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审讯确实只是常规询问,如果不是刘胜红在法医室闹事,她都不会被沈祈年送到审讯室来。 不过这个阵仗还是把她吓得不轻,看着老妇人踉跄的身影,沈祈年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细节没被发现,他眉头紧皱,对着旁边魏知译道:“派人盯着她,有消息通知我。” “收到。” · 中午阳光攀升至顶,日光照耀整个市局大门,宋允和吃完午饭在茶水间昏昏欲睡,沈祈年从值班室拿了条毯子过来,刚想让他睡会儿午觉,就见宋允和拿着手机在跟谁打电话。 “……就安排在下周吧,下周六?好,辛苦你了。” 直到宋允和挂了电话,沈祈年才走进来:“有事?” “没什么事,病人预约咨询而已。” “今天估计没什么进展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用,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在这儿呆着也是呆着。” 沈祈年好奇道:“你好像很关心这个案子?” “嗯,”宋允和接过沈祈年递来的毯子,往身上裹了裹,“毕竟有人死在我眼前,于情于理我不能不管。” 这话说得没什么起伏,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午饭吃什么般平常,沈祈年却微妙捕捉到他言语中的惋惜和怒意:“我记得宋医生的名言是,泛滥的共情能力会吞噬你,没想到这句话是你的自我介绍。” 宋允和睁开眼,直直盯着沈祈年没说话。 “今天上午在法医室,你有点冲动了,这不像是你应该有的做事风格。”沈祈年毫不畏惧迎着宋允和目光,一字一句道,“宋允和,不要过多投入自己的情绪,也不要把自己代入到被害者视角,这很危险。” “危险,”宋允和薄唇轻启,勾出一抹嘲讽的笑,“这不就是你们对我的评价吗?” “先是说我会完美揣测犯罪分子的心理,现在又说我会和被害者共情。沈支队长,你们公家人没事做就喜欢分析别人内心吗?” 沈祈年不语。 “我没有带入被害者视角,我只是觉得,不是所有人都配当母亲。温言要是能彻底离开那种家庭,也不至于落成现在的下场。” “宋医生,”几秒后,沈祈年终于开口,他罕见地在宋允和面前露出严肃的表情,居高临下看他,声音都沉了几分,“如果你不能尽快调整自己的情绪,依旧带入自己主观臆想办案的话,那么按照程序,我会请你暂时回避与案子相关的事宜。” “沈支队长,”宋允和还是靠在沙发上没动,言语中尽是恶意调侃,“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啊。你刚来没几天可能不太清楚,这种事情以往都是你们刑侦队求着我做侧写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我接手一队,就要按照我的规矩办事。宋医生,恕我直言,你不适合干这行。” 宋允和没再接话,他面无表情与沈祈年对视,就连四周空气都凝滞了,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良久,宋允和才轻笑一声,慢悠悠从沙发上起来,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服,这才说道:“沈祈年,温言的家庭有很大问题,刘胜红更是重点怀疑对象,她只不过看起来柔弱无助,说不定心里在怎么打她女儿的主意,你与其在这里和我争论,倒不如赶紧去她家里抓人。” “警察办案讲究证据,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我们没有权力抓人,并且,”沈祈年靠近他,男性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包裹宋允和,“不管温言家庭究竟如何,他们背后一定还有一个更大的推手或组织。宋允和,刘胜红也许不是什么好人,但在完全了解实情之前,我不愿意随意给人定罪,希望你能尊重。”
第15章 沉寂 两天后,远山县。 今年的气温怪异得很,倒春寒来得尤其晚。这几天温度骤降,阴雨绵绵,宋允和从牧马人上下来,裹了裹身上那件风衣,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寒战。 “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沈祈年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主动站在风口替他挡风。 宋允和摇摇头:“魏知译他们什么时候到?” “他们坐大巴过来,估计得下午。” 宋允和看了眼沈祈年,那眼神饱含不爽。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开口讽刺点什么,但又想起来远山县这事其实是他临时起意,反倒沈祈年才是那个大半夜从市中心出发,开车四五个小时陪他的人。 温言的尸检报告在当天晚上就出来了。 她的处/女膜完全破裂,会/阴部和阴/道内有不同程度擦伤,这证明她曾有过暴力性/性/行为。 经过调查发现,温言并没有结交男朋友,室友也表示她从没有过夜不归宿的现象。她很少出学校,除了寝室和教学楼,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图书馆。 而据晨辉公寓的房东表示,温言当初是一个人跟着中介来看的房子。搬家那天也是自己提着大包小包过来的,连自己父母都没联系,公寓内也只有她一个人的生活用品,完全没有第二人的痕迹,就更别提和别人同住了。 一般精/液存留在体内的时间是24到72小时,可温言体内却并没有查出任何精/液残留,说明她在短时间内并没有性/行为。 但根据阴/道伤口情况来看,这不是正常交往相处应该有的痕迹,大概率是被侵犯所致,而这和她岌岌可危的心理状态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于是在前一天晚上凌晨,宋允和守在沈祈年房间门口,手拿一杯冷萃,靠在墙边发着呆。 “大晚上的你喝咖啡?” 沈祈年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两人刚从市局回来一会儿,因为最近的两起命案,晨辉公寓的住户们和物业开发商闹得不可开交,宋允和那栋单元更是每天随时都有人吵。 他们强烈谴责物业保安监管不力,还说这天台的设计有问题,栏杆太低,只要有心人稍微用点心就能把人从上面扔下去,而且还没监控。 而物业则表示自己也是拿钱办事,他们也是被聘请来的打工人,只有听开发商老板安排的份,不满意的话他们也没有办法。开发商说这物业公司也是有合同在身的,他们把小区委托给物业,至于管理的问题就全权交给物业负责。 两拨人各有说法互相推脱责任,群众不服气,纷纷找来电视台、网络记者,力求曝光这群无良开发商和物业。 这下闹得宋允和根本没法再在这里住下去。 他本来就有睡眠障碍,在试着回去住一晚之后的第二天,就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和一副相当惨白的脸色来市局,把刚熬了个夜同样脸色苍白的魏知译吓了一大跳。 于是沈支队长再次发挥为人民服务的优良精神,对需要帮助的普通群众伸出援助之手。而宋允和几乎没多纠结,当着魏知译的面就答应了。 对此魏副支队表示强烈心痛,心想怎么自己这三年同窗友谊还比不过刚来没多久的沈队长呢? 宋允和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仿佛机器人般冷冰冰没有情绪:“抱歉,但是你家里实在是又乱又小,我真的没法住。” 魏知译:“…………” 于是宋允和随意打包了点衣服用品,在找到下一个房子之前暂时性地住进了沈祈年家里。 沈祈年刚刚洗完澡,发梢还渗着水滴,身上一股沐浴露的香味:“这么晚了还不睡,你又想熬夜了?” 宋允和微笑着把那杯咖啡送到沈祈年手上:“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宋允和对这件案子的上心程度超出了沈祈年的想象,他本以为在自己说了那么重的话之后,宋允和会气得第二天直接不来市局,或者干脆和自己划清界限。但他没有,他停了这周的所有工作,带着标准份早餐准时出现在市局办公室。 也就是这一刻,沈祈年突然意识到,也许冷漠才是宋允和的伪装,而正是由于太能共情,他才选择用这种封锁自己情绪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他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坚强,也更有温度。 · 其实就算宋允和不提,沈祈年也会带着魏知译他们来一趟远山县。 毕竟温言的家庭状况太过怪异,从背景到她与周怡的关系,整个案子都透露着若有似无的诡异。 于是在听到宋允和提议后,沈祈年几乎没多思考,带了点水和压缩饼干就直奔地下车库。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陪着宋允和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调查,所以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沈祈年才一个电话打给魏知译,并要求他们去枪械保管室领枪。 对此宋允和没有多惊讶,毕竟上次在警察眼皮子底下都有人敢开枪,更别提这次两人是偏向虎山行。 不过对于跋山涉水连夜赶路的两人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吃饭。 远山县是个很小的县城,没有通地铁,也没有机场,只有一个不算太大的客运站。 这里的客运站比嘉南火车西站还要破旧。在客运站门口守着的黑车司机和三轮车师傅疯狂抢生意,只要从客运站走出来的都被拉住。 吆喝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 为了尽早和小队会合,两人一到远山县就直奔客运站,结果魏知译他们买的最早的一班大巴也要下午才能抵达。 于是两人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正事。 周围喧嚣嘈杂,宋允和紧抿着唇默默跟在沈祈年身后,结果下一秒又飞快被人群挤散。 有几个黑车司机更是把宋允和当成客运站出来的旅客,看他一个人,又一副细皮嫩肉穿着不菲的样子,一看就是城里来的有钱人,于是挡在他面前就开宰:“帅哥,去哪里?正明村还是大邑村?我们这里就差你一个就可以开车了,上车就走不用等,半小时直达,只收你60块啊!” 宋允和别开眼神,没什么表情地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用了,可他显然低估了这群人的耐力。 “哎呀你找不到更低的了,他们的车都要等,我的坐上就走啊!” “你从这里就算去市内也要等上一会儿车的,不如直接跟我的车走啊!” “哎哎帅哥,别听他们的,他们坑你呢,来我这儿,保证比他们的更便宜!” 见宋允和没什么太大反应,这群人便变本加厉,伸出手试图强行拽走他。 四周拥挤不堪,吵闹至极,一双双朝他袭来的手带着尘封的回忆一并涌入—— 他眼前原本蜡黄枯瘦的手逐渐变形成孩童般大小的白嫩的手,耳边拉客的吆喝声被稚嫩童声淹没。 “杀人犯!” “宋允和是杀人犯的孩子!” “妈妈不让我跟你玩!杀人犯!杀人犯!” “你们学校怎么回事,还敢留着杀人犯的儿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犯罪的基因会遗传的知不知道!如果你们不让他休学,那我们就要让教育局介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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