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段司宇并未生气,只是脸色苍白,眉眼憔悴满是疲态。 只那么一眼。 颜烟就忘记呼吸,心口抽搐着发疼,像被鞭绳栓紧,勒出一道道血痕。 段司宇不爱睡觉,常年精神饱满,脾气大爱生气,充满生机是常态。 他习以为常。 可他却忘了,段司宇现在白天要工作,接连十几个小时的录制,尽做苦力,还要受气。 而今晚回到家,找不到他,又打不通电话,一定是立刻出门寻找,而在找到他后,又驾车两三个小时。 段司宇精力再充沛,也还是个人,是会累,会疲劳的。 而他只顾着自己,因为怕见宇亿梦,所以不计后果地逃。 “对不起。”颜烟认真道歉,“我今天不该这样做。” 段司宇视线一斜,“只要你告诉我真实原因,我就开门,放你下车。” “我怕见宇亿梦。” “为什么?” “我怕被她看穿。” “看穿什么?” 看穿他颓靡的自卑。 看穿他快死了。 看穿他...... 从未停止过爱段司宇。 却一直用拙劣的表演逃避,装作不懂,自我欺骗。 “我不想说。”颜烟直白拒绝。 余光中,段司宇深吸气,似被他拒绝的态度,激怒到极点。 颜烟不敢看,将头撇到一边,对向窗外。 但段司宇仍未发火,只是摇头轻嗤,似再也不想跟他周旋。 “颜烟,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被她看穿,你那时说的‘我不爱你’全是谎言。你还怕被她看穿......” 颜烟一颤,下意识抬眸,望向车窗上的倒影,对上段司宇的眼睛。 “你现在依旧爱我。” 陈述句,客观事实,笃定无疑。
第44章 ——“我不爱你”是谎言。 ——你现在依旧爱我。 伪装的气泡被直接戳破,颜烟心内警铃大作。 慌乱之间,他根本未怀疑,是他拙劣的表演出问题,而是自乱阵脚,思绪飞转。 段司宇为什么要这样说? 只是推断? 还是已经握有证据? 现在只是戳穿谎言,下一步是什么? 知道他的嫉妒? 自惭形秽? 甚至...... 命不久矣?! 莫大的恐慌感骤然侵袭森*晚*整*理,似有无形的浪涌入,从脚尖起,迅速往上,漫过胸膛,鼻尖,头顶。 死寂的沉默,而后急促的呼吸反扑。 “哈......” 颜烟喘不过气,狭小的车里似被水淹,抽干了空气,只能拼命大口呼吸。 不过几秒时间,颜烟的状态忽然转变,反常得过分。 “颜烟?”段司宇眼神一凛,抓住颜烟的肩,将人转过来。 双目圆睁,像是溺了水,整个人发抖,喘不上气。 惊恐发作。 焦虑性障碍的一种表现。 段司宇立刻意识到,这和在医院电梯的状况一致,开锁下车,绕到副驾驶将颜烟拉出。 颜烟摔下车。 段司宇本想将人抱住,像那时在医院,先将颜烟安抚下来。 但无用。 这一次,颜烟惊恐得多,段司宇刚伸手要搂,就被颜烟疯狂往外推,仿佛他才是可怖的源头。 力道不自控。 段司宇无防备,被推得向后跌,背狠狠撞在墙壁,不自觉一声闷哼。 “哈......对不起!” 颜烟更是惊慌,甚至惶恐,像只无头苍蝇往别处跑,先是绕到车库门口,发现门关了,又转向往楼上跑。 段司宇跟上楼,没执意去抓颜烟,而是保持一段距离,看颜烟到底要干什么。 但颜烟什么都没干,只是跑回主卧,在他跟进前关上门,甚至上锁。 段司宇站在门口,没敲门也没出声,只是静静等。 约摸半小时,手机震了。 【Yan:我没事,你早点睡,晚安。】 失眠叫作没事。 惊恐发作叫没事。 是不是等出意外了,也叫作没事? 段司宇深呼吸,虽然怒气已到顶,抓狂,但还是咬紧牙忍住,在心里数数,尽量平静。 从1到60。 一分钟时间,火气勉强平复。 段司宇敲门,“开门。” 敲了几声,门内无动静。 段司宇索性威胁,“你不开门,我就在门外站着,今晚谁都别想睡。” 他不想逼颜烟,像个无赖一样紧迫。 但没办法。 他只要往后妥协,或暂时心软放任,颜烟就会愈躲愈远,缩回壳里再不出来。 门不开。 段司宇也不敲门,只每隔十分钟发一条微信,提醒颜烟,他人还站在门外,只要门不开,谁都别想睡。 三条信息,半个小时。 房内终于有动静。 脚步声渐近,门锁拧开,拉出一条缝隙。 里头没开灯,乌漆墨黑。 段司宇没推门,只说:“让我进门。” 缝隙拉大。 颜烟站在门后,换了睡衣,如常的平淡模样,仿佛方才的一切是错觉。 段司宇走进,直接坐在床沿,“吃过药了?” “......嗯。” “新药旧药?” “新药。” “刚才为什么惊恐?” 回答是沉默。 意料之中。 “你不说,我今天就坐这里,谁都别睡,直到你说为止。”段司宇故技重施,大有决不妥协之势。 良久,颜烟终于出声,“因为你刚才误解我了。” 误解? 他误解什么? 颜烟其实没说谎? 颜烟其实不爱他? 