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陈解咎听着略觉怪异,有强烈的欲望让他转头,可他已没时间深思,他被搀扶着到了车上。 看着车上熟悉的街景,他终于想起来这里是哪里。 渭清。 这块地杜珂从阿檀手上买下,又转手到了他身上,无论如何,许榴都不该有钥匙,可许榴就是带着他进来了,对内间休息室的布置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小厨房在哪里,两人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会是什么关系呢?,陈解咎想起第一次见阿檀时那张与许榴神似的脸,是亲戚吗?阿檀是许榴姐姐?那为什么没有一同接回来?看阿檀还帮着许榴一起骗自己,那证明许榴和阿檀并非交恶。 陈解咎再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家,屋内还放着他收拾好的行李,陈解咎这才想起来签证已经被许榴销毁了,急忙一边收拾桌面一面给陈卫枰打电话告知这件事,手一翻,熟悉的靛蓝色小本掉了下来,陈解咎愣住了,这一瞬间,电话接通,陈卫枰的声音响起: “身体怎么样了?感觉好点没?” 陈解咎翻着手上完好无损的证件,手指摩过凹凸质感的封面,一种极其强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挺好的,不出意外这几天就能走。” “正好,我给你改签到了今天下午,东西都收拾好了?今天下午就去吧,航班信息你能查到,你学校和公寓那边我也已经打点好了,不用担心。”陈卫枰的语气很平静,或许是久居上位者的沉稳,也或许是早有预料所以波澜不惊。 陈解咎若有所感,开口:“爸,许榴要做的事,你是不是早猜到了?” “你是指你和许榴上床?” 陈解咎猛吸一口气,面色一瞬间苍白,他没想到陈卫枰竟知道,并直接这样直白的说了出来。 陈解咎先是下意识后怕,而后反应过来陈卫枰大抵是不打算追究的,否则不可能到现在还在替他安排后路,只是不追究不打算不介意,方才自己试图质问陈卫枰,于是陈解咎抛出了这个砝码,为的是告诉自己不要自不量力,他的事陈卫枰知道的一清二楚。 果然,陈卫枰在给了陈解咎一段消化时间后,慈父般打破寂静:“好了,是许榴勾引你在先,你玩玩也没事,但也仅限于玩玩,到了英国,别和不三不四的男的纠缠,你性取向如何我不介意,但以后必须找女人结婚,明白吗?” “……嗯。”陈解咎低下头。 时间比较紧,陈解咎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力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出门了,到达机场候机时,他思考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陈卫枰发现了他和许榴的关系,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便打开手机习惯性去刷微博。 此刻热搜上排正挂着几条消息—— “深港传媒绑架案” “深港私生子为夺权监禁陈解咎” 陈解咎的名字不是第一次出现在热搜上了,所以人们并不觉得奇怪,人们乐于去看豪门纠纷,更别说这斗争还是最有意思的夺权,还出现了“私生子”字眼,那可真是精彩极了。 在看到这一串字的时刻,陈解咎心跳陡然加速,他意识到有什么正在脱离自己掌控,而他尚且辨不明这股古怪突然的不安情绪起源于何。 他急切地点进热搜,机场广播同时响起,这声音让他平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正往自己最希望的道路走去,或许方才的不安只是出于对新事物的畏惧期待交织时而产生的衍生物,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担心许榴的情况。 他从容地关掉手机,踏上新的未来。
第38章 久暗室 许榴最近总是沉默寡言的,从进看守所开始,他便鲜少说话,送来的饭菜一口不碰,顶多喝点水。 三天过去,他以极快的速度变得过分憔悴,最后被强制鼻饲管喂食,许榴被压着,他感到恐慌,但挣扎很快被压制,窒息与疼痛感让他涕泗横流,每次会持续许久,断断续续总不得停。 “绝食?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许榴无力地趴在床上干呕,耳边充斥着诸如此类的谩骂,他觉得那些人说的也没错,自己确实什么都不是。 他最近总是梦到陈解咎,有人骂过他是贱货,其实没错,他明知自己与陈解咎的这一段感情何其可笑,可还是沉溺其中,即使已落得个如今的情境,还是无法控制地去回忆过去二人尚且甜蜜相依的时光。 陈解咎应该已经走了吧?国内发生的事,陈解咎就都不会知道了。而一个月后开庭,陈卫枰又会怎么处置被废掉的棋子呢? 许榴缩在床上,听着耳边的声响,沉沉睡去。 这次他没有再梦到陈解咎了,而是回到了年幼时,梦到破落墙垣下与男孩的初见,梦到对方递过来的几颗糖。 2035年2月16日,十三岁的许榴在瓦房里被陌生男人猥亵,拼尽全力跑出来,在不知哪个破屋里睡了一晚上,次日他遇到一队春游的小学生,其中一个男孩给了他几颗糖。后来他上大学,“偶然”中从章恩暮口中得知那男孩竟是章恩暮,章恩暮说因为幼时营养不良才会看着年纪那般小,所以细节都能对上,许榴很轻易地就相信了,直到半月前他出了意外,许施颜要唤起他的记忆,便在家里找他昔日的照片,连带着翻出陈解咎的,他才知道原来章恩暮连和他这一点联系也是伪造的。 许榴睡得不安稳,半夜醒来,盯着墙壁望了半晌,他想,要不就这么死了吧,他不大想继续活下去了,左不过是和十五六岁刚到陈家时一样的心境, “有人要见你。” 许榴沉默着出了门,隔着栅栏看面前的人,沉默着。 “许榴,现在后悔没选我吗?” “选你?就算我选你,还不是这个结果?”