用一天做出发准备,真开着车载颜烟去江宁。

  每日行驶的总时长不超过三小时,重复上下高速,沿途休息散步,到计划的酒店就停,入住休息,比住院时有趣得多。

  夏日已至,越是往南走,日头越盛。

  他们到达江宁,已是一周之后。

  十余年未回,在路牌上看见江宁的标识时,颜烟感到陌生的恍惚。

  他终于回来。

  不是作为一个“成功人士”。

  而是作为一个病人,拖着孱弱的躯壳。

  路过曾住的半山,祝焉幼时的脸蓦然闪过脑海,颜烟摇了摇头,不再多作回忆。

  算了。

  途经就好。

  他不想刻意去找,用一副病弱的身躯,给旁人添麻烦。

  他们出发的翌日,辛南雨就已回复消息,说自己没事,颜烟也未告诉对方,他会去江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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