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绥和商诀并肩走在宽窄不一的小巷里,不过走了短短几分钟,身上的汗硬生生打湿了后背的一块布料。 “怎么这么热,三伏天不都要过了吗?”郁绥扯着领子,小声嘀咕了句。 他脖子汗涔涔的,覆着层潮气,胸前的领口扯得过大,露出一截白而晃眼的锁骨,连带着,锁骨上的那颗殷红的小痣也暴露无遗。 商诀走在他的身侧,倒是没有郁绥汗出的多,却也被这股闷热的气息逼得有些透不上气来。 东城入秋的时间晚,只有国庆之后,气温才会堪堪降下来一些,但也还是会让人觉得闷热。 郁绥捡了块儿石子,一边走一边踢,棱角分明的石子在地上咕噜噜得滚来滚去,方向不断跑偏,又被他追回来。 突然想起来今天史晓明来找他说的住校的事情,郁绥抬手扇了扇风,又仰头看了看好不容易抵达的家,突然觉得,好像住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起码不用在严寒酷暑的天气里,到处奔波。 他这么想着,随口和身边的商诀说了句:“我突然觉得住宿也不错,每天走这么一段路,热死了,我现在恨不得把自己丢在家里的冰箱关上三天。” “住宿一点也不好。”商诀开口反驳道。 郁绥步子很快,侧过身随口应了句:“不比大夏天在外边晒太阳强啊。” 为了打消郁绥住宿的心,商诀煞有其事地给他讲起住宿的坏处来:“住了宿,你就不能晚睡了,也不能玩手机,也不能和我聊天,和我一起写作业,和我一起遛狗,和我一起吃饭。” 说了一大堆,全是和他在一起。 郁绥笑了声,装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那我还是住宿吧,不用管你这个粘人精,听起来好处更大了。” 穿过前边的一幢别墅,两人终于到了自家门前。 郁绥正和商诀调侃着,余光间瞥到门前站着的一道人影,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全无。 ---- 作者有话要说: 商诀:老婆好关心我诶,居然就记得我那么多小习惯 郁绥:把你饿死 商诀:老婆果然很喜欢我,还担心我会饿着 郁绥:…… 郁绥夺过饭碗,凶巴巴ing:爬,谁担心你了
第35章 烈日当空,柏油马路都快要被晒化了,两侧的梧桐树枝丫向外拼命延伸,试图制造出更多的阴凉,却也难见成效。 庭院里的绣球花被晒得有些蔫吧,叶片蜷曲着向下耷拉,没什么精神。 商诀也被热得出了一层薄汗,喉结上湿漉漉的,带着潮气。 他抬手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那颗纽扣,不紧不慢地回了郁绥一句:“你说的分明是最大的坏处。” 他说完,便饶有兴致地等着郁绥继续和自己拌嘴,不料身边的人却突然没有了动静。 商诀疑惑地拧过头,略一垂眸,就看到了郁绥冷下来的眉眼。 男生很少会露出这样攻击性的表情,甚至于带着嫌恶与恶心,商诀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雨夜的小巷里,他厉声警告着対面的混混,另一次是在崔喜军的办公室里,魏颖顶着那张盈盈的笑脸,虚伪地抛出陷阱。 那这一次呢? 顺着郁绥的眸光,商诀朝他家的大门看了过去。 天气这样炎热,站在门口的男人却像感知不到温度一样,他穿了件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长衣长裤,浑身上下都遮挡的十分严实。 他频频抬手看着时间,还不时地朝着左右张望,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一样。 等瞧见対面站着的郁绥时,男人的眼睛明显一亮,他小跑着朝这个方向跑过来,生怕郁绥跑掉一样。 郁绥见状,立刻嫌恶地后退了一步。宋朗华甚至还没来得及走到他身侧,他就已经被恶心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的动作太过明显,眉宇间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当即就被宋朗华注意到了。対面人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原本还想再上前,视线却触及到了郁绥右侧、方才被墙体遮掩住了的商诀身上,步子顿时一停,卡在了半道上。 三人之间的距离倏地被拉进,商诀眯起了眼睛,这才看清了対方的样貌。 男人大概四十出头,却并不显老态,甚至于看起来很是年轻。宋朗华的面皮白净,鼻梁高挺,眼型是下勾外翘的桃花眼。大抵是浸淫在商场里多年,那双眼睛里并没有脉脉的情意,只剩下股精明的算计。 可也就是着一眼,商诀就知道了这人是谁。 宋朗华,郁绥的那个臭名远扬的生父。 郁绥的眉眼遗传了郁瑶的稠丽明艳,可在轮廓上,依稀能够辨别出宋朗华的几分影子。 可郁绥大抵是很讨厌这点遗传,以至于他见到宋朗华时,方才玩笑时的稀疏笑意全然不见,唯余冷漠排斥。 像是只遇到危险是露出尖利爪牙的猫。 “小绥。”対面的宋朗华出声,妄图叫住郁绥。“你魏阿姨也是出于好心想去帮帮你。” 四周静得可怕,风过林梢,将梧桐树的叶片高高扬起,混杂着数不清的蝉鸣声,越飘越远,将思绪搅得混乱缠绕。 郁绥懒得搭理他,抓着商诀的手腕,径直往门口的方向去,却被宋朗华拦了下来。 四目相対之时,郁绥突然觉得很是恍惚。 说起来,这大概是近三个月里,郁绥第一次见到宋朗华。 这么多年以来,宋朗华一丁点儿都没变,面容清隽儒雅,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任谁看,也不会看出出轨这种腌臜事。 “让开。”郁绥蹙起眉,嗓音压得很低,近乎凶厉。 15岁的时候,郁绥还只有170出头,男孩子抽条快,一年窜了十几厘米,营养更不上,总会在夜里抽筋。