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烟侧头甩开手,闭了嘴,无言。 争吵终于结束。 风声呼啸,吹散碎灭的硝烟。 “谢谢。”颜烟后退一步,转身离开,又一次感谢段司宇的森*晚*整*理让步和成全。 背影渐远,转过街角隐入夜色。 段司宇已无力气再追去对峙,靠在车门边,久久凝视地面,缓不过劲。 嗡—— 手机长震,秦梁的电话。 段司宇深呼吸平复,接通电话,“查到什么了?” “颜先生的心理咨询记录找到了,我马上发给您,您......”秦梁停顿一瞬,“您做好心理准备。”
第46章 想做什么,就直接做。 这能成为人生的信条,是因为段司宇清楚,每件事都能如所愿。 因为他比凡人有天赋,又比天才努力,能在处于“下风”时隐藏棱角,又能在“走高”时继续嚣张。 所以他注定唾手可得,对于每个想要的人事物。 段司宇曾这么认为。 可颜烟不是。 颜烟不仅是他世界里唯一的特例,还是他数次努力后的不可得。 因何焦虑? 为何说谎? 答案昭然若揭,记录上一清二楚。 【因过度恐惧嫉妒伴侣的情绪,造成焦虑性障碍,并伴有失眠、惊恐发作。】 他只觉得耳畔死寂,发懵。 花费三个月,满城找,从沪城到北城,耗资耗时。 数个夜晚,段司宇想,等他把焦虑的祸首揪出来,他直接让这罪魁祸首消失,好让颜烟再不会难受。 然而讽刺的真相是。 这祸首,是他自己。 是他,让颜烟失眠,焦虑,惊恐发作。 也是他,让颜烟痛苦到不惜说谎。 颜烟到底是有多爱他? 嫉妒他的方式,只不过是,让他改掉一些少爷习惯,甚至都算不上过分的要求。 这些习惯段玉山骂过无数遍,可他就是不改,全当耳旁风。 考虑到颜烟确实不喜欢,他顺手一改,不痛不痒,颜烟就怕得惊恐发作,以为他要摈弃本性,变得和自己一样“阴暗”。 可他的月光怎么会阴暗? 就连说粗鄙之语,也不过一句“关你屁事”而已,连一句脏话都不曾说。 这算什么嫉妒与阴暗? 段司宇靠在车边,只觉荒诞且无奈。 原因终于找到了。 解决办法是什么? 他能直接追过去,戳穿摊牌,说“我不在乎”? 不能。 那日,他诈一句“我不爱你”是谎言,仅此而已,颜烟就害怕到惊恐发作,如果直接戳穿,他不敢想,届时颜烟会如何。 夜风呼响,似在嘲讽他蠢钝,却自以为胜券在握。 他的嚣张,极差的脾性,容不得被人指责的高傲,每一样,都让颜烟加速枯萎,直至最后崩溃。 他的花种凋谢了。 一半责任在他,剩下一半,或许如记录里所说,在颜敬,在工作。 秦梁很机灵,在后页附上“其它祸首”的现状,表达任凭他处置的讨好。 颜敬,三年前公司资金链断裂,负债过亿。 热衷于搞边缘化的主管,负责的整条业务线被砍,去年被裁,前几月供不上高额的房贷,已被银行强制执行。 他能怪谁? 又能指责谁? 他去报复几只无能的蝼蚁,把蝼蚁踩死,他的花种就能重获生机? 不能。 因为他才是最大的祸首。 如果在颜烟开始抽烟时,他能警惕,而不是因为漂亮而纵容,甚至鼓励; 如果他不抓着颜烟吵,能察觉颜烟的失眠,再或是发现药,多问一句工作上的事,像个正常人一样,给予伴侣该有的关注...... 如此多的信号,只要他能察觉一样,事情都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局面。 每个信号,他都错过,因为傲慢,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记录里多次提到的词。 远星。 在颜烟心里,他竟然是一颗“远星”,为了让他这颗“远星”不偏离轨道,所以甘愿说谎,主动放弃。 他都不敢想象,方才颜烟“表演”时,说讨厌他时,心里在想什么,会有多痛苦。 而他无丝毫长进,与两年前无异,还在和颜烟辩驳,吵架,甚至捂住对方的嘴,不让颜烟出声。 照往常,脑海中这时该迸出个想法,他立刻去行动,胜券在握解决这个问题。 但此刻没有,只有一片空白。 他就靠在车门边,无奈,无措,无计可施。 别的事上,无论采用何种手段,他都认为自己绝对正确。 但如今面对颜烟,他第一次胆怯和质疑。似乎,他的手段都是错的,只会加剧局面的崩溃。 整一个小时。 段司宇就只站着,荒废时间,像被人重锤一拳,缓不过劲。 直到手机震动,有人打进电话。 一接通,宇亿梦直说:“你先远离颜烟,防止他惊恐再发作,马上去找肖卓。” 肖卓,宇亿梦曾经的心理医生。 秦梁给他发了记录,自然也会发给宇亿梦,段玉山。 “怎么?你怀疑我也有病?”段司宇讽笑,“我也得去看医生?” “不是等有病才去疏导,而是先疏导预防病变。你们分手,不会只是颜烟有问题。” 宇亿梦的意思很直白。 让他先去做疏导,谨防发展成抑郁。最重要的是,找到他性格如此的原因,并开始干预改善。 