许榴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章恩暮。 “你可真是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老实说陈卫枰最开始交给我这个任务的时候,我还蛮不情愿的,毕竟不是什么人都配做我的情人,但是……”章恩暮挑眉,将许榴上下扫视一圈,“你看看你现在被陈解咎抛弃之后成了什么样子,你大学那时候,真的漂亮得很,还青涩可人,让人欲罢不能,要是你现在还是和那时候一样,说不定陈解咎就舍不得不要你了。” 这话尖利刺耳,许榴却没什么反应,连表情都没变。 许榴的无所谓让前来挖苦的章恩暮很没有成就感,他乐意看到许榴抱头痛哭亦或是忏悔懊恼,如果许榴愿意求他,他或许可以考虑替许榴出面,让许榴在狱中少关些时日,毕竟这么漂亮的男人,进了那种地方,会遭遇什么可是无法想象的。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如何会知道你的过去?明明应该只有陈解咎知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陈解咎明明看见了你的照片却没认出你来?” 听到往事,许榴稍稍回神,目光死死盯住章恩暮。 章恩暮终于感受到了许榴的紧张,哈哈大笑着说:“你那些过去,当然是陈卫枰告诉我的,至于陈解咎为什么没认出你……别说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了,就是放他亲妈的照片在眼前,他也记不起来。” “你什么意思?” “这就破功了?我以为你多宁死不屈,还要继续做哑巴呢?”章恩暮说着,拿出一张诊断书,举在许榴面前,说,“不过,有时间担心陈解咎,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个亲妈吧。” 许榴只看一眼那诊断书,眼前便一黑差点倒下去,他本能想伸出手拿近看,可手上的手铐阻碍了他的动作,章恩暮也将诊断书收起。 “章恩暮!再让我看看——” “凭什么呢?我并没有义务和你详细讲述你母亲的病情,你是以什么身份命令我呢?”章恩暮指尖敲敲栅栏,讽刺道,“难不成是前情人?” “章恩暮,陈卫枰让你透露这个消息给我目的是什么?你直接告诉我,我身上还有什么价值?我都能做,只要让我出去见我母亲。”许榴抓住栏杆,双眼绯红,和苍白的面色配在一起,鬼魄精怪似的。 “你为什么觉得是陈卫枰?就不能是我?虽然我为了扳倒我那个废物哥哥替陈卫枰做事,但好歹我也背靠章家……” 许榴愣住了,他反应过来章恩暮的意思,内心一阵恶寒。 章恩暮伸手穿过栏杆间隙,单手捧住许榴虽然苍白但依旧细腻的脸颊,指腹慢慢摩挲,带起一阵颤栗。 章恩暮语气缱绻:“虽然你现在成了个落魄阶下囚,但我依旧记得你那时,你在镜头下挣扎的模样、沉溺的模样,你像一个真正的信徒一样侍奉我,听从我的命令,我只需要叫出特定的词语,你内心的恐惧与奴性就会迫使你不得不听从我,你,许榴,是我见过最漂亮最性感的‘珊星’,你要回来吗?回来我身边……” “你做梦!”许榴咬牙,身体剧烈发抖,可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即使他厌恶到极致,也不敢将脸移开章恩暮的手掌分毫,只能任由章恩暮抚摸他的脸。 离开了陈解咎,他似乎再没胆量逃离这个曾经控制他情绪和举止的人,他是一个被握住命脉的提线木偶。 章恩暮抚摸着许榴的脸,动作轻柔,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刀子扎到许榴心上:“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庭了,等审判落下来,你正式进了大牢,不管你是有期徒刑三年还是一年,你妈都肯定等不到见你最后一面了,现在你还有机会,我会在庭审前三天来找你,那时你再回答我的问题也不迟。” 章恩暮说完便离开了,徒留许榴一人愣怔,许榴被带回,他把手放在自己脸上,想着不若毁掉这张脸好了,可又在一秒后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陈解咎也喜欢。 他总觉自己矛盾别扭极了,陈解咎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如此紧张这张脸,许榴当时没回答,是因为其实他内心是厌恶这样的自己的,但要真论起来这脸给了他多少好处,那又是数不胜数的,最起码如果没有这张脸,陈解咎压根不会对他有兴趣,陈解咎又不是天生同性恋,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见色起意其实没多俗气,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 陈解咎可以对这张脸感兴趣,也可以对其他任何一张同样漂亮的脸感兴趣,可他比起旁人,除了这张脸,其他的都做得很差。 他被欺骗并不无辜,但还是想故作姿态难受一番,毕竟那样美好的属于正常人的生活,他许榴再也不会有了。 自从搬来这里,半夜总能听到老鼠的吱吱声,他不害怕,幼时早习惯了,只是今天却没有听到,大约是被毒死了,然后扔进下水道去,老鼠嘛,好多人不喜欢,所以就不应该活。 许榴不是许榴,是从前许施颜恩客眼中的小杂种、陈卫枰眼中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用来给陈解咎开路的废棋、给深港绯闻造势的罪人、牵制住章家的婊子……总之许榴总不是许榴,他在一声声“小榴”里,越来越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原本他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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