宋朗华那时总会买各种千奇百怪的钙片回来,笑着调侃郁绥,等到了18岁,估计就要比爸爸还高了。 可没等到18岁,郁绥就已经长成了高挑的少年,早已比宋朗华高上许多。 曾经亲密无间的父子不复,两两相望,只剩下失望。 郁绥対自己的排斥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宋朗华碰了硬钉子,倒也不觉得稀奇。他原本想软下态度同郁绥好好商量,维系一下已经消失殆尽的父子情缘,可商诀就在郁绥身边,寸步不离,宋朗华张了张口,一时之间,倒也说不出来什么。 郁绥只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朗华这人最爱面子,大概是很多年以前时常被人奚落的缘故,自从身份地位高了起来,他便格外在意别人対他的看法。 在郁家这么多年以来,他苦心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事事都要竭力做到最好,生怕别人指摘出他有什么过错。 可偏偏小心谨慎了大半辈子,一个马失前蹄,被郁瑶一朝捉奸在床,这事还被大肆宣扬了出去。 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宋朗华又重新活在了别人异样的目光之下,那种目光如附骨之疽,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叫他浑身难受。 郁绥知道,他频频来找自己,并不是真的为了寻求自己的原谅。只不过是想装出副好父亲的做派,揽一个好的名声,以此来遮盖住自己身上的污点罢了。 宋朗华从前过来的时候,还会带着司机一起,可被郁绥一次次赶走之后,他连司机都不带来了,生怕被别人瞧见他狼狈的模样,更何况此刻商诀还站在这里,更是叫他如鲠在喉。 眼看就要像前几次一样前功尽弃,宋朗华咬了咬牙,朝着郁绥上边的商诀道:“这位同学,能麻烦你先回避一下吗,我想和我儿子单独说两句话。” 他话语诚恳,言辞迫切,任谁看都是一位好父亲。 郁绥扯着商诀手腕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想让他别理这人,不料商诀又自顾自地开口了:“Sorry,I can't understand what you're talking about。” 商诀的眼眸黑而沉,装的是一副懵懂无知又很有礼貌的样子。 宋朗华直接蒙了,他再三确定了一下面前少年的长相,的确是中国人无疑,怎么还能听不懂自己的话? 他还想再说什么,这少年又扯了扯自己儿子的衣摆,用一种滞涩的语调开口:“绥绥,家,回,我想,很快地。” 这回说的倒是中文,只是主谓宾每一个都不在地方上。 郁绥原先也是一怔,只是很快反应过来,他憋着笑,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商诀,朝着対面的宋朗华昂了下下巴,缓缓道:“没法儿回,有人挡着路。” 商诀顺着郁绥的话朝着宋朗华看过来,不同于郁绥的冷厉,商诀身上仿佛自带着一层冷气似的。 日光正甚,树影摇曳,影影绰绰的斑驳光晕投落到少年的脸上,他掀起眼睑,冷而淡地盯着人,眸光凛冽,瞧不出一点儿情绪,一看就是块儿难啃的硬骨头。 宋朗华皱起了眉,开始猜测这是哪家的孩子。 商诀又开了口:“让一下,麻烦。” 近日里,也就只有商家那位老爷子的孙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说话或许会这么不利索。宋朗华心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抬起头打量起商诀。 対面的人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反扣住了郁绥的手,大步地往前走,直到门口。 郁绥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干脆利落输入了密码。 “咔哒”一声,门开了,萨摩耶盯着一生乱糟糟的白毛直往门口窜,郁绥没来得及训斥它,整个人就被商诀推进了房门。 没给宋朗华留下一丁点和他交流的机会。 商诀的个子很高,堵在门口,将门内的情形堵了个严严实实。男生的大半张脸掩在门后,突然回过头,看了宋朗华一眼。 宋朗华不明所以。 商诀漫不经心开口,端的还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有句古话,在中国,我很喜欢。好狗不挡道,谢谢您,狗先生。” “未来的日子里,希望您,能牢固贯彻这句名人名言,不要像,刚才,一样,做只挡道的坏狗。” 他说完,利落地关上了门,只留下了一阵燥热的风。 宋朗华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厥过去。 哪怕是从前,他也没有被这么羞辱过。 可这两人早已经相携进了卧室,哪儿还能听到他的废话。 宋朗华第一次在郁绥这儿已这样的方式碰壁,他气得半晌没说话,想要去敲门,又惦念着刚刚出言不逊的那小孩儿可能是商家的人,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最近他名下的公司项目进展得并不怎么顺利,原先好不容易撕下的薄氏集团不知为什么改了主意,合同没能签成。现下资金一下子周转不开,宋朗华已经跑了好几次商家,期盼能搭上商家这条大船。 万一呢,万一対方就是商家的少爷呢。 宋朗华咬紧了牙关,再一次看向了别墅里明亮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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