但灵光是他做事的驱动力,理智不是。 所以就在宇亿梦提到肖卓的一瞬,段司宇忽然想到一个手段。 颜烟为嫉妒他而痛苦,那他去找几个心理学教授,根据记录重新“分析”,推翻诊断。 就说那些情绪与想法并非嫉妒,是颜烟过于恐慌才误认,最终导致误诊,实则只是压力造成的下意识反应。 一个教授不够,那就十个,百个,国内外一起,当所有人都说那不是嫉妒,颜烟总会相信。 “行,我明天就去。”段司宇答应。 听筒里寂静一瞬,“如果你还要走偏路,不找到问题根源,这次就算和好,以后也会分手。” 宇亿梦立刻察觉,毫不留情戳穿并告诫。 颜烟的问题已找到,都在记录里。 而他的没有,因为他高傲嚣张,从不自省。 “我知道。”段司宇郑重答应,暂将偏方放到角落,不予采用。 “好自为之。”随即电话挂断。 这已是宇亿梦表达不满的最激烈方式。 微信里,段玉山也发来语音,多达五条,条条顶满60秒。 不用点开,段司宇也知道,老古板正吹鼻子瞪眼,指责他害人不浅。 无论哪个旁观者,都看得出他问题极大,至少要付一半责任。 但颜烟从未认为他有问题,而是把错全归到自己身上,独自害怕恐惧,忍受无数失眠的夜晚。 段司宇深呼吸平复,立刻动身,将颜烟的记录,与他们间的大致经过发给肖卓,再订机票,开车去码头,直奔机场。 飞机落地北城,天已大亮,段司宇想给颜烟发条消息,却发现自己已被拉黑。 但这次他平静接受。 因为舍不得生气。 无法,段司宇只好给辛南雨打语音。 “哥,刚才烟哥从外面回来,好像特别难过,你快过来吧。”辛南雨似刚起床,声音发哑。 “我在北城。” “北城?!”辛南雨着急打断,“为什么?你不是还没跟烟哥复合嘛!” “安静。”段司宇蹙紧眉,“你先给我盯着颜烟,他每天的餐食、心情、做了什么事,你都记录下来发给我,过段时间我会回来。” “你要我监视烟哥?” “这叫观察,不叫监视,你注意分寸,别露出马脚。” “可是......” “没有可是,你做不到,我就让别人来做。” “好好好,我做我做。” 分别朝随晏和辛南雨吩咐过,肖卓也发回消息。 【肖卓:诊断和建议没有问题,先主动远离是正确的做法,现在也是。】 现在也是。 就四个字,直接将他钉在原地,打碎所有侥幸。 心口被刮得生疼。 他说过段时间会回鹭城,虽拿不准是多久,但却清楚知道,他会回去见颜烟,并彻底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 但真当刀砍下,看见医生亲口赞同他离开,他都感到痛苦,而颜烟离开北城时,已然彻底绝望,认定他们不会再和好,将一辈子错位。 颜烟那时的痛苦,该会是他的多少倍? 段司宇无法细想。 甚至有一瞬憎恶自己,害得颜烟那时如此难受。 无怪宇亿梦叫他去找肖卓。 看到记录时,他以为他已足够痛苦。发懵,就是他这辈子最痛苦的表现。 但不是的。 痛苦是不会到顶的,只会在他后觉每一个细节时,指数倍增加,直到彻底将他吞噬瓦解。 平复良久,稍有缓解。 段司宇不再耽搁,直接叫车去找肖卓。 他需找到办法,尽快解决,而后回西岛,将他唯一的月光修复完整。 - 节目录制结束,南雨小窝休整一周,查漏补缺,即将重新接客。 接下来两个月的住宿已然订满。 早晨,辛南雨招了两个兼职工,教人如何做清洁,如何看店接客,一直忙碌到下午。 颜烟应还在补觉,辛南雨想着做顿丰盛晚饭,并完成段司宇的吩咐。 “你在干什么?” 陆蔚的声音。 辛南雨正站灶台边,趁着煨骨汤,网购摄像头,“你怎么还在?” “我休假。怎么?这里不欢迎我住?” “录制结束了,你想继续住得付钱。” “可以,”陆蔚瞄一眼屏幕,“为什么买摄像头?门口不是有么?你还想在哪里安装?” 辛南雨收了手机,否认,“我就是看看。” “看看?”陆蔚眼睛半阖,直接戳穿,“你要监视谁?烟哥?段少命令的?” “你......”辛南雨一惊,“你别瞎说。” 陆蔚勾唇,“我帮你啊。你监视会露出马脚,但我不会,你让我住在他隔壁,我还能和他聊天。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套话。” 这提议极有吸引力。 辛南雨思索片刻,嘱咐,“只需要观察烟哥吃了什么,心情好不好,以及每天大致做的事。” 陆蔚笑着点头,“我记住了。” 到饭点,辛南雨发了消息,让颜烟下楼吃饭。 不多时,颜烟下楼,眉眼间的疲态尽显,面色也苍白,似累到极致,动作迟缓。 见餐桌上多了个人,是陆蔚,颜烟也没问,只安静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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