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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你提我哥！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他才……”害怕和愤怒交织，身体做出的反应远比她想象中更大。 四肢都在发软，心脏剧烈跳动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冲破躯体的束缚。 狂风吹起她过大的衣领，摇摆她略发黄的长发，天台下面是人间喧闹，而她站在边缘处摇摇欲坠，只有双手死死握着的刀柄，是她在这绝境之中唯一生的希望。 “你到底把他带到哪里去了，把他还给我！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少女撕心裂肺的吼叫回荡在天地之间，又飘散于漫天黄沙。 仅一瞬间，宋允和便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一步一步缓慢靠近她：“我知道了，我会带你去找他的，你把刀放下。” “我不信你！” 她猛后退几步，似乎要和宋允和拉开距离，仓促间，沙砾肆意飞舞，在骤风席卷之下零落。 “别靠近我！”她说，“我知道你很会操纵人心，你只需要告诉我，我哥到底在哪！” 天空完全沉了下来，闷雷已经从远处传来，风阵阵袭来又突然停止，只有闷热的温度不断攀升着。 宋允和垂眸看着少女，眼中尽是怜悯与不忍。 “什么废话也别说，把我哥放了！” 叮、叮、叮——！ 梦魇中无数次出现的声音再次回响，宋允和心脏瞬时紧缩，随后猛烈跳动。 他循声望去，只见李语琴身后的铁栅栏居然还未修缮完好，风吹拂带起栅栏门的晃动，形成了他日夜里不断涌现的心魔。 “你先过来一点。”他强行调整自己状态，尽量忽略越来越明显的眩晕，“这里是三十楼，摔下去你必死无疑。” 李语琴却似乎不害怕他的威胁，她冷哼一声：“我死了不就是你希望的吗？反正我也是我哥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死了你们正好害死他！你们这群恶魔！披着警察外套的恶魔！” “杀人犯！杀人犯的儿子！” “宋允和，不要再联系我了，我们都开始新的生活吧。” “小和！小和，不是我，我没有杀人！不是我！” “宋允和！你为什么不救我，你要害死多少人才甘心！” “自私的东西！自私又懦弱的胆小鬼！当初就不应该收留你，你害死了收留你的人，你让我们家破人亡，丧门星！” 回忆贯穿妄想同时涌来，内心深处的阴暗面彻底将宋允和击垮，他脸色白得几近透明，手臂不受控地颤抖着。 他不得不握紧拳头，以疼痛保持清醒，可那效果实在甚微。 “李语琴……”他喘息着，喉咙发紧，“你误会了。” “你别想骗我！”李语琴厉声打断他，“我说过，我只需要知道我哥在哪里，告诉我他在哪里！” “爸爸呢，爸爸在哪里！” 耳边李语琴的嘶吼与小时候自己的哭诉声重叠，宋允和头痛欲裂，耳鸣声从他左耳贯穿，又从右耳刺出，他的整个世界都开始眩晕。 “你见不到他了。” 轰隆——！ 雷声落下后，紧接着便是暴雨。 豆大雨滴坠落地面，脑海中是十八年前张芳冷漠无力的宣判，却和如今宋允和的漠然交错着。 “你见不到他了。”他又说了一次。 滴—— 沈祈年不耐烦按着喇叭，一边猛打方向盘往车流的反方向驶去。 电话连接车内蓝牙，魏知译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空间中：“从监控来看，李语琴出了市局大门就上了辆出租，现在孙宁宁和杜子铭已经在走访出租汽车公司了。” “她来市局干什么？” 魏知译迟疑几秒：“……据接待处说，她是来问宋允和下落的，但由于他不属于公安部，接待只说了人不在市局，然后她也没纠缠什么，出门就打车了。” “而且……老大你去门卫室那会儿，正好和她擦肩而过。” 空气顿时安静两秒，沈祈年在心底骂了句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用力：“我没能注意，怪我。联系医院了吗？这么大个人跑出来都没发现，他们怎么办事的？” “问题就在这里。李语琴不是偷跑出来的，她是自己办理的出院手续。”魏知译顿了顿，声音沉得很低，“她放弃了移植手术。” 冰凉雨水从屋檐流下，一点一滴汇聚在地面，宽阔马路就这么填成浅浅的小溪，被飞驰而过的车辆溅起晶莹水珠。 “阮警官！” 白色奥迪猛踩刹车，精准停在三堂路派出所门口，陈乔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脑袋，干脆利落：“上车！” 阮林站在门口冲车里人喊：“陈医生？！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不是说了让你在工作室等我消息吗？” 长风吹彻，陈乔昔日散落的长发被随意扎起，她应该出来得匆忙，还穿着工作时的职业套装，洁白长袖被她挽至手肘，露出白皙的手臂，她皱着眉按了按喇叭，重复道：“先上车！” 事态紧急，阮林顾不上太多，冒着雨冲进车内：“事情很危险，比你想象中要更复杂，陈医生，现在是警察办案期间，只能委屈你把车停在前面路口，打车回去了。” 陈乔熟练转动方向盘，她眼神时不时落向窗外，露出清晰分明的下颌线：“去哪？” “陈医生——” “宋允和是我的朋友。”陈乔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坚定，“之前几次我不知道也就算了，这次我绝不能再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险。再说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我给你当一次专职司机吧，你专心盯着他的位置，其他的交给我。” 短暂沉默后，阮林点开手中平板：“我定位到他手机了，他现在在万盛金湖小区。” “万盛金湖？” 另一边，沈祈年将车缓缓停在路边，一边打电话一边输入地点导航：“没记错的话，那是个还在开发中的楼盘吧？李语琴去那里干什么？” “我们刚刚确认过，万盛金湖在两天前完工了，现在是最后的验收阶段。”电话那头传来孙宁宁的声音，“那个地方目前应该没人，沈队，你说她一个人去空楼盘干什么啊？” 嗡嗡——嗡嗡—— 包里手机持续震动着，阮林接过陈乔递来的宋允和的手机，表情沉重。 “已经打了好几个了。”陈乔说，“沈队的电话，现在怎么办，要接吗？” 万盛金湖小区，天台。 这里离市中心不算太远，门口就是宽阔马路和商铺门店，但暴雨让这里清冷不少。小区里确实没人，只有施工围挡无声宣告着这里的冷寂。 雨已经很大了，风的席卷让雨落得更快更痛，雨滴打在宋允和手臂上，冰冷触感让他瞬间回到十八年前的那晚。 天色昏暗，明明是下午时分，却见不到一丝光亮。 叮、叮、叮—— 耳边依旧是铁门碰撞发出的刺耳声，混合着风雨的呼啸，以及李语琴的失控。 “你胡说！我不相信你！”她被雨水冲得浑身发抖，连带着声音都在颤动。 “不相信的话可以跟我回市局。”宋允和强撑着靠近她，“毕竟眼见为实，不是吗？” 李语琴退无可退，只能无力挥舞着手中的刀：“我都说了别过来！” “跟我回去吧。”宋允和停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朝她伸出手，颤抖着，却又异常温柔，“你淋了太久的雨，会感冒。” “你也不希望让你哥担心吧，他为你付出了很多，我们不要让他伤心好不好？过来吧。” 提到李青，李语琴的脸色稍微柔和了一点，她死死咬着嘴唇，泪水混合雨水落下：“他们……他们说你带走了我哥，我已经很久没联系上他了，我真的很担心……我好害怕……” “我知道。”宋允和叹出一口气，勉强扯出安慰的笑容，“过来吧，我带你去看他。” “……你不骗我？”李语琴抽噎着。 轰隆—— 又一道巨雷劈下，狂风吹起李语琴本就宽大的衣摆，她太瘦了，肤色也因为肾衰竭而过分发黄。 宋允和盯着她双眸，仿佛又看见几个月之前挣扎的少女，温言。 也是这样的天台，也是这样的失魂落魄的姑娘，带着唯一一丝生的希望，苦苦祈求着。 宋允和喉咙发紧，艰难道：“我不骗你。” 见他这样说，李语琴眼神中似乎闪过一点希望的光芒：“他没事的，对吗？我能……我能看见他的，对吧？” “舅舅，我还能见到爸爸妈妈的，对吗？” 恍惚间，眼前的少女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一个单薄瘦小的男孩，他看见他仰着头，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说话都不太清楚，却不停地问着：“我还能见到他们，是吗？” 宋允和闭了闭眼，似乎想要从幻觉中脱离，但一切都是徒劳。 于是他只能垂着头，看着年幼的自己：“对，你还能见到的。” 说完，他抬头，去寻找印象中李语琴存在的地方。 可眼前是如此模糊，暴雨虚化天地万物，宋允和只能下意识伸长手，希望拉住少女干瘦的手臂。 咻—— 突然，某种剧烈撞击猛一下擦过宋允和手边，在惊雷又一次炸响的瞬间，他从幻觉中挣脱。 咔哒。 尖刀从女孩手中滑落，却在这暴风雨中泛不起一点涟漪。 “李语琴！” 女孩瘦弱躯体直愣愣朝他倒来，宋允和顾不上其他，双手环绕住她，将她稳稳接住。 “你——”他刚想要问她有没有事，话音却瞬间止住。 温热液体大量涌出，生命之花绽放在她肩颈—— 她中枪了。 意识到这一点，宋允和猛然抬头往对面望去，可大雨模糊了一切，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白茫。 血腥味很快散播开来，在劲风加持下更加浓烈。 他拼命咬着嘴唇，以痛楚来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他颤抖着手按在她伤口，柔声安慰：“没事，别睡，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李语琴却似乎听不见宋允和说话，她眼神涣散，眉头却拧得很紧，不停在他怀里挣扎着：“好痛……我好痛……” “没关系，没关系。”宋允和不停安慰着，“再坚持一下，你没有伤到要害，没关系的，坚持住，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找你哥。” 暴雨将她鲜血冲刷，宋允和却无法为她止血，他按住伤口的手被鲜红染透，渗透丝丝殷红。 他另一手正打算将人拦腰抱起，李语琴却突然抓住他手，力量大得惊人。 “如果可以的话，把我葬在我哥旁边吧。”她声音很小，但宋允和听得真切。“他已经一个人太久了，如果我害怕他找不到我会着急。” 一时间只有雷雨的喧嚣贯穿苍穹，直到宋允和嘴唇都开始渗血，他才轻轻点头：“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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