如今,他高兴健康,就是颜烟唯一的正向反馈。 如果这不是爱,那什么才能叫爱? 话已说到这个程度,颜烟还在否认,继续这蹩脚的表演,段司宇只感到荒谬,无可忍受。 怒气到顶,轰然炸开。 段司宇决议再次戳穿,直接通宵,跟颜烟来一场辩论,直到其中一方被辩倒为止,要么他认输,要么颜烟承认。 然而侧头时,他看见颜烟表情的一瞬,所有话卡在喉咙,一个词都蹦不出。 只有哑然。 颜烟明明吃过药,整个身子却在抖,眼里已无平静,而是万般悲切,痛苦到了极点。 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再戳穿一次,颜烟就会彻底崩溃,体面尽失,吃再多的药都无用。 火气骤然湮灭。 只余下不忍心的青烟。 刚才下过决心,非得辩出个结果,如今却只有心软,实在舍不得。 分明,他只是想保护他唯一的月光花种,却每次都起反效果,花枝越来越残破。 段司宇无计可施,只有沉默。 夜光中,颜烟半边身子隐在门后,呼吸声小到听不见。 他们一个坐,一个站。 不过几米远,寂静却拉长距离,在其间造一条冷河,谁都跨不过去。 许久,仍是段司宇先让步,“过来,先休息。” 颜烟迅速走近,上床躺好,主动闭上眼,“晚安。” 动作快到似怕他反悔。 段司宇深呼气,连音响播放赋格,“能睡着?” “能,新药效果好一些,你也早点睡,”颜烟一顿,“别生气了。” 声音极低。 自己失联,做错事,不占理,拙劣地撒谎,现在还敢劝他别生气。 段司宇感到无奈,“赶紧睡。” 颜烟点头,调整呼吸,在脑海中想象几条摆动的弦。 不多时,呼吸声渐平稳。 颜烟睡着。 段司宇回房洗澡,换上睡衣,给随晏发了消息,又折回主卧,躺到颜烟身旁,如不讲理的流氓那般,手臂搭在对方腰间。 他可以先让步,但必须从别处找补回来。 段司宇想,他本就毫无羞耻心,以后更别说保持体面。 随便颜烟怎么说谎,从现在起,他懒得再装,也懒得兜圈周旋。 等他拿到心理诊疗室的记录,他倒要看看,颜烟因何焦虑,为何说谎,又还能再撒什么谎。 体力透支,精神疲乏。 这一觉,难得两人都睡到快天亮。 破晓的晨光透过窗帘。 颜烟一清醒,背脊蓦地紧绷,因为颈后呼吸正热,温软的唇触碰,随着呼吸,似有若无擦过发梢,皮肤...... 心口狂跳,无比慌张。 颜烟不自觉挣动,往前挪,刚逃出几厘,又被一把捞回去,落进香气充盈的怀抱。 “别跑。”耳畔声音低沉,刚醒不久的喑哑。 耳朵一下麻了。 颜烟侧头,缩着肩往旁边躲,抬起手臂,只差要捂耳朵。 段司宇速度更快,直接抓住他的手,压在枕边,“躲什么?” 唇贴得更近,将要触到耳尖,紧贴的暧昧。 片刻,颜烟垂头无言,不挣也不躲了,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颜烟很清楚,他越是慌张地躲,段司宇就越紧逼,反而放任会让对方感到无聊,就此作罢。 可他明显低估对方的厚颜。 他不挣,段司宇却得寸进尺。 指尖覆在他耳尖,轻戳细捻,摆弄片刻,嫌不够意思,便直接吻上去,重到似要留下痕迹。 耳尖麻而痛。 颜烟一颤,低声说:“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段司宇手臂搂紧,“我是流氓,随心所欲很正常。” 耍无赖,厚脸皮,为了吻他,还说自己是流氓。 颜烟闭上眼,只觉得悲哀,以及后悔。 他不该心软。 打从一开始,在机场碰见时,他就该甩开段司宇的手,而不是一步步往后退,让段司宇误以为,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事实上,他们早完了。 就算他剔除掉嫉妒,也已于事无补。 他活不长了。 等熬过录制的这最后四天,他一定,不能再放任自流,得一刀斩断段司宇的念想...... 深呼吸几次,颜烟平淡提醒,“你该去录制了。” 语气无悲无喜。 淡漠的态度又现。 段司宇也不气,因为知道颜烟在装,“行,随晏等会儿带饭过来。无论你想去哪,鹭城区,夜店,或是邻岛,他都会开车载你去。” 一种变相的监视。 防止他再逃跑失联。 颜烟没答话,只是将脸埋在枕头,拒绝交流。 起身时,段司宇故意恶劣,又一次落下吻,这次不在耳尖,而是在手腕,贴着细白皮肤,重重一吮。 痛与麻意停留。 被吻的那只手无力垂着,任凭宰割,另一只手却攥紧床单,手臂紧绷到青筋突现。 就像是...... 快意到达顶峰时的条件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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