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承捏了捏眉心,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他来之前就已经找好了门路,从黑市搞到了手枪和子弹。加蓬不比国内,道路情况复杂,加上战乱有些道路封了,如果没有一个当地的向导,很容易走岔。但这里的车行一听他要去恩古涅就立刻拒绝,无论给多少钱都不行。 实在无法,他搞了辆黑车,给他开车的人名叫昆迪,说这一趟是拿命跑,不仅狮子大开口,还说如果路上遭遇威胁到性命的情况,就会立马掉头回来。 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贺云承只能答应。 车里卫生状态堪忧,座椅上染着大片的污渍,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异味。昆迪还把音乐声音开得很大,上世纪披头士摇滚乐撞击着耳膜,但贺云承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面无表情地在后座开始组装那把格格洛G17型手丨枪。 他年少时曾对热武器产生过浓重的兴趣,在美国还上过射击课,回国后闲暇时间偶尔也会去射击俱乐部过过瘾,对枪械十分熟悉。没多久他就组装好了,有条不紊地把子弹一颗颗压进弹匣。 昆迪原本正跟着音乐晃动身体,抬眸看了眼后视镜,发现他在试枪,顿时就紧张起来。 “你你你……”他磕磕巴巴,眼睛快速眨动:“不要乱来啊,否则我就掉头回去。” 贺云承冷哼了声,嗓音低沉森冷:“如果不想我用这把枪顶在你头上,就好好开你的车。” 昆迪咽了口唾沫,也不敢再摇摆摇摆了,老老实实地握着方向盘,眼睛都不敢斜一下。 “音乐关了。”贺云承又冷冷道,他听着头疼。 “好。”昆迪手忙脚乱地关掉他的披头士摇滚,鼓起勇气想调节气氛,让后面的客人不那么紧绷,操着不那么标准的英语:“请问您去恩古涅是做什么呢?” 现在是战时,那边的人都在往这边跑,路上就遇到好多逃难过来的车队了,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英俊男人为什么要逆向而行。 “不关你的事。” 贺云承收好手丨枪,冷漠地靠在后座上,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太阳穴突突地跳。 昆迪:“哦……” 行程并不顺利,开了不到半小时就开始堵车,走走停停,三个多小时了路程还没到一半。 他们差不多中午时分出发的,要是日落前还没到,就没法再继续前行,只能停下来等天亮。 贺云承心中焦躁无比,情绪实质化后他浑身散发着压迫感十足的低气压,昆迪简直如芒在背,大气不敢出,生怕后面那个人突然发疯,给自己来一梭子。 他们路过一个城市,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又堵车了。 昆迪想下车去看看,刚打开门,却听后面的人忽然低喝:“回来!” 昆迪不明所以,紧接着一声巨响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炸开,爆炸产生的能量掀起巨浪,他只来得及看见无数碎片飞向天空,同时一股无法抗衡的大力向他们席卷而来,他耳中嗡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翻倒。 贺云承抱着头,蜷缩起身体保护好要害,待震动过去后,他晃了晃脑袋,缓解脑中的眩晕。 前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与尖叫,无数荷枪实弹的军警向这边跑来,是发生了爆炸式恐怖袭击吗? 他下了车,把依旧扑倒在地上的昆迪拉起来,视线望向爆炸传来的方向,满地断肢残骸,被波及的车燃起熊熊大火,一片惨不忍睹。 好险…… 军方临时封路,现场混乱成一团,消防车、救护车拉着警报来了,火灭了之后,车子的残骸还挡在路中间,贺云承和其他人一起清理,忽然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小孩儿哭声。 他随手擦了把脸上的汗,循着哭声找过去,有个也就四五岁大的小孩坐在地上,守着一具残缺的女人尸体。那小孩手上血肉模糊,显然是被炸伤了,伤员太多而医务人员有限,暂时还没人顾及到他。 贺云承神色紧绷,上前几步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小孩的哭声愈发尖利,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朝那具尸体的方向拼命伸手,发音听起来像在喊妈妈。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贺云承有些不忍,抬手捂住他眼睛,抱着他往救护车的方向加速走去。 整整耽搁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已经西斜,这边离恩古涅还要将近一小时,贺云承催着昆迪开车,但昆迪被刚才的景象吓坏了,说什么也不再往前了。 他把枪抵在昆迪的太阳穴上,慢条斯理地打开保险,无声地威胁。 昆迪举起双手,一动不敢动,豆大的汗水一直往下滴。 “就算你杀了我也不行。”昆迪说,“反正我如果继续往前,也是个死。” 怂货! 贺云承揪着他衣领,把他从驾驶座扔下去,又往他身上扔了厚厚一叠钞票,算是这一段的路费。 “滚!” 昆迪不敢惹他,屁流尿流地滚了。 贺云承利落地坐进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越来越多的车从对向开来,与他错车而过,只有他背向夕阳,一往无前。 贺云承也觉得自己是疯了,疯得无可救药,否则怎么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一件事? 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心情却愈发平静,甚至还在想等见到钟渝,该说些什么? 道路尽头的黑点逐渐放大,出现了一道路障,他缓缓地拧起眉,尽管早有所料,心脏还是重重地往下一沉。 到了近前,两个戴着蓝色贝雷帽、全副武装的维和军人走上前来,抬手示意他停车。 “证件。”其中一个用带着点中式口音的英文说。 听到熟悉的口音,贺云承精神稍振,把证件一股脑地递过去,那人一一翻看完,抬眸打量他,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中美混血?” “嗯。”贺云承点头,国籍问题,他只能持美国护照,但有中国的永久居留证。 军人把证件都还给他,“前面在打仗,不能再过去了。” “我爱人在那边。”贺云承焦急地说,“他是援建项目的工程师,已经和我失联很多天了,我想去找他。” 两个军人互相对视了眼,但还是坚决地摇头:“不行,我们不能放你过去。” 贺云承简直要崩溃了,可无论怎么说,他们就是不放行。 没法继续往前,贺云承双手抱胸,烦躁地靠在车身上,这时有辆车从他面前开了过去,军人们检查完证件后,立正敬了个礼,打开路障让那辆车过去了。 “为什么他们能进?”贺云承不满地问。 刚才跟他说过话的军人说:“那是大使馆的车。” 贺云承拧眉,大使馆…… 大概五分钟后,一辆跟前面差不多的车又开来,贺云承舌头顶了顶上颚,在那辆车停下待检时,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 还没靠近,随车护送的军人马上将枪口对准了他,喝道:“站住!什么人?” 贺云承举起双手,“你们是要去恩古涅吗?” 那人听他说的是中文,态度稍缓,但还是十分警惕:“这不是你该管的。” 就在此时,车门又打开,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见到贺云承,眉峰就蹙了起来,似乎不太确认:“云承?” 贺云承整个人大松了口气,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继母安珊的亲弟弟,他的便宜舅舅,安宁。 他知道安宁在做外交官,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安叔。”他扬起唇角,“您怎么在这?” 安宁抬了下手,“这是我外甥。” 话音刚落,对着贺云承的枪被收了起来,他走近了些,安宁上下端详他,皱眉:“我才要问你,怎么在这里?你爸知道吗?还搞成这样?” 贺云承的模样着实狼狈,衣服靴子沾满泥灰,下颌冒出了青黑的胡茬,脸颊黑黑白白,没一块干净的。 他满不在乎地抬起胳膊擦脸,“说来话长。” 安宁一脸严肃:“那就长话短说,我没时间。” “那您带上我呗。”贺云承笑意盈盈,“路上我跟您慢慢儿说,我保证不耽误事儿!” 安宁左右为难,他去那边是有要事,不好带上贺云承,但把他放这边吧又不放心,毕竟现在到处都乱,万一有个好歹…… 时间紧急,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你给我老实点!” “一定!” 上车前,护送的军人让贺云承面对车身举起手,要给他搜身。 “带武器了吗?”那人问。 “带了。“贺云承老实交代,“腰上,小腿。” 那人把他腰间的枪和子弹都没收走,又从他靴子里搜出一把战术匕丨首,在手里掂了掂,轻嗤:“挺齐全嘛。” 贺云承笑而不语。 终于上了车,贺云承坐后排,左右各有一名荷枪实弹的军人,把他夹在中间。 “你还没告诉我来这里做什么?”安宁问。 这个问题贺云承已经答过无数遍,都快倒背如流了:“去找我爱人,他是你们那个援建项目的工程师。” “你爱人?”安宁挑起眉,“那个姓钟的建筑师?” 贺云承继续微笑,“您知道啊。” 安宁轻哼了声,贺云承为了那建筑师,和他老子杠了那么多年,搞得轰轰烈烈,家里人谁不知道? “那您呢?”贺云承反问,“您去又是做什么?” “算你走运。”安宁回头睨了他一眼,“我们就是专程去转移那批工程师的。” 贺云承身体猛地前倾,“真的?” 安宁又轻哼了声,不再说话。 接下来的旅途出乎意料地顺利,大使馆的车平安地穿过了交战区,在天黑时到达了目的地,一座被军队保护着的临时安置所。 贺云承一下车就急急忙忙地找人,随便拉住一个人就问:“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有位叫钟渝的工程师吗?” 那人打量着他,迟疑地问:“你是说钟总工吗?” 贺云承这两天被人打量来打量去,早就习惯了,见他这反应心里有了底,“你们这里还有其他姓钟的吗?” “只有一个。” 贺云承喉咙发干,“那就是了,他在哪?” “你稍等一下,我森*晚*整*理去帮你叫他。” - 与此同时,钟渝正坐在自己的临时办公室里,认真地修改着设计图纸。 咚咚—— 有人敲门,他抬起头:“进来。” 来的是负责工程的小张,“钟总工,有人找你。” “找我?”钟渝蹙了蹙眉,“谁?” “不认识,现在在楼下大厅,你要去见见吗?” 钟渝颔首,边活动僵硬的脖颈边站起身,坐了太久,身体都快麻木了。 他跟着小张下楼,心里还在琢磨设计图的改动,听旁边的小张说“就是那个人”,他抬起头,对上的就是贺云承强抑